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落的神廟
見眾人一副看愣了的樣子,都不吭聲,秦言只當這伙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被自己絕世高手的氣場壓說不出話來,便抬頭挺胸朝前走去。
“叫花子,進來不知道關門嗎?”
突如其來一聲大喝,驚住了他前進的腳步。秦言一愣之後放眼望去,找到了那個一看就是癟三模樣的傢伙,不禁感覺到了極大的恥辱,沖他怒目而視。
別人也還罷了,你一個黃皮寡瘦的瘦猴子也敢沖本少爺叫囂,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敢叫我叫花子,你是老壽星吃砒霜——活膩了吧?不知道本少爺一根手指就能秒殺你嗎!
“臭叫花子,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把門關上!”瘦皮猴子又朝他吼道。
秦言回頭一瞧,還真的忘了關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這才恍覺自己現在是怎樣狼狽的模樣!好吧,瘦猴子,鑒於你說的都接近事實的份上,本少爺不跟你計較。
他轉身關上門,灰溜溜朝牆邊角落裏走去,對於瘦猴子之後的一些奚落之語也只當做充耳不聞。對於三天兩頭內鬥陷害、動輒殺人拋屍的魔門弟子來說,這種嘴皮子上的攻擊就像過家家一樣不值一提!
他在角落裏坐了一會兒,瞅見眾人都不注意自己了,才輕手輕腳地朝左邊火堆走去。不料一名家丁突然站起身來擋在他前面,厲聲喝問:“你幹什麼?”
秦言心中暗罵:你小聲點會死啊,不知道本少爺不想引人注意嗎!哼,待本少爺先暖暖身子,一會兒晚點再找你算賬!他臉上堆起笑容,拱了拱手,道:“這位兄台,我看你們這裏柴火挺多的,不如借我一點如何?”
“去去去!”年輕的家丁一副趕蒼蠅的表情,“我們自己還不夠用,哪有借給你的。”
秦言額頭青筋一跳,差點忍不住想動手。火堆邊明明還有一大堆備用的薪柴,燒一天一夜都不是問題,根本用不完,你借我幾根會掉肉嗎!本少爺敢打包票,這麼小氣的人,放在魔門中根本活不過一天。
這時作為家主的中年男子開口了:“松濤,大家出門在外都不方便,能幫忙就幫一下。我們的柴火還很多,就借給這位小兄弟一些吧!”
秦言看出中年男子似乎瞧出了什麼。他笑道:“還是這位大哥明理!”說罷,他從那年輕家丁身旁走過,在火堆旁摟了一堆柴禾,不急不慢地回到牆邊角落。
那年輕家丁一直緊盯着他,直到他離去,才坐下來湊在中年男子耳邊低聲說道:“此人似乎身懷武技,形跡可疑,極有可能是那一伙人的佈置。”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地道:“我心中有數。”
秦言架好了柴堆,又跑過去引火,這又遭到了年輕家丁狠狠一番瞪視。
小小火堆燒了起來,將暖意傳遍身子。暴風雨後的濕冷被跳動的焰火驅開,疲憊頹廢的感覺一掃而空。秦言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抓起那隻倒霉的赤狐。狂風大雨就在廟外呼嘯,自己卻能躲在溫暖的火堆旁烤肉吃,還有什麼比這更加愜意的事情呢?
不過他卻又為難起來。隨身攜帶的寶劍已經丟失了,該拿什麼給這狐狸開腸破肚呢?哎呀,看來還是得去借。
正在他欲起身之際,一直沉默的強盜頭領刀疤男突然開口說話了:“岳先生,華某人久仰你岳家通玄丹的大名,今日有緣得見,不知能否賞臉出讓幾顆,華某願出重金購買。”
他這一開口,秦言知道要有好戲看了,於是又坐了下去。
只聽那中年男子道:“我岳家先祖曾言,通玄丹乃偷天竊命之物,有違天和,不可多煉。今年我堡中僅煉製了五顆丹藥,分別已贈與滄流殿張真人、雁盪山莫先生、天機閣羅將軍,還有兩顆,卻是要送給清微居林閣老的賀禮,此外再無多餘的丹藥,還請華兄恕罪!”
那刀疤男咧嘴一笑,臉上密佈的蚯蚓般的疤痕在火光搖曳中映得格外陰森:“也就是說,岳老兄此行前往清微居,身上帶了兩顆丹藥嘍?那敢情好,華某不才,請向岳老兄討要一顆。”
中年男子神情一凝,肅然道:“華兄莫要強人所難。岳某雖不願惹事,卻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輩。華兄若非要與岳某過不去,岳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奉陪到底!”
“好!”刀疤男拍了拍手掌,“岳老兄錚錚鐵骨,不愧是岳拳神的後人。可有一事也得請岳老兄想清楚,我這兒有四五十號兄弟,個個都是粗人,不懂得尊老愛幼,岳兄卻只有兩個拳頭,如何能護得一家人周全?我看岳老兄兒女雙全,福氣不小,若是就因為一兩顆丹藥的緣故就傷到少爺千金,豈不叫人扼腕嘆息?”
他說著朝岳家小公子張望過去,喉中發出嘿嘿怪笑。可憐岳少爺哪見過這般凶神惡煞的人物,嚇得直往他爹身後縮去。旁側的美婦人猛一拍他的肩膀,直起身子,揚眉喝道:“跳樑小丑,也敢大言不慚!你們這些宵小儘管放馬過來,看看能否傷到我兒一根寒毛!”
她這一言既出,強盜群中立時有人起身叫道:“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岳夫人!大哥,你就算沒搶到通玄丹,搶了這位岳夫人回去也不錯啊!”群賊哈哈大笑,一陣起鬨,附雜着大串污言穢語,直把岳夫人氣得臉色鐵青,嬌軀直顫。
刀疤臉壓了壓手臂,示意眾賊安靜下來。他望着岳夫人,笑道:“我這幫兄弟都是些粗魯莽漢,口中不乾不淨,夫人別往心裏去。岳夫人當年也是裴羅山一代女俠,人送美譽‘青霞仙子’,小兄仰慕已久吶!”
中年男子與美婦人的臉色均為之一變。岳夫人自出嫁后就很少拋頭露面,昔日的俠女名聲早就湮沒在江湖的煙塵中,已有近二十年未被人提及。看來這刀疤臉對岳家上下都有很深的了解,分明是蓄謀已久!來者不善啊!
美婦人撫摸著兒子的後腦,臉上表情已不復初時的堅定。對方有備而來,任通玄丹再是珍貴,又豈能與兒女的性命相比?她低下頭再不言語,默默等待丈夫作出決定。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氣,道:“華兄從何處來,又從何得知內子昔年的外號?”聽這口氣,他已有服軟之意。
刀疤臉哈哈大笑:“在下華軍,賤名不足掛齒,恐辱岳兄之耳。”
“華軍……你是天海堂的華軍!”中年男子忽然想起這個名字,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天海堂雖然只是個二流門派,卻因為十年前的一樁事而在蘭華國內有了莫大的名聲,其根源就是眼前這個華軍。十年前他失手將一名裴羅山弟子打成重傷,其師尊挾他上裴羅山去道歉,不料此人在半途掙脫了禁制,反而將其師尊殺死,並在兩派眾多高手的追捕下打傷了多人,其後便不知所蹤。這件事在蘭華國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以至於其後各大門派在招收弟子的過程中都加大了對心性的考驗,以防在發生這樣的禍事。後來有傳聞說華軍逃到了風炎國做了大將軍,不過並未被證實。
想不到這廝竟然在這裏落草為寇,還要搶岳家的通玄丹。中年男子心中念頭急轉,幾個呼吸之後終於打定了主意,朝華軍鄭重一抱拳道:“原來是華兄,久仰大名!”這一句也確實發自肺腑。在場除了秦言等幾個小輩,還沒有誰不曾“久仰”過逆徒華軍的惡名。
華軍對中年男子的表現很是滿意,擺了擺手,道:“客套的話就不必多說了,華某願出三千兩白銀來買一顆通玄丹,岳老兄覺得如何?”
三千兩白銀對於通玄丹的價值來說與強搶沒什麼區別,不過畢竟也是一個台階,不至於把人逼得那麼難受。中年男子覺得己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沉思片刻後點了點頭:“就依華兄所言。”
“痛快!”華軍拊掌大笑,揮了揮手,“老三,拿銀子過去!”
老三就是群賊中唯二的另一名高手,黝黑高大的架子踏着沉重的腳步往前一站,就如一堵牆壓了過來。
中年男子感覺對方來勢驚人,不敢怠慢,親自起身迎了上去。
老三托着一個小方匣子遞過去,一手揭開盒蓋,沉聲道:“這是通寶錢莊的三千兩銀票,請岳先生清點。”
秦言伸長了脖子,遠遠瞅見方匣內躺着一疊銀票,不過卻與尋常的銀票有些差異。莫非是假的?
中年男子臉部抽動了一下,雙手接過方匣,隨手塞入懷中:“不用點了,華兄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他接着從懷裏拿出一個白玉小瓶,遞到老三手中:“這是一顆通玄丹,請收好。”
老三並不說話,接過小瓶后立即揭開蓋子,朝內瞅了幾眼,又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幾口,這才將之收好。他轉過腦袋,朝華軍點了點頭,然後突然伸臂,一拳打向中年男子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