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九宮游龍陣
此時,琵琶聲倏忽一變,拔了個尖,樂聲一層高過一層,層層疊起,高亢起來。
阮問心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一席紅衣,東奔西突,身姿矯捷;舞姬們愈聚愈攏,鴻影交織,層層白衣聚成地網天羅。
眼看着紅色身影就要被白色身影淹沒,琵琶聲又是乍然一變,眾樂伎齊齊撥弦,指尖飛織,弦聲錚錚,一時聲勢恢宏浩大,聞者恍若身處戰場之中。
正此時,紅衣身影四周,一圈碧色身影驟然翻飛而起,堪堪九人,將白衣舞姬團團圍住,齊齊襲了上去,風吹裙動,衣裙獵獵作響,一瞬間,紅衣身影又從那團團白影中冒出頭來。這一突變,驚了眾人一跳,原來那荷葉下還藏了人,剛剛竟一點也沒發覺。
樂伎們手腕紛飛,“扣、抹、彈、抹”交替轉換,其間若有金石之聲,刀戈相擊之聲,箭弩破空之聲,兵馬廝殺之聲,聲動天地。
只見九個碧衣舞姬眾變繁姿,如蛟龍穿梭,如巨蟒盤曲;來如雷霆萬鈞,去如江海凌波;靜如巋然磐石,動如驚電絕光。
看了半晌,眾人察覺這九個碧衣舞姬始終如游龍一般,蜿蜒成列,不管動作怎麼變化,皆首尾相接,不斷不離。她們腳下步法繁複,方位各定,以紅衣身影為陣眼而動,循環往複、流轉不息,對白衣舞姬形成包圍之勢。
樂伎們此時全換了輪指,弦聲一層壓着一層,一輪跟着一輪,層層疊疊、紛紛攘攘,聲音漸漸連成一片,此起彼伏,氣勢磅礴,彷彿千軍萬馬,呼嘯而來。
而池中九個碧衣舞姬亦變換了隊列,她們於池上穿梭舞動,浮影交疊,參差洊密,離綱別赴,合緒相依;只見碧衣舞姬們圍成一圈,速比驚電之光,身姿此起彼伏,宛若盤曲的飛龍,首尾呼應,朝着白衣舞姬們層層推進,直逼的白衣舞姬退無可退,跌入池中。
此時,琵琶聲陡然一落,戛然而止。
九位碧衣舞姬與陣眼處紅衣身影齊齊收了動勢,行雲流水,震人心弦。眾人此時還屏氣凝神,不敢稍動,一時萬籟俱寂,針落有聲。
半晌,只聽得聖上緩擊雙掌,緩聲開口道:“好!好一個凌波踏蓮舞!朕不知,阮娘還有這等英姿!”
聖上稱阮問心為阮娘,這是一個信號,他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
南嫘緊抿了唇,阮問心剛剛根本不是在跳舞,她是在向聖上展示一種陣法——九宮游龍陣!
沒想到阮問心竟然這麼急着下猛葯,太早了!她根本沒料到阮問心會做此舉,還以為阮問心只會與前世一般去獻個地圖呢!
這九宮游龍陣精妙無雙,是郭家的密陣,上一世,阮問心獻上此陣是在她位列三妃之後了,是為了與已經有孕的寧殊爭鋒她才獻上了此陣。
因為寧殊是伏鷹將軍的嫡親妹子,那時候戰事吃緊,聖上格外看中寧殊,對她恩寵非常,阮問心又覬覦后位,想要壓下寧殊的勢頭,這才獻出此陣。
沒想到,阮問心竟然捨得把此陣法現在就獻出來,可以說是浪費在自己身上了。看來,阮問心也沒有看起來那麼鎮定,她見自己承寵多時,定是慌了,想藉此陣法一舉壓過自己。
南嫘深吸一口氣,阮問心好手段!聖上本就在為戰事煩心,他被陳老將軍轄制多時,不得解法,面對此等精妙陣法豈有不動心之理?
果然,聖上見阮問心泛舟靠岸,他便長身而起,從容向前幾步,親自去迎阮問心。
“聖上。”阮問心要向祁瑄行禮,祁瑄卻抬手扶住了她。
“阮娘,不必多禮了。”祁瑄站定,輕握了阮問心雙手,神色溫和,眉眼含笑:“這舞真是驚為天人,可有什麼說法?”
阮問心見聖上如她所料,對這陣法極感興趣,於是嬌聲道:“這舞乃是妾的父親所創,剛剛那步法都記在一本舞笈里,除了這凌波踏蓮舞,還有許多舞陣,若是聖上感興趣,可去妾殿裏一觀。”
阮問心這是在邀祁瑄今夜同她回芙蕖殿,祁瑄聽了,朗聲一笑,道:“原來阮娘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好好好,美人盛情相邀,豈有不去之理?”
南嫘聽見聖上的回答,心中有些澀然,她又期待什麼呢?原本就知道這人的秉性不是嗎?怎麼還是覺得胸中一陣氣悶!雖然早料到聖上為了那陣法一定會順應阮問心的一切要求,但她還是有些不忿,聖上剛剛還一副對她百般寵溺的樣子,轉眼間又把一腔溫柔轉付了別人!
“聖上!寒瓜來了。”
此時,那個回紫宸殿取寒瓜的小內侍剛好回來,他捧着裝了寒瓜的盒子,恭敬獻了上來。
“寒瓜?”阮問心忽然開口,她狀似無意地輕掃了南嫘一眼,這才開口道:“聖上竟有這許多寒瓜,妾今年一顆也沒分着呢!”
南嫘聽她的意思,是要截她的寒瓜,頓時冷下臉,寒了一雙眼,阮問心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呢!她知道如今她說什麼聖上都會順着她,所以,才開口要已經賞了自己的東西。
南嫘心裏一陣苦澀,聖上肯定會依了阮問心的,她何必等着受辱呢?於是站起身來,淡淡道:“原來阮妹妹喜歡這個?那就拿去吃吧,我殿裏還有許多,也是吃不完的!”
南嫘儘力維持神色鎮定,作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可她心裏堵得難受,之前任阮問心怎麼折騰,她也是毫無感覺的,可如今她對聖上起了不一樣的心思,再遇此事,只覺得煎熬。
南嫘抬眼去看聖上,卻剛瞧見聖上也看過來,眸子裏似乎含着些擔憂和疼惜的意味。南嫘撇開眼,心道,還做戲給誰看?哄着阮問心,還不忘撩撥她!
“聖上,”阮問心開口,聲音裏帶了些快意,她嬌聲道:“姐姐說把寒瓜讓了我呢。”
祁瑄見南嫘冷了一張臉,扭頭不肯瞧他,知道她是氣着了,可如今,他卻不能去哄她,也只好心中暗嘆一聲,轉頭對阮問心道:“既如此,你便拿去吧。”
“妾謝聖上!”阮問心拉了祁瑄的手,笑道:“聖上,時辰不早了,這沁涼會不如就散了吧,您不是還想去瞧瞧妾的舞笈么?”
“確實不早了。”祁瑄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擦黑,要入夜了,他回了身,朝眾位宮妃道:“天晚了,都回去休息吧!”
說完,祁瑄又朝內侍招了手,道:“起駕芙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