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妃詩興大發
事實證明,不管現代還是古代,想要控制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扣她錢”!
她肯定乖乖服從命令,聽從指揮,指哪打哪。
弦月提心弔膽地豎著耳朵聽動靜,生怕有誰瞧見自家王妃沒聽王爺的話,想偷懶混過懲罰,而後跑到王爺那打小報告去……
幸而,情況沒發展到那麼糟。
終於熬到了晚飯時辰。弦月當真是如釋重負,也不知道怎麼忍住自己雙腿不打顫,畢竟跪了兩個時辰,但凡一個正常人,那兩條腿也早該失去知覺,繼而抖如篩糠了。
蘇木佩服弦月的隱忍,“被她扶着”回了住處。
弦月感激不盡,又滿是惶恐,大概擔心自家王妃這一路的照顧,會讓她至少少活個十年八年。
蘇木看到一桌子美味佳肴,不由得眼前一亮,心情大好。
“看來我這王妃的待遇還是很不錯嘛!”總算有件能因為身份而感到慶幸的事了。
蘇木拉椅子坐好,也沒什麼形象,拿起筷子端起碗就是一陣狼吞虎咽,風捲殘雲。
估計是因為她上輩子死之前沒吃到飽飯,肚子裏別說美食,連點水都要蒸發殆盡……以至於清醒過來這正兒八經的第一頓飯吃起來,無疑成了稀世珍寶,人間至味。
弦月再次被嚇到魂飛魄散。
吃第二碗米飯的時候,蘇木抬頭問她:“你不吃?”
弦月幾乎把腦袋搖成撥浪鼓,態度堅決:“不!小……我不餓,王妃您,您吃……”
雖然王妃還是王妃,至少自稱變了。蘇木也不計較太多,滿意地點了點頭,“恩,說的不錯,繼續努力。弦月,你記得,在我這沒什麼規矩,只要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我也沒什麼親人朋友,所以我是想把你當妹妹看的,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吧?”
弦月受寵若驚,兩條腿終於反應過勁,撲通跪在地上!
蘇木眉頭皺皺,萬惡的男尊女卑兼封建主義思想啊。
弦月一時半會也改不回來,蘇木不強求,便轉移了話題,道:“起來吧,都跪了一下午,還沒跪夠呢。”
弦月這才搖搖晃晃起來。
蘇木道:“你以後自己看着辦。對了,咱們這沒酒嗎?”
弦月:“啊?”
蘇木真誠地眨眨眼,“酒。”
弦月:“……”
蘇木喝得真爽啊。
一頓好飯,缺了什麼也不能缺了美酒。蘇木的酒量一直是她引以為豪的強項,可以說是身邊朋友,無人能敵。
她大抵是見到久違的美酒,情緒過於激動,才導致忽略了一件相當重要的問題。——千杯不醉的人是蘇木,而不是年僅十六,從小到大滴酒未沾過的洛恬恬。
於是蘇木爽完之後,醉成了泥。
月上柳梢,夜色清涼。
當夏侯譽處理完軍中事務回到府中,回到自己卧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蘇木不省人事趴在地上的景況。
弦月溫言細語地勸啊勸啊,兩隻眼睛紅紅的,急得不知如何。
王妃如此窘狀,自是不能被旁人瞧見。不然明日就得被碎嘴子們傳將出去,到時候鬧得整個上京人人皆知,王爺那麼看重顏面的人,說不定要直接捏爆王妃的腦袋了!
這世上的人事,往往最不禁念叨,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弦月正跪在地上貼着蘇木紅撲撲的臉勸說她到床上休息,就覺得後背突然陰風陣陣,好像七月半見了鬼,沖得她沒忍住直打激靈。
猛地回頭,便看到了那玄袍加身,五官深邃又清雋斯文的,再熟悉不過的男人的臉。
那彷彿要跟外面夜色融為一體的男人。
不是她家王爺,還能是誰!
“王爺!”弦月砰的以頭杵地,差點沒把自己撞死。她覺得自己這一天下來,都得少活二十年。
夏侯譽面無表情,漆黑的眸子從瑟瑟發抖的弦月身上掃過,落到那仍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全然不知他到來的蘇木身上。
她睡得倒是雷打不動。
“王爺,王妃她是,是因為今兒月色皎潔,詩興大發,是以,是以吟了幾首詩,在興頭上,這才多喝了……幾杯……”
蘇木若知道弦月能在這種緊急情況下還想出如此精湛的解釋,肯定會拍拍她的肩膀,大力表揚。可惜她現在什麼都聽不見。
“詩興大發?”夏侯譽依舊面沉如水,“本王竟不知,本王的王妃還有吟詩作對的本事。”
弦月心臟咯噔一沉。
夏侯譽道:“她都作了哪些詩?你重複幾句給本王聽。”
“王爺!”弦月只覺天旋地轉,額頭一片灼燒滾燙,“王爺恕罪!小婢愚笨,即便照貓畫虎,即便複述,也無能將王妃那些詩句重複一二!”
夏侯譽不露聲色地哼了聲。
弦月緊張到爆炸,哪裏能察覺異常,只跪趴在地上,連聲音都變得生硬沙啞!
“王妃不喜愚笨的人,你若想一直在她身邊伺候,就抽空多讀書。”
“是!”
夏侯譽不再多言,淡淡道:“下去吧。”
弦月趕緊撐着自己起身,施禮退下。
入秋的夜怎麼著也生了涼,縱是蘇木鐵打的身子骨,也頂不住一直在地上趴着。
她肚皮發涼,想來是覺得不舒服,便皺着眉把身子翻了個翻兒。
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兩顫,抬手把散在臉上的碎發抓開,她似乎說了句夢話?便囁諾着,又沉沉睡去。
夏侯譽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就那樣一直低頭看着地上的小姑娘。
他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都是些什麼情緒,總之雜亂無章。
那時率兵滅了駐守北關煬州的洛家滿門……在那之前,他其實並沒打算動府中女眷。
洛家全是硬骨頭。
女人亦如此。
即便自知實力不濟,就算失敗已成定局,他們仍會拼殺到最後一刻,拼殺到最後一個洛家的人倒下。
洛恬恬。
他看着她。
一如當初她站在城牆,居高臨下看着城下勝利的他。
煬州破。
洛家滅。
只剩她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的時候,他卻從她的眼神里搜捕不出一絲一毫的恐懼和驚慌。
她甚至都沒有憤怒。
那種超脫俗人的冷靜,讓他平靜了二十四年的心,不可抑制地顫了一顫。
“夏侯譽,洛家雖滅,卻不是終你之手。”她一字一頓,裹挾着冷風刮下,擲地有聲。
他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個字。
她已經把長劍劃過脖子。
鮮血噴洒。
那拼殺時染紅的血衣,好似血紅色蝴蝶。被折斷了翅膀,墜下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