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促織籠子
綠竹走後,南嫘示意侍女將那幅《觀雪圖》收入檀木盒中,放置在一旁的博古架上。
崔韞玉試探着開口道:“方才綠竹說,趙才人當年曾經不小心毀了淑儀一幅畫作?”
南嫘知道崔韞玉又想打聽深淺,但她這次並不想讓她知道,便只是一語帶過:“一樁往事罷了,我早就不計較了。”
崔韞玉見南嫘神色冷肅,知道是不喜自己打聽事兒,便趕緊閉口不言。
寧姝倒是對這卷畫不怎麼好奇。她認為,趙才人送畫是來討饒的。趙才人一早來找姐姐幫忙救人,但是,當被太后叫去作證時,竟然還語焉不詳地回話,差點害了姐姐。寧姝很不喜歡她,但她看姐姐又要原諒她的樣子,心裏還很不忿。
寧姝想到趙才人,又看着眼前的崔韞玉,忽然想起早上趙才人提到的仲恩對食一事,崔韞玉一直住在長樂殿,肯定知道些什麼,於是便興緻勃勃地問道:“崔才人,你一直住在長樂殿,可知道仲恩有沒有與什麼侍女時常來往?”
“仲恩?”崔韞玉不知寧姝為何忽然提起仲恩,暗自思忖了一下,便以為,寧姝是想打聽一些仲恩身亡的線索,便答道:“仲恩這個事情,我覺得並不是長樂殿的人做的。畢竟,仲恩心思重,他滿宮裏結交宮人,反而與長樂殿的宮人們挺疏遠的。”
南嫘也想起早上朝安的話,問道:“昨日,查問仲恩一事,高公公也把你請去了?”
“對。”崔韞玉頷首道:“其實,整個長樂殿都叫去了,只是問問線索。可巧,我正有線索要報。”
南嫘隨口道:“佩兒的事情?”
崔韞玉頓了一下,她本想詳細說明,結果聽南淑儀的意思,已經知道了,她想,南淑儀比她想的消息更靈通,她竟然理所當然地以為南淑儀不知道,竟然還想以此討好南淑儀,想到此處,她有些訕訕的,只應道:“是,就是佩兒的事情,想來淑儀已經知道了。”
崔韞玉默了一瞬,忽又開口道:“昨日,還聽來一事,不知姐姐知不知道。”
南嫘知道崔韞玉在想法子向自己示好,而自己剛好要打聽消息,便也順着她道:“你說說看。”
“昨天,有一件事,高公公似乎挺在意的。”崔韞玉道:“仲恩身上沒帶什麼東西,但是腰裏有一個促織籠子,高公公專門問了好幾次那籠子的事。”
“促織籠子?”南嫘皺了皺眉,早上,趙淑蘭也提到了促織籠子,當時,只當她閑話一句罷了。現在,崔韞玉也提起來,就少不得要關注一下了。但是,早上朝安回來稟報時,卻沒提到促織籠子的事。那麼,便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朝安故意隱瞞,另一種是朝安也沒聽到這消息。
崔韞玉看南嫘似乎不知道,便詳細說來:“昨日,是長樂殿的眾人,最先被叫過去問話的,所以,我去得很早。高公公最早覺得有問題的,就是那隻促織籠子。我聽小劉公公向高公公說明,那促織籠子是仲恩為了他最喜歡的一隻‘鐵頭將軍’專門打造的,花了不少心思。那促織籠子的鎖扣是特殊設計,鎖扣繁複,即便是摔打都不會開的,只能是人為打開。可是,仲恩屍身上找到籠子時,鎖扣是開的,籠子裏也是空的。”
南嫘垂眸,她想,恐怕朝安被叫去,就是因為那隻促織籠子,但是,高公公叫他們那些斗促織的公公們過去,卻只說是例行問話,朝安才會以為自己沒事,回來也沒提及。南嫘總覺得,會有問題,趙淑蘭無緣無故跟她提促織籠子一事,恐怕是一種警醒,她當時有求於自己,所以,提醒自己一句,以換取自己幫她的人情。
“姐姐,”崔韞玉看南嫘深思,便道:“我剛剛看到姐姐殿裏的掌事小公公,覺得面熟,這才想起來,他也是昨日,被叫去的斗促織的小公公們中的一個。”
寧姝看二人談着談着,氣氛忽然凝重,便不解地開口道:“那籠子裏的促織是什麼稀罕物呢?不過是田裏道旁就能抓到的東西,沒了就沒了,還能有人去搶他的嗎?”
南嫘笑着搖了搖頭,她知道寧姝出身在鄉間,對促織這種小蟲,看得很平常,並不知專門培育的那些促織的價值。
“寧才人可能不知道。”崔韞玉解釋道:“這京里人所買的促織,不是鄉野捉來的,很多是專門培育出來的,方法很繁雜的。需要先買來一百多頭促織養起來,然後在其中對比,挑選出裏邊頭圓、牙大、腿須長、頸子粗、毛糙、勢強的,放進盆中,用手指引逗,一碰就逃竄的不要;觸摸到須子,直着走的不要,橫着走的保留;手放前額,不動不走的,必得留下;若碰觸一下,上前頂撞,上口去咬的,才是上品。這種挑選方法,往往幾百隻也挑不出一隻來,很費心思。挑選好了,就要養起來,不管是器皿,還是過籠,都有講究。器皿要澄江泥燒制而成,形狀是口大、膛深、壁厚、有蓋,那籠內要能保持濕潤,還要保證溫度。過籠要暗,要有扇面門洞,要有揭蓋提手,各種考究。需得伺候好吃喝,悉心調教,養得極其精細,稍不注意,還會養死、養廢了,之前心思白費,一切重來。所以,能養出一隻好的促織來,那必定價值不菲,甚至,萬金之數的都有。仲恩專門為他那隻‘鐵頭將軍’打造特殊的小籠,那價值定然是不凡了。”
寧姝聽完崔韞玉這段話,已經目瞪口呆了,她沒想到,養一隻小促織,竟然這麼費勁兒,促織對她來說,只是兒時趴在鄉間草地上,用棉線捆着玩兒的東西。她問道:“費這麼多心神,養來做什麼?”
“自然是斗促織用的。”崔韞玉道:“可惜的是,若是斗輸了,促織就死了,又要重新尋摸新的促織,也因此,促織便更為貴重了。”
寧姝不能理解地搖搖頭,道:“廢了那麼大工夫,花費不菲,就這麼斗死了?何苦來哉啊!”
“自然,還是為了錢。”南嫘道:“斗促織可不是小兒玩鬧,要奉上彩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