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其心可誅

第19章 其心可誅

行在前院靠牆的一間雜物房內,梁架立柱上正綁着一名身材高大,頭髮散亂遮擋了面容的壯漢,其一身朱紅軍服多處破爛,有一條條的鞭痕血跡。兩名侍衛正手持鞭子立在兩側,吉翰與韓龜壽二人隔着案幾對面而坐,正持筆伏案記錄,顯是在刑訊逼供。

劉義符見兩人連忙起身,便擺了擺手,問道:“這就是那賊將,招供了嗎?”

“已經招供了,大家!這賊叫周超,還是廬江周氏周處之後呢,可惜竟不知忠義,甘願為叛臣驅策,致伯策將軍身受重傷,死不足惜。”韓龜壽回道。

這時那周超抬起頭甩了甩一頭亂髮,露出一張黝黑的臉,嗡聲嗡氣道:“某奉命行事爾,既上戰陣,誰不想立功升賞?”

“巧言狡辯!”韓龜壽呵斥一聲,反問道:“何以別的將領不曾窮追,你卻追了伯符將軍近百里,別說你不知伯符將軍是誰?”

“盲目追逐功名,見小利而忘大義,不知忠義是非,你既犯下大錯,又為我軍所俘,理當讓你吃個教訓,長長見識。某作為太尉府司馬,便判你杖三十,貶為小校留作聽用,你可心服?”

“末將……願受罰!”周超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回道。

“受罰是小事,你要記住你所犯之大錯!”吉翰一臉冷酷地強調了一句,對兩名侍衛揮揮手道:“帶下去行刑,事後交豐城侯加以管束。”

吉翰處理刑訊之事果然是精明幹練,挑明事理再打他三十杖,這傢伙想不服都難,因為跑不了。

劉義符想想心中暗笑,見兩名侍衛押着周超走了,便問道:“文淵先生已經去彭城了嗎?”

“正是,剛走不久,有郭文淵去,此事必成,陛下勿須擔憂。”吉翰微微頜首,又有點發愁道:“料想豐城侯也快回來了,不知輜重庫房是否騰出空來,怕是要放不下啊!”

劉義符笑道:“可以搬進這大院內,空餘房舍現成的,吾明日一早就要搬進城內,打算帶劉公與侍從三百人即可,余者留下看守。這處山崗與城池互為犄角,大營仍需留駐重兵。”

這個安排,吉翰也無異議,便問起刺史府宴請諸郡太守之事。劉義符將劉粹與一眾官員所議行事章程告之,說起納高道謹之女,吉翰也比較滿意,頗為讚許。

兩人正相談隨後諸事的細節,外面忽然喧鬧不已,很快有侍衛來報,朱景符接應船隊走芍陂入淝水到了城東平橋處,正在卸載輜重,先回營的士兵肩挑手扛着麻布糧袋往西營區,接着趕出大隊車馬去搬運了。

劉義符與吉翰走出轅門,劉懷之帶着一群庫房軍吏正要往城東去,劉義符想起之前劉粹摔倒在台階上的事,招手將他叫了過來,叮囑道:“懷之!這些雜事你暫且不要忙活了,吾剛從城內回營,你父今日神態有些恍惚,狀態有點不太好,你且回去侍奉。”

“我阿爺好得很吶,這不必了吧?要不等這事忙完再回去?”劉懷之挽起衣袖,忙得有點灰頭土臉,顯是不太相信。

吉翰看了劉義符一眼,有點驚訝,便也勸道:“你先回府照看着,這裏的事我來應付。”

“那好吧,我先回營更衣!”劉懷之也不再堅持,帶着隨從走了。

吉翰去招來軍吏問明情況,帶人去接收輜重,劉義符一時閑着無事,召苑義夫牽了熊貓過來,騎着一路前行數里到城東橫跨河面的石平橋頭渡口處,見寬達四五丈的淝水河面波光粼粼,一片碧綠,數百條大小漁船滿載着糧袋和兵甲,沿河岸一直排得望不到尾。

兩千歷陽及南汝陰郡兵已陸續登岸,正在匯聚列隊,朱景符率百餘名騎從高舉旗號,正等待清點人數好拉回營去安頓。而搬運物資的活兒,自然就交給了大營里四個軍的步卒了。吉翰找朱景符移交了帳目及兵員名冊,急匆匆回營去庫房。

劉義符打算粗略了解一下數目,便打馬過去問道:“豐城侯!兵員沒逃散少數吧?有輜重幾何?”

“郡兵兩千倒沒少,就是因船少又裝的太多,在芍陂里翻了幾艘小漁船,損失了一些糧食暫未深究,帳面上有兵甲、軍服等兩千套,這沒有零散的。糧食共一千斛,大概會少點。”朱景符回稟道。

劉義符點點頭,心裏飛快換算了一下,這年頭一斛糧等於後世六十市斤,總數就是六萬斤糧了。而一斛糧恰好是一隊100士兵一天的口糧,每兵一餐三兩,而且是只吃兩頓,早餐除了戰時一般不供應,配菜啥的只有咸吃蘿蔔酸菘菜咯!

而蘿蔔這年頭叫甘荀,有赤荀、白荀之稱,當然還有葵菜,如“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就是指葵菜了,還有莧菜、韭菜、茄子、蔓菁、芋頭、菜瓜、芹菜等等,這時代成書的農學著作《齊民要術》就記載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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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刺史府後堂宴罷,一眾官員打着飽嗝,噴吐着酒氣,三三兩兩地聚在庭院裏小聲交談着各自的見解,話題當然是三日後南郊大祭要發佈的檄文,該如何奉主上打回建康,以及剛剛使君當堂提請,為主上求納高太守嫡長女的事。

“若非沈太守家眷在京中,不然怕是輪不到高氏女郎,這門第還是差了點。”

汝陰太守王公度不無遺憾,但旁邊幾人一聽,當然都知道他也是在為自己可惜,因為他的家屬也在建康,不過論門第,王公度既非太原王氏,也非琅琊王氏,同是北方士族,與高道謹一樣不為高門所認可。

沈叔狸與高道謹同為邊將,景平元年有過一起並肩作戰的經歷,平時關係也還不錯,並不以為意,笑道:“呵呵……這便是機緣所在了,如今我等須得好好恭賀高太守,這鄙夫剛才答應時,又驚又怕又竊喜的樣子好不討人嫌。”

高道謹為何是這表情,眾人一聽心領神會,都不由大笑起來。

這時劉粹與高道謹隨後出來,劉粹小聲叮囑什麼,後者連連點頭,一眾官員上前道喜,大伙兒現在不是親屬,就是同僚,目標也一致,關第系更近一步,不免說笑打趣起來。

劉粹笑着招呼道:“高太守已使家僕隨從回陳郡,將家屬接來壽陽,諸位皆是一方大吏,屆時還有勞張羅一二,待今後功成,不說別的,九卿之位當屬也。”

“哪裏哪裏……我等才疏學淺,德行不彰,惟勤勉以奉王駕,豈敢作如此之想?”

這個大餅是如此的喜人,大家當然很樂意,嘴上都謙遜起來,儘管心裏還是懸着的,趁此機會閑着樂一樂也沒誰說什麼。

“那麼祭祀禮儀諸事有勞沈、高二位太守,修繕城防部署兵力繼續由李、王二位好生佈置,萬勿懈怠!”劉粹想了想又道:“未知府庫存糧及兵甲還有幾何,某且先去盤點一二,諸位宜各行其職。”

將一眾官員送出刺史府大門前,劉粹叫上數名隨從正要去城內東北角定淮倉看看,這時一名老僕從府衙內小跑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見無人在旁才低聲稟道:“郎主!小郎君帶了那賊謝宣明書信回來了,正在後宅中。老奴再三追問,小郎君才說,謝宣明率禁軍已屯駐陰陵,意在迫降郎主附從朝庭諸公……”

“此賊好生惡毒,枉某當年與其親厚,竟如此卑劣,其心可誅!”劉粹一聽心中大怒,臉色鐵青,轉身又向府衙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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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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