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商人
“叮鈴，叮鈴。”
銅製的鈴鐺有些發黑，不過這不影響它發出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滿是落葉的林間，車輪從上面碾過，壓得樹葉“咯吱”作響。
騾車上的馬利奇攤在墊子上，身體深深的陷了下去，他頭戴灰色寬檐軟帽，留着兩撇微卷小鬍子，暗紅色的毛衣被撐得鼓鼓的，彷彿就要崩開，他手中牢牢的握着韁繩，擺動着自己尖尖的鞋子。
林間的西風順着道路走過，他和騾子都眯起眼睛，酒桶發出“嘩嘩”的聲音。
小馬利奇緊緊抓着他父親的外袍，不安的左右張望，他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窺視着他們。
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安雅鎮居民，他想起了有關這片森林的種種傳說，這讓他原本雀躍的心情蕩然無存。
他拉了拉馬利奇的衣袖，再次問道：“還有多久能到啊？”
馬利奇強忍住笑意，敷衍着：“前面就是。”
小馬利奇向前張望，道路被森林遮蔽，他剛準備說些什麼，白色的籬笆一點點浮現，裏面開滿了各色的鮮花，一條由寶石組成的河流排開花海。
視野還在不斷拉進，河流通向刷着紅漆的木門，白色的牆壁有些發黃，陽光照射在紅色的屋頂，使得他移開了視線。
他揉着眼睛，才發現那些寶石不過是些尋常的石子，這讓他長舒一口氣的同時，產生了些許遺憾。
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自己來到了森林女巫的住所，至於為什麼深秋還會有花朵開放，則被他神奇的忽略了過去。
馬利奇暗暗觀察着他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摘下帽子，對着前方高瘦的人影招呼道：“早安，約翰遜先生。”
約翰遜揮了揮手，他讓騾子停在庫房門口，上前扶住馬利奇的胳膊，幫他下了板車。
“約翰遜先生你好。”小馬利奇從他父親身後探出頭來，小心問候着。
約翰遜對兩人點了點頭，開始往下卸貨，那個大桶被他輕易抱起，讓小馬利奇又往後縮了縮身體。
馬利奇拍着約翰遜的肩膀：“一個月不見，你又壯了不少呢。”
他習慣了他的沉默，看了看左右問道：“巴德爾先生呢？”
“他進山了。”約翰雷推開窗戶，打着哈氣道，他昨夜沒睡好，吃完早飯後又睡著了，此時才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正好聽見馬利奇的問話。
馬利奇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真誠的說道：“早上好，見到你很高興。”
你當然高興了，我家就我一個正常人，約翰雷暗自嘀咕，他可不想嚇跑了這唯一一個敢給他家送貨的商人，趕緊說道：“請稍等，我馬上就來。”
穿戴整齊的約翰雷從屋子出來，也不邀請馬利奇進屋，就站在屋檐下，他們看着約翰遜將糧食布匹等送入雜物間，又將熏肉和皮毛等裝上板車。
“這個秋天你們收穫不小啊，肉處理的很好，真不知道你家是怎麼做到的。”馬利奇清點着，隨口說道。
約翰雷暗自算了下，明白這奸商的意思，對他說道：“您稍等，屋裏還有些草藥。”
“你誤會了，，”馬利奇搓着手，“現在城裏的太太小姐們都喜歡狐狸皮草。”
“嗯，今年冬天我會留意的。”約翰雷點頭，如果有可能，還是不要動巴德爾夫人的草藥為妙。
馬利奇上下打量了約翰雷一番，對他兒子使了個眼色，試探問道：“你成為獵人了？”
約翰雷控制着表情，輕“嗯”了一聲。
“讚美神！”一直豎著耳朵的小馬利奇驚呼一聲，崇拜的看向約翰雷：“你太了不起了。”
“哈哈，還差遠呢，全是父親的教導。”
“別人我不清楚，巴德爾先生我還是了解的，要得到他的認可，可是比正常就職還要困難啊。”
“一般般吧......”
馬利奇見說得差不多了，再次把要求說了出來：“那就拜託你了，盡量多打些狐狸，要有雪狐我出十枚、不十五枚銀幣。”
“那我要的東西呢？”約翰雷也不做保證，反而笑呵呵的問道。
馬利奇感受到壓力，他“額”了一聲，頭上隱隱浮現出汗漬。
“報紙離這太遠了，你知道的，咱們整個鎮子都沒通電，更別提電報機了。”他脫下帽子扇了扇，才解釋道。
那就是沒辦成嘍？約翰雷的笑容緩緩消失。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馬利奇又把帽子戴上，連連保證。
接着他遲疑的說道：“我只能請路過的商隊想辦法，內容無法保證。”
約翰雷含笑：“這點我倒是能接受。”
那就好，他可不想得罪這位，畢竟不是誰都能在安雅森林裏居住的，這家人是有真本事的。
他們除了脾氣古怪一些外，是很好相處的一家人，為他提供了大量優質的皮毛，還有那風味獨特的熏肉，很受鎮民的歡迎。
馬利奇想到這裏，伸手拿出一個小包遞給了約翰雷。
“這是，”約翰雷說著，將包裹打開，裏面是乳白色的棒狀物，帶着絲絲奶香，“該不會是奶糖吧？”
“額，你可真見多識廣。”馬利奇頓了下，將手插入衣兜，他低下腦袋，帽檐正好遮住他的眼睛。
約翰雷歪了下頭，他感覺哪裏不對，可能是剛睡醒吧，看了看手中的奶糖，不由得露出笑容，小丫頭一定會喜歡吧？
馬利奇艱難的爬上了板車，摘下帽子舉了舉：“兩位再見。”
“再見，路上小心。”
聽着鈴鐺聲漸漸遠去，約翰遜出現在約翰雷身後問：“奶糖和報紙都是什麼？”
約翰雷猛的抬頭，他的視線好似跨過距離，盯在馬利奇的腦袋上，接着又啞然失笑，是我想多了吧？
他將奶糖遞給約翰遜，又解釋道：“報紙是以刊載信息和時事評論為主的，定期向大眾發行的印刷出版物，是我們了解外界的一種手段，畢竟這裏實在太偏僻了，這讓我很不習慣。”
他看着約翰遜茫然的表情，笑着搖搖頭：“等馬利奇送來報紙，我在給你講。”
看來我也要給小約翰遜補補課了，讓他長長見識，起碼要知道蒸汽機、火車、輪船、工廠之類的，就他現在這樣出外闖蕩，會讓人笑話的。
唉，我就是個勞累命啊，約翰雷哀嘆着。
小馬利奇看着他的父親，有些興奮的說道：“我能確認，就是他。”
“噓，別說話。”馬利奇狠狠瞪了他一眼，擠出這一句就不再言語，他心有餘悸的摸了摸後腦，入手濕漉漉一片。
好險，他有些后怕的想着，視線在森林中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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