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兵者詭道也
當天色變得又黑了幾分時，第四重封妖禁中的蘇陳與朱玉已經肅清了追來的妖獸，收起了妖獸內丹后，二人一併向山下走去。
也是同一時刻，挨着第四重封妖禁邊緣處，幾名靈秀峰弟子正湊在一起，對之前小妮子公主所言議論着。
“就憑那個傢伙的樣子，還說什麼我們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真是的，要不是大師兄攔着，我非要讓她知道知道說這話的下場。”
說話之間，靈秀峰弟子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遠處的小妮子公主。但似乎是他的聲音高了些，一旁抱劍靜立的秦舞陽微微皺了一下眉。靈秀峰弟子見狀，也只得閉上了嘴巴，與其他幾人繼續看向山上方向。雖然沒有再說什麼，但眼中那抹對正陽峰幾人的輕視還是揮之不去的。
蘇陳當然不知道小妮子公主如此拉仇恨似的誇獎，此時的他正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山下走着，或許是要照顧書生，亦或是之前降妖時耗費了太多的氣力。總之二人將要到了牛二所在之處時，蘇陳身上已是佈滿了汗珠兒。
至於書生，則是眼神複雜的一直跟在蘇陳身後。之所以會這樣，大抵是因為朱玉從未見過蘇陳展露實力所致。
雖說他早在十餘天之前便以紅塵之心入道踏足了通靈境，但在見着蘇陳這般大開大合頃刻間便嚇走群妖的實力后，書生對於之前蘇陳讓他去引怪的不解盡數消失了。
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常讀聖賢書的朱玉自然明白這一點，是故在之前蘇陳讓他去尋找妖獸之時，他是有些擔心的。但想到蘇陳所定下的明修暗度之策還算縝密，素來沒見過什麼妖獸的朱玉也只得硬着頭皮去尋找妖獸去了。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許多，有着先天之境感知力的書生不消多時便找到了十來只妖獸，但由於不會降妖，他只能按着蘇陳教給他的方式依山而行。也正因為這樣，書生無意中又遇到了更多的妖獸。直至他再一次感受到蘇陳所在時，身後追趕的妖獸已是近百隻……
對於蘇陳展現出來的實力，朱玉無疑是極為震驚的。但當蘇陳無意中說起一短劍把趙國林淵給戳出了山之後，朱玉心中對蘇陳的驚訝又多了一絲。片刻的獃滯后，書生停下了腳步，至蘇陳轉身時，才慢條斯理念了起來。
“師兄，若是靈秀峰其他幾人知曉師兄誤傷了那趙國林淵，怕是又要生起一樁事端。”
聽及書生所言，蘇陳眯起了眼睛，隨手用一根細布條將長發扎在了一處，晃了幾下腦袋，開了口。
“師弟倒是想的周全，但有一點你不要忘了。我等五座主峰弟子來此封妖山，為的就是要比試一番。
不論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亦或是瞞天過海隔岸觀火，只要能勝，都是好計策。至於那靈秀峰其他幾人若是問起，直接告知林淵不敵妖獸被血玉靈簡傳回去了便可。”
說話之間，蘇陳抬手晃了晃，手上白玉戒指一陣微光閃動，兩塊瑩白玉簡出現在了手中。
“可是……”書生只是瞥了一眼蘇陳手中的玉簡，便接着沉吟起來：“可若是這般說辭，和妄語又有何異乎？”
面對着朱玉一根筋的執念，蘇陳沒有反駁，而是眯着眼轉身看向山下方向，良久之後輕嘆一聲，低念了一句兵者，詭道也。
書生不是將軍，但也不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重複了蘇陳所言兵者詭道也之後，書生重新抬起了頭，認認真真的打量起了蘇陳的側臉。
昔日初登雲台，書生只道蘇陳是個不學無術的頑劣小子，但直到後來念着枉凝眉的蘇陳將他們四個背上山之後，書生才真正認可了蘇陳這個大師兄。也明白了在蘇陳頑劣的外表下，有着一顆向善之心。
其後一夜二境發獃數日，再睜開眼時蘇陳已是從那個心善的大師兄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力挽狂瀾一刀便能破局的存在。起初朱玉只以為蘇陳是境界提升所致，但直到與蘇陳合作先後斬殺群妖之後，書生才明白，面前這個時而怪笑時而狂傲的師兄，還是有些能耐的。
是啊，兵者詭道也。
眾人來此封妖山中，本就是各行一路。好比中洲七國一般，妄言與否，又有何意義呢？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兵者，詭道也。
正當朱玉盯着蘇陳的側臉發獃之時，山下方向驀地傳出了牛二的喊聲。順着喊聲望去，正見牛二許墨以及靈秀峰弟子眾人正沿着山路趕了過來，瞥了一眼靈秀峰弟子眼中略顯輕視的目光，蘇陳冷笑一聲，轉身看向身旁的楚國書生。
“師弟，你說我一會要是直接告訴他們，他們引以為傲的小師弟是被我……唉？你這麼直盯着我幹嘛？難不成愛上我了？”
聽及蘇陳所言，書生低下了頭，如玉面龐上一抹微紅稍縱即逝，兩隻手搭在一處，畢恭畢敬的對蘇陳行了一禮。
“師兄莫要嘲笑朱玉，實在是朱玉覺得一直以來都錯看了師兄，才會有此目光。”
“錯看？”沒有理會正向著自己趕來的牛二眾人，蘇陳饒有興緻的盯着書生回了一句。
“你這話要是讓許墨和師妹聽着，八成會以為你在信口胡言。”
書生搖了搖頭，繼續慢條斯理回答起了蘇陳的話。
“師妹與師弟看不透師兄也只是因為之前種種事端所致，他人所見也只是師兄其形，不知師兄內在。而今朱玉見得師兄手段，不免心中敬佩，不禁愣了神，還望師兄莫要責怪。”
“嗯？敬佩？看不透？”
雖然書生說的有些雲裏霧裏，但蘇陳還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細細的品了品之後，向來秉承被人誇莫信之被人罵莫聽之蘇陳轉過了身子，一隻手背在了身後。
“嗯，既然你說看透師兄了，那我現在問你，我這隻手伸出了幾根手指頭。”
朱玉：“……”
見朱玉沒有回答，蘇陳撇了一下嘴，徑直轉回身子朝牛二幾人應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輕聲低語。
“這話要是從師妹嘴裏說出來該有多好……”
就這樣，赤着上身的蘇陳與牛二會合了。如蘇陳所料一般，小妮子公主在蘇陳身上掃了一眼之後視線當即轉向了別處，見此情形，蘇陳下意識的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戒指，暗道以後不光要在戒指裏面放些酒，還要放上幾件衣服才行。
按着之前想好的說辭，蘇陳直接把林淵的血玉靈簡交還至秦舞陽手中。似乎是覺得戳了林淵一劍有些不太厚道，蘇陳又從白玉戒指中拿出了數十顆四階妖獸內丹遞給了靈秀峰幾人。
當看及蘇陳有了抬手召物之能時，幾名之前說著蘇陳如何如何實力不如小師弟的靈秀峰幾人俱是傻了眼。面面相覷之後，想說什麼也只是動了動嘴唇。好在身為靈秀峰大師兄的秦舞陽相對沉穩了些，問明了蘇陳給出的妖獸內丹來源之後才教其他幾人收了起來。
蘇陳之所以會拿出妖獸內丹，一來是對戳了林淵一劍的愧疚，另一個便是要確保住靈秀峰在中洲大比中第二的位置。雖然他給不給妖獸內丹沒了穩健師弟的靈秀峰都已經是第二名，但出於之前書生所言敬佩一事，蘇陳還是選擇這麼做了。幾人之間相互寒暄一番之後，靈秀峰眾人先下了山。當與蘇陳幾人辭行之時，秦舞陽對小妮子的稱呼還是讓蘇陳留了個神。瞥了一眼小妮子安然受之的態度，蘇陳大致明白了，這個靈秀峰大師兄多半也是同屬秦國的子民。歪着腦袋想了想，蘇陳搖了搖頭。
他人是哪國的本就和他沒有什麼太大關係，就像小妮子曾為秦國公主一般。過往之事，那只是過往。
是故當天際彎月又亮了幾分之時，正陽峰五人才開始向山下走去。當行至山腳時，一直低着頭跟在蘇陳身後的牛二忽然開了口。
“師兄，那趙國林淵真的是被妖獸打敗的？”
聽及牛二所言，蘇陳愣了愣，隨手撥了撥身上的葉子，回道：
“怎麼，二師弟難道不信師兄的話？”
“倒不是不信，不過俺就覺得那小子怪穩的，要說是被師兄打敗的俺信，但若是說被妖獸擊敗，俺覺着不像。”
對於牛二如此直白的誇獎，蘇陳沒有回答。無奈的笑了笑之後，率先朝遠方走去。潺潺月光灑下，將蘇陳的影子拉的修長。
也就在蘇陳幾人終於找到一處適合休息之地的同時，與封妖山相距數十里之外的靈秀峰一處雅緻庭院中，一身白衣的靈秀仙子正皺着眉看着面前低頭不語的林淵。
“你說那個正陽峰的蘇陳竟是用出了劍訣？”
林淵點了點頭，握着劍柄的手下意識緊了一下。
見林淵點頭，靈秀仙子眉頭緊蹙，視線轉至封妖山方向，良久之後，嘆了一口氣。
“若真是如你所言，看樣子我倒是錯看了那蘇陳。要知道這縹緲門中劍訣之精妙，無人能及我靈秀峰。尤其是我那隻知道煉丹的二師弟，就更不會什麼劍訣。唉……早知到如此，我又何苦要用那六弦琴做賭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