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木匣詩集
寧姝瞪大雙目,道:“那豈不是賭博了?我記得官家禁賭啊,發現賭者,杖一百,沒收家籍浮財。甚至,設賭抽頭的漁利者,計贓准盜論啊,還聽說要充軍的!”
“不僅僅是充軍。”崔韞玉補充道:“在京城設賭被抓,要處以極刑的。”
寧姝便更不能理解,她道:“既然禁賭如此嚴明,為何還有許多人斗促織呢?”
南嫘解釋道:“因為許多時候,斗促織僅僅是為了玩樂,普通的斗促織,並不以錢財為彩頭,而是一塊餅,一碗酥酪,有時候是把自己的促織輸給對方。所以,官府也並沒有把斗促織算作賭博。也正因為如此,那些好賭之徒,就改斗促織了,即便被官府抓住了,只要沒搜到賭資,也只算是普通玩樂罷了。”
“難道……仲恩他們?”寧姝猶豫着,不敢繼續說,姐姐殿裏的朝安可是和那一群斗促織的小公公們成日混在一起。
南嫘斂下眸子中的深意,口中只輕鬆道:“他們在一塊兒,倒是沒聽說動用了賭資,一般都是身上有什麼物件,就拿出來做個彩頭。上次秦宮教輸給了朝安一支貴重簪子,朝安都沒敢收下,轉頭便上交給了我。想來,他們也沒那麼大膽子私設賭局。”
不過,事無絕對。南嫘沒把另一種猜想展開來說。她知道,仲恩死時身上掛着促織籠子,就是有人想把仲恩的死,與宮禁內私設賭局的猜想聯繫起來。如果這件事,真是阮問心設計的,她就是想通過朝安,對自己下手,需得小心提防。
“對了,”南嫘把話題引開,她道:“崔妹妹似乎對促織很有研究。”
崔韞玉便笑道:“不過是我那舅舅,沉迷促織。我住在舅舅府上,日日耳濡目染,便也知道一些。”
南嫘又聽她提起她的舅舅文藻,便問道:“崔妹妹是自小住在舅舅府上?”
崔韞玉嘆了口氣,道:“襁褓之中,父母便去世了。從我有記憶開始,便在舅舅府上住着了。直到……直到舅舅獲罪……”
南嫘見她神色,總覺得崔韞玉心裏,似乎對舅舅很有感情,並不像她嘴上說得那樣,恨不得與罪臣舅舅劃清界限。而且,崔韞玉想揭發寒洸,未必沒有想給她舅舅出口氣的心思。也可能,她費盡心機想獲得聖寵,也存了救護她舅舅一家的心思。只是,南嫘上一世記憶中關於“川媚娘子”的消息很少,她剛冒頭,就被阮問心打壓,很快便沒了消息,是個曇花一現的人物。
南嫘努力想回想一點兒什麼信息,確是徒勞,便有些走神。
此時,朝安從外間進來,打破了一室的沉靜。
“淑儀,‘川媚娘子’的行李都拿回來了,送到西偏殿去了。”
南嫘回過神,轉頭對崔韞玉道:“不說那些傷心事了。既然行李拿回來了,那妹妹快去西偏殿裏佈置收拾一下吧。我選幾個宮人給你,你看着使喚,若是不夠,再來找我要。”
崔韞玉見南嫘安排得這樣經心,便有些受寵若驚,她忙道:“勞姐姐費心了。”
“也算不得費心。”南嫘朝她擺手道:“快去拾掇吧,晚了,怕誤了夜裏就寢。我也有些乏了,正想躺下歇一會兒。”
“姐姐,那我也回去啦。”寧姝見南嫘神色似乎真的有些疲憊,便也起身告辭。
等二人離開后,剛剛出門去的朝安,又從外間轉了回來。
“查檢清楚了?”南嫘問道。
朝安躬身回道:“淑儀,小奴仔細查看了崔才人的行禮,東西很少,除了一大罐傷膏,一個上了鎖的木匣子,便沒什麼特殊的了。”
南嫘抬眼,道:“傷膏有什麼可疑?不就是五步虵脂?”
朝安道:“是五步虵脂沒錯。小奴只是覺得,太多了……”
“太多了?”南嫘不解。
朝安抬手比了一個輪廓,道:“這麼大一個白釉萬年罐,裏面裝的全是這種傷膏。小奴想着,崔才人也不是燒火的侍女,帶這麼多燙傷膏在身上是做什麼?”
南嫘頷首,又問道:“還有一個匣子?”
“是,那匣子大約有藤枕那麼大,看起來挺普通的,上邊掛了鎖,小奴也不好打開。”朝安說到這裏,頗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不過,小奴謹記淑儀的命令,就和長樂殿裏的侍女聊了兩句,有個小侍女告訴小奴,有一次,她進來洒掃,她瞧見崔才人拿着幾本書冊往匣子裏放。她問是什麼,崔才人說,是幾本詩集,還說她的詩集珍貴,怕宮人們莽撞,給她弄壞了,所以時常鎖着。”
“詩集?”南嫘蹙着眉,崔御女喜好詩書是真,但什麼詩集會讓她這麼仔細收着?
朝安想了想,又道:“不過,小奴試了一下,那小侍女不識字的。崔才人告訴她是詩集,她便也說是詩集。到底是不是,或未可知吶!”
南嫘聽了朝安這句,笑贊道:“小朝安,你莫不是屬猴兒的?口齒伶俐,心也伶俐。”
朝安聽了,眉開眼笑道:“淑儀,小奴還真屬猴的!淑儀聖明!”
南嫘一愣,倒真是沒想到,她笑嘆:“還真是個猴年生的小猴子!”
南嫘笑了一陣,忽然又想起促織籠子的事,神思一擰,她收了笑意,有些嚴肅地開口問道:“朝安,我這兒有一件事重要的事要問你,你可要仔細答我。”
朝安見淑儀面色忽然凝重,便知曉是件大事,他連忙收了嬉笑之意,躬身聽問:“淑儀要問什麼?小奴知無不言。”
南嫘道:“你之前常常和仲恩他們聚在一起斗促織。你們的彩頭是什麼?”
朝安聽南嫘問起這個,心思一轉,便猜到淑儀的意思,趕緊跪下,答道:“淑儀,小奴斗促織只是玩樂,絕沒有行賭博之事!”
“果真?”南嫘盯着他,又問一句,聲音肅然:“這可事關重大。”
朝安趕緊拜了一拜,道:“小奴指天發誓!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兒,小奴知道輕重。”
南嫘見朝安如此,心下已經信了七八分,其實,她一開始就不是很懷疑朝安。畢竟,朝安是聖上送過來的,聖上選的人,怎麼會輕易沾染賭博惡習?不過……
南嫘又問:“是‘你’沒有行賭博之事,還是‘你們’都沒有行賭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