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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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和樂拓喝了一次酒之後,柳姍姍發現這亭子是個喝小酒吹小風的好去處,也尤其容易打發時間,便常常自己抱着酒壺到亭子裏坐着看風景。

奈河霧氣迷濛,岸邊是一片如血般荼蘼的色彩——

彼岸有花如血,謂之曼珠沙華,有花無葉,有葉無花,花葉輪迴永不相見。

黃泉路上和奈河岸邊都生有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它是陰曹地府的接引之花,聞其花香能讓人想起前世的過往回憶。

柳姍姍之前並沒有怎麼留意過彼岸花。

然而此時凝望那片艷紅妖嬈的花海,卻如同被蠱惑,許久不能移開眼。

鮮紅如血,紅得彷彿要讓人窒息。

事實上柳姍姍是真的要窒息了。

耳邊傳來酒壺酒杯噹啷落地的聲音,柳姍姍跌到亭子角落裏,被撞得幾乎暈眩。

脖子上被掐得死死的,柳姍姍下意識便拚命掙扎,卻始終被人摁在地上無法掙脫。掙扎中艱難睜開眼,柳姍姍看到眼前面目有些扭曲的孟庸。

柳姍姍又驚又疑,一是孟庸沒事從不會主動出現在她面前,二是她最近也沒做什麼值得讓孟庸跑來掐她的事?

詫異不解之中,思維已經被掐得有些渙散,在腦子裏混成一團亂麻,理不出什麼清明的頭緒,只聽到孟庸泄恨似的話語——

“柳姍姍,上次沒弄死你,這次可不能怪我了。你仗着這張狐媚臉在陰曹地府里勾三搭四還不懂收斂,還要勾到東海勾到天宮,如今珩胥君一走你就轉而勾引上了已有家室的樂拓君,真是不知廉恥。且不說樂拓君的夫人不可能容你,就算樂拓君想再納夫人,也輪不到你這種凡脂俗粉……扶宣夫人答應我了,若是除了你這插足的狐狸精,就讓我回天宮去……哼,你如今沒了靠山還敢一個人出來,那就莫怪我下手太狠了。”

柳姍姍被勒得眼前發黑,孟庸這番話她聽得也是雲裏霧裏。

樂拓是有婦之夫?他夫人以為她勾引樂拓要除了她?孟庸為了回天宮要殺了她?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就在柳姍姍已經無力掙扎之時,孟庸又鬆開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把她往奈河邊拖去,大概是擔心用掐的不保險,要把她推下奈河滅個乾淨。

重新得以呼吸,隱約恢復了些神智,柳姍姍卻沒了掙扎呼救的力氣和心情,只任由孟庸拖着——這番劇烈掙扎過後,她突然覺得無所謂了,反正結果都是把她在轉生殿經歷過的事遺忘乾淨,以後轉世投生和現在魂飛魄散還不都是一回事么。

可惜柳姍姍果真應了桑格嘲諷她的那句話,命硬得能剋死蟑螂,都到了奈河邊上也還是沒能成功的魂飛魄散。

孟庸只道柳姍姍常常獨自出來,卻不知道轉生殿的其他人總擔心柳姍姍會想不開跳奈河,所以她出來時後面總會有人遠距離偷窺。

當然柳姍姍也不知道。

這件事之後,柳姍姍發現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比如不知道原來西齊白天也有不睡覺的時候。

西齊不太懂得憐香惜玉,本來是要順手把孟庸丟進奈河裏的,卻被聞訊趕來的孟婆攔了下來,只得做罷。

柳姍姍並沒有把孟庸掐她的來由說出來,一個是懶得說,另一個也是脖子被掐得一說話就疼,乾脆噤聲。

不過不管原因如何,這個意外還是讓眾人意識到柳姍姍現在既沒有靠山也沒有護身符,廢柴程度空前絕後,除了自殺之外還有被他殺的隱患。

於是眾人決定把柳姍姍獨自活動的範圍限制在她房間附近的院子之內。

再次被禁足的柳姍姍每天除了下廚房之外,也就是抱着一小壺酒在院子裏看看註冊名目吹吹風,風平浪靜的消磨着時光。

這天柳姍姍照舊縮在板凳上抱着酒杯看故事,卻不巧這回拿的註冊名目上記的是個苦命女子歷盡曲折也沒能跟心上人在一起,最後鬱鬱而終的命數,看得她無比壓抑,罵了一聲娘丟開書去倒酒喝。

酒倒了一半,背後有陰影籠罩過來。柳姍姍回頭,就見西齊正站在身後低頭看着她。

柳姍姍愣了半晌,條件反射的招呼了一聲:“早啊。”

“現在已經下午了。”

“……”

看着西齊在身邊坐下,柳姍姍好半天才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看看天色,再扭頭看他:“西齊?你這個時候不睡覺么?”

“偶爾不睡也無妨的。”

“哦……”

柳姍姍低頭去看自己手裏的書,西齊默然看着桌上的酒壺,兩人都好一會兒沒說話,直到西齊伸手拿起酒壺搖了搖:“你那時不是說要釀了酒跟我比試酒量的么?”

柳姍姍眨了會兒眼:“啊?哦……”說著扭頭去看桌上僅有的一個酒杯,覺得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啊西齊,我這裏只有一個酒杯……你等等哈,我再去廚房拿一個來。”

她說著就要起身,卻被西齊攔住:“不用。”

然後柳姍姍就又見識到了她已經許久沒見到的隔空取物。

柳姍姍怔怔的看着西齊手裏的空酒杯,半晌才吶吶道:“西齊你也會這個術法啊。”

西齊理所當然:“這又不是什麼很難的術法,無申無丘他們也都會的。”

“這樣啊……”柳姍姍喃喃自語似的點點頭,“對哦,印遲那傢伙都會的術法,怎麼可能會難呢,我差點都忘了,呵呵。”

西齊看她隱約有些神色恍惚的樣子,稍稍有些皺眉——自從珩胥離開后,柳姍姍雖然一直表現得十分平靜,既不哭也不鬧,但他卻發現她一個明顯的變化——變得反應遲鈍。

西齊拿起酒壺給自己的杯子裏添酒,快添滿的時候突然冷不丁問道:“你很喜歡珩胥君么?”

盯着酒杯正出神的柳姍姍頭也沒抬:“嗯。”

……

說完柳姍姍就傻掉了。

還好西齊不是無申無丘那兩個八卦狂,並沒有趁機吐槽些什麼,悠悠的幫柳姍姍把她的酒杯也添滿酒,表情還是淡淡的:“聽畢池說在人精神不集中的時候提問,往往能聽到最真實的答案。”

“……”

柳姍姍從來沒承認過她喜歡珩胥,卻被西齊這樣套出話來,渾身不自在,意圖轉移話題:“沒看出來西齊你也這麼喜歡八卦啊。”

“偶爾也要調劑一下生活。”

“……”

大概是被直接戳破了偽裝,柳姍姍也就懶得再掩飾,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目光落在不知道什麼地方,半晌慢悠悠的開口,好像是跟西奇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明明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卻要動這種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你說我是不是太痴心妄想,太不切實際了?”

西齊看着杯中酒水,默然片刻:“確實不切實際。”

柳姍姍:“……你說得還真直接。”

沉默中又喝了好幾杯酒,柳姍姍面上微微泛紅,半趴在石桌上把玩着空酒杯,突然冒出一句:“西齊,你有喜歡過誰么?”

西齊往杯里倒酒的姿勢頓了一頓。

柳姍姍等了會兒,沒聽到西齊的聲音,以為自己這個問題或許是唐突了,正要道歉,卻聽到西齊淡淡道:“沒有。”

“哦,這樣啊……”柳姍姍盯着酒杯,卻有些羨慕的神色,“這樣真好,沒有喜歡過誰,那也就可以無牽無掛的,只要自己開心就好了……”

西齊靜靜看着柳姍姍,猶豫了會兒,終於伸出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不要想這麼多,慢慢就會好的。”

慢慢就會好的。

沒有什麼力量比得過時間,再劇烈濃重的感情,在時間的沖刷下,終究只會剩下心上一道淺淺的印記,再不起波瀾。

“……嗯。”

酒精的作用下,柳姍姍漸漸被困意籠罩,拍在後背上輕柔均勻的力道更是催人入眠,不知不覺她就趴在石桌上睡過去了。

“三丫頭!你又給我偷懶!院子裏的柴還沒劈完,你居然就躲在廚房煮東西吃,不要以為你長了張狐媚臉就可以遊手好閒吃白飯!”

崔氏豎著眉毛,精心修剪過的指甲已經快要戳到柳姍姍臉上。

柳姍姍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臉挪得離崔氏的指甲遠一點,躲在她身後的柳炳怯生生的拽着她的衣袖:“姐姐,我餓……”

“餓你個頭!白吃白喝我的你還敢喊餓,當初就該把你們姐弟兩一起賣到子裏掙錢去,何苦養在家裏礙我的眼睛……”

崔氏惡毒刻薄的嘴臉還在越靠越近,柳姍姍心頭火起,拉起柳炳就轉身出了門,把崔氏的聲音拋在了身後。

剛跨出門去,外面明亮的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抬手去遮,耳邊卻傳來陣陣哄鬧。等她放下手來,原先拉着的柳炳已經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眼前卻站着一個穿着新郎喜袍的男子,朝她伸出手來:“姍姍。”

逆着光,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臉,只覺得被他的聲音蠱惑,不自覺便伸出手去牽住他。

男子輕輕微笑,拉着她往外走:“姍姍,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哦。”

走在路上,兩邊站着許許多多的人,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喧鬧恭喜聲不斷。

柳姍姍跟着那男子一直往前走,也從未想過要抬頭去看他的臉,似乎漫無目的,路也看不到盡頭。

突然她看到路的前方,珩胥靜靜站在那裏看着他們,神色還是往日那樣淡淡的疏離。

看到柳姍姍在看他,珩胥轉身大步離開。

柳姍姍急忙甩開牽着她的男子的手,去追珩胥。

然而無論她怎麼跑,始終沒有辦法追上,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她只好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眼看着珩胥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這時突然有風吹過,迷亂她的雙眼。

柳姍姍抬手去揉眼睛。

揉眼睛的手指觸到臉上的潮濕,柳姍姍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酒杯。

原來剛才……是在做夢么。

身邊已經空無一人,西齊應該早已經離開了。

柳姍姍看了酒杯許久,直到臉上的水分都風乾,才慢慢坐起身。

這時有東西從她肩上滑落到地上,柳姍姍低頭去看,發現是西齊的外套。

她就這麼久久的看着地上的外套,想起剛才西齊說的話。

慢慢就會好的。

聽說,一直假裝堅強,就會真的變得很堅強。

柳姍姍撿起地上的外套,收拾好書本和酒杯酒壺,慢慢往廚房那邊走去,沒有留意到身後的走廊里,有人一直在默默注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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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熬夜之後剛爬起來就來發文的孩紙是好筒子啊~~

表示有珩胥君暖床灰常愜意,小生不想把他放回來鳥~~咩哈哈~~—3—~~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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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曹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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