第20章 坦誠
“啊抱歉抱歉,你先別動,馬上取完就可以上藥了。”
鳳臻強忍着痛意輕咳一聲,道:“大夫人是性子直爽之人,有事找鳳臻不防直說。只要是分內的事,鳳臻定然不會推脫。”
分內的雜活粗活。
凌雪拿着血衣的手頓了頓,輕哼道:“別急別急,我知道你並非尋常宮女。也知道你此來蘇家帶有目的。等我替你處理好傷口再說。”
鳳臻就怕凌雪突然抓着自己硬要來個“柴房結義”,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什麼的,那可真是太秀了。
不過好在看對方的神情頗為嚴肅,似乎別有隱情,便也不好再與她嬉皮笑臉。
又過了一會兒,待凌雪收拾完剩餘藥物后,她道:“好了。你且先安心養傷吧,接下來有很長時間都出不去這兒呢。”
鳳臻點頭。
“至於我自願與你同關一處的原由,三件事。第一,昨夜子時,你為何會出現在杜鵑花園的亭子中?我希望你如實回答,如果想撒謊的話,大可不必回答。我沒空聽你巧舌如簧。”
鳳臻:“……”
似乎還怕她不規矩,凌雪又提示道:“我的丫鬟婷兒告訴我,說昨夜趁我練劍時分,貴院的香兒來尋你之際口中嚷着‘二夫人’。這其中原由,我想聽個詳細。”
鳳臻想了想,道:“關於這事兒,我想大夫人您多少也猜到些了。不止我在盯着二夫人,二夫人同樣也在盯着我。算得上互相提防吧。”
“二夫人看不慣你,她為了抓住把柄借題發揮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你身為一介丫鬟,為了避禍而盯着主子二夫人,就有點說不過了吧?除非你不知道丫鬟主動與主子釁事滋事,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大夫人你既知道二夫人在想方設法找我麻煩,而我為了自保,在想方設法避禍,不應該嗎?還是說這夜瀾國哪條國法規定,丫鬟就命如草芥,連自保的權利都沒有?”
凌雪沒有接話,反而看着鳳臻的眼神更加凌厲。似乎一眼便看穿了謊言。
她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對‘賜入蘇家’這事兒存有心結。本可留在宮中安然陪伴太子殿下一生,根本不用像如今這般受盡屈辱,你心存怨念我也可以理解。但你別忘了,既然來到蘇府,老爺便是你的天,老夫人便是你的地。他們有權利執掌你的一切,包括生死!就好比先前那樣,你若仍不肯收斂起心性,三弟他也救不了你幾次。”
陪伴太子一生?鳳臻不解。
凌雪臉色一紅,輕咳一聲以飾尷尬,道:“對對對,我叫人盯着你是我不對,但家中來了皇宮裏的人我也好奇。不過我絕無惡意,只是想弄明白你來蘇家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就想得通了,除了二夫人的人,大多時間是直接衝進來挑事,還有一部分假裝路過諾卿院,借勢不住往裏張望的人,原來都是大夫人派來的。
還真是,都覺得她好欺負是嗎?
凌雪似乎還怕鳳臻對自己心存芥蒂,不肯說實話,又湊近幾分距離有意親近,道:“撇開這些不談,昨夜我是真心與你把酒言歡,暢快無比也根本沒把你當做丫鬟看待,你心裏應該有點數。而且我還,我……”
說到這兒,凌雪有些語塞,咯咯噔噔半天都沒能將後半句說出口。
可以理解,也許她喝酒時是真的高興。大概與她的身份禮儀有關,為人妻的確不該再喝得爛醉如泥。
至於酒後結拜金蘭的事兒,自然不能當真。若非提及,知道此事的人都得心照不宣的爛在肚子裏,免得說出來大家都抹不開面兒。
甩了甩頭,她又盯着鳳臻雙眼,認真道:“今日你替我扛下所有罪責,於情於理,算我欠你的。我們習武之人最欠不得別人什麼,若你信得過我,來,告訴我實話,我想知道你監視二夫人的真正原因。倘若並非傷天害理,我或許可以給你搭把手,還了這人情。”
鳳臻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
果真練武之人大多都孑然一身嗎?這股子江湖俠氣是怎麼回事?根本不像一位賢良淑德的世家女子。
不過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鳳臻能信任此人嗎?還有,即便可以相信,她那直爽的性子又會不會壞了計劃?惹出不必要的分端。
可是,若能得大夫人相助,對她來說也算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此人絕對有能力讓計劃會更加順利些,成功率也更大些。
不防,先試探一番再說。
“我……想要利用二夫人,離開蘇府。”鳳臻謹慎道。
“利用二夫人?”凌雪有些吃驚,她似乎沒想到鳳臻會這麼回答。
但想了想,因緣有果,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挑挑眉,問道:“你當真一點兒都不留念三弟嗎?還有,趙賢那女人可不是什麼善茬,你確定能用得動她?”
關於趙賢那人,鳳臻當然點頭,且目前為止仍有九成把握。只是關於如何對付她的計劃,實在不便透露過多。
至於那蘇家三子蘇諾,她還真的從未想起過這個只能用“活潑可愛”來形容的人。
雖然他很無辜,但就像是“太女帝”頭銜一般,對鳳臻來說都象徵著恥辱。
她能有什麼留念?
看着鳳臻毫不猶豫地搖頭,凌雪突然雙眼放光有些激動,她忍不住道:“告訴我,你被貶是因為太子殿下吧?而太子殿下頻頻出入蘇府也都是來找你的對不對?原來你與太子殿下的情誼竟如此深刻。也對,哪怕三弟是個正常男子,與太子殿下也有着天壤之別。我能理解。”
說完,她像蹲累了般,一拍腿部站起身來,邊往窗戶走去,邊道:“其實呢,自小爹爹便教導我,‘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只有心存仁義之人,總有一日方能心懷天下。我凌雪出生於武將世家,一生中最敬佩之人便是為了心中仁義,敢與天為敵,敢與地為敵的人。
咱們現在,無論你心中傾慕之人是誰,既然我欣賞你,這忙便幫定你了。以後在蘇府中的日子,你只管按着你的計劃放手去做,也不必畏懼什麼。只要有我這麼個大夫人在,但凡有任何後果,記住,推給我,我來扛。從今日起,你我便是好友了。誰要想欺負你,且問問我拳頭答不答應!”
說著,特意勾着手臂抬了起來,另一隻手又拍拍那若隱若現的結實肌肉。
鳳臻:“……”
她似乎誤會了什麼,不過就這樣吧,免得有些事情越解釋越麻煩。眼下當然一切事從簡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且經過這件事,不止意外獲得大夫人相助,興許還能藉著元靖的名義,給自己開出條便捷之路來。
鳳臻還沒回神,突然被“叮叮”聲給吸引了。她轉過頭,只見凌雪手中正抓着兩根掛繩,繩下墜着兩塊通透玉佩。一青一白。
除了表面在陽光的折射下都泛着柔和的光,正面上都刻有“凌”字。
而那清脆悅耳的聲音,便是出自兩玉相碰撞之聲。
凌雪道:“第二個問題。這塊白玉,你從何得來?”
鳳臻一愣,她默默探了探腰間,原本揣着兩塊玉佩的地方空空如也,什麼都沒了。
想來定在暈倒后,或者她給自己上藥時意外撿到的。
鳳臻道:“對了,我也正好想請你辨認一番,此白玉是否出自你家?怎的在我看來它們的材質乃至顏色都……”
“材質顏色都不一樣是吧?不必新奇,這就是我凌家的物件兒。你可能不清楚,只道我本家的信物玉佩就有不下十種材質,隨着身份地位來瑕瑜。但也都是青色。至於白色,我也是見到我表哥后才知道的。
他說我們世家子嗣一旦離開家族另隨明主的,都會換作白玉。一來可以提醒佩擁之人,咱家世代清白無垢,擇主自當竭力輔佐,莫要給家族抹黑,為人所不齒;二來也算身份象徵,樹高萬丈不忘根,人若輝煌莫忘恩。”
說道這兒,凌雪突然咯咯傻笑起來,語氣中還存有那麼一絲自豪,道:“就是這些被甄選去的凌家子弟們,一代又一代地為凌家不斷爭光,才形成出了如今的鼎盛一族,人人敬畏不已。”
鳳臻:“……那你可看得出它是凌家哪位公子的配飾?”
凌雪搖頭,仔細打量着玉佩,道:“也不只有一兩個被甄選了出去,我也看不出到底是哪個哥哥還是伯伯的。怎麼,你在追查玉佩的主人?”
鳳臻不死心道:“好像上面還留着主人氣息,你且仔細辨上一辨,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凌雪迷惑不解地看了眼鳳臻,當真就湊到鼻子前嗅了嗅。可她的再次搖頭,不禁令鳳臻有些失望,陷入沉思。
原來,還真的出自凌家人手。
昨夜潛伏在牆頭的人,也是宮中皇子或者公主們的武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