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娘皮扎手,撤!
隨着秦言運勢作法,左手上那半截竹竿漸漸裹上了一層白霜般的劍氣,桿身泛出金屬般的光芒,亦有一股鋒寒銳利的氣勢。
按說「御器術」可御天下萬物,可惜他只修到了第六重,堪堪能御使堅硬的竹木,威力比起金屬利器來就差了不少。不過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運功所耗費的靈力也少了許多,而且竹木質輕,速度也要快一些。
蝶仙子冷哼一聲,一雙玉臂交叉成奇異的姿態,周身無數芳華蝶升騰而起,編織成數百條絢麗的綵帶,將她重重包圍起來。
秦言雙目圓睜,遍身力氣聚於左臂,握住竹竿的手掌如炙烤般灼熱。“破!”隨着他一聲吒喝,手上竹管化為一道電光,撕破了沉寂夜色,狠狠扎入芳華蝶煙雲之中。
剛猛孤銳之劍,無堅不摧,無物不破,夾帶着象徵死亡的呼嘯聲,頃刻間穿透了上百隻蝴蝶的身體。一陣陣暗香彌散開來,那是芳華蝶死後釋放出的死亡之息,尋常人吸上一口就足以致命。
秦言凝神屏息,靈識仍鎖定着竹竿的去勢,眼看着無法突破蝶霧的障礙,左掌轟然向前推出,又一股大力透過十餘米距離送到了竹竿之上。他一張俊臉漲得通紅,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在心中瘋狂大喝:“給,我,破——”
劍氣所聚之力洶湧狂暴,引動整片竹林的氣機都為之簌簌震顫。此刻擋在前方的就算是一座崖壁,也會被生生劈成兩半。
然而數十萬蝴蝶所佈下的封靈鎖神陣,又豈是區區山石崖壁可以比擬!那幾百條綵帶構築出的煙霧之障,在秦言面前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越靠近內部,防禦力越是呈幾何倍數地增加,竹木之劍初時能摧枯拉朽,繼而趨於平緩,隨之徐徐向前,寸寸相爭,最後停在蝶仙子胸前一指之外,再難進分毫。
秦言咬緊牙關,瞠目運功,竹木之劍再度前進了一厘,劍身幾乎快要承受不住他所施加的巨力,尾端不住顫抖起來。
“這就是婆娑門的「御器術」么?也不過如此。”隨着淡淡的話語,蝶仙子探出一根蔥嫩玉指,在竹竿尖上輕輕一點。
這輕輕一下,卻是兩股絕強力量的相撞,無聲無息間卻若驚濤拍岸,巨大的衝擊力倒涌而回。竹竿上當即傳來一聲脆響,繼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紋。
秦言腦中轟然一震,遍身如遭雷擊,眼鼻口中都滲出鮮血。他搖了搖腦袋,勉強從一陣陣天旋地轉的眩暈中緩過神來,抬眼便見蝶仙子右手食指正正指向自己。隨着她這個動作,蝴蝶雲霧如同決堤的江水,剎時間飛揚而起,鋪天蓋地地朝這邊湧來。
秦言怪叫一聲,身子一彈而起,在半空中轉了半圈,沒命地朝竹林外奔去。
這一逃竄,就是數十里地。他拼盡了全身的力氣,翻躍陡峭的崖壁,穿過茫茫山群,經由荒野叢林,只覺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蝴蝶振翅聲就緊緊追在腦後,一路上不敢有絲毫停留,慌不擇路之下只覺得前途越來越崎嶇,道路越來越荒涼,一如他胸中驚悸的心靈。
直到一記驚雷自頭頂穹窿轟然炸響,他一下子跌倒在泥地中,惶惶然轉頭回望,卻發現身後一片空曠,哪還有任何蝴蝶的影子?
他長出一口氣,無力地仰身躺倒,四肢張開,不願再做任何動彈。
‘這遭瘟的小娘皮,趁火打劫,不算好漢!’
雷聲之後,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得臉面生痛。秦言卻顧不得這些,腦中一遍遍回放着方才一戰的情景。在搜神咒的作用下,戰鬥的場景被分割成一個個清晰的畫面,緩慢不紊地呈現在他面前。
化草木為劍的「御器術」,操控百鬼的「入虛術」,點有形為無形的「化影術」,玄妙莫測的「瀚血功」,以及那駕馭萬千芳華蝶的馭獸大陣,它們的奧妙一遍遍在他心中咀嚼剝析,所能組成的戰鬥方式也在腦中不斷地模擬演練。一次的勝利或失敗並不重要,他需要知道下一次對上這樣的敵人應該如何取勝,如何將代價壓至最小。
經歷過無數遍的分析之後,他不得不承認,數十萬芳華蝶的威力實非現在的自己能夠抗衡,即便他處於全盛的狀態,再對上蝶仙子也是敗多勝少。
極度鬱悶下,他忍不住仰天大吼:“啊——你這無恥的賤人——無恥之徒!還敢自稱仙子!我曰你先人板板啊!賤人——”強烈的聲波激蕩出雄渾的氣浪,一波波往上排開,直將上空雨珠盡數席捲衝散。
他發泄了一通,胸中悶氣稍有疏解,感覺四肢也恢復了一些力氣,便從泥地里爬起來,拍了拍身上大塊稀泥,辨認出四方靈炁,朝東方走去。
傾盆大雨早已將他渾身淋得濕透,夜空中雷雲翻騰,空氣中水之靈力無比充沛。可惜秦言的五行根性與水無甚關聯,不然倒是個修鍊的好時機。
這麼濃郁的水靈,大雨估計要下一夜,得趕緊找個避雨的地方,順便找點吃的。可是這荒山野嶺的,哪有人煙?
秦言加快了腳步。以他的腳程,一夜能走幾百里地,總不信找不到人家吧!
路過一顆參天大樹時,他順手拍出一掌,震死了藏在樹洞裏赤狐,拖出狐狸的屍體扛上肩膀,預備作為在山民家蹭吃蹭喝的交換。
走了二十多里,終於讓他找着了一座破舊的神廟。廟前荒草叢生,周圍茂盛的藤蔓將兩邊牆壁都纏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已經廢棄很久了。不過廟門前的樹枝有被利器新砍過的痕迹。門內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說明裏面還是有人的,大概也是過路的江湖遊俠。
秦言推開破舊的木門,大步走入。
狂風挾裹着雨珠傾灑進來,颳得廟內火堆猛一陣搖曳,當即就有人低聲咒罵起來。
數十雙眼睛齊刷刷盯在秦言臉上,令他前進的腳步微微一滯,好一陣不自在。他雖然知道裏面有人,可沒想到有這麼多人,還是這副殺氣騰騰的架勢。
廟宇中供奉着殘破的八臂女神塑像,香火早已斷絕。廟內的空地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邊。左邊大概是出行的一大家子,男女老少都有,還有十幾個家丁護衛隨行。從他們圍坐的位置來看,當中那名蓄着短須的中年男子就是家主了,那人面相剛毅,不怒自威,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修為有成的高手。他的一對兒女大概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緊緊貼在他身邊,面上明顯流露出緊張之色。兒子右側的美婦人一手握長劍,另一手撫摸著兒子的腦袋,低聲說著安慰的話語。此外還有一名老僕看上去頗為威猛,其他零零碎碎的家丁侍衛則看不出有什麼厲害的修為。
另一邊清一色穿着黑衣,全都是壯年男子,個個精壯悍勇,持着各式兵器,一副兇狠的模樣,看上去就讓人心生畏懼。不過秦言一眼就看出,這夥人中只有那個戴眼罩的刀疤男和另一個黝黑高個的壯漢算是高手,其他都是些徒有肌肉的假把式罷了。這夥人一看就是強盜土匪,不是好東西。
秦言一眼掃過去,便對廟內的情況瞭然於胸。
他在打量別人的時候,廟內的人也瞧清了他的模樣。他的衣衫被血衣盜的暗器劃得破亂,又在大雨中走了二十里,渾身被淋成了落湯雞,加上還在泥地里打過滾,頭髮、臉面都還沾有污痕,活脫脫一個小乞丐,哪還有半點風流瀟洒的模樣。
好笑的是他還不自知,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不禁挺了挺胸膛,輕咳了一聲,又搖了搖頭,意思是本少爺駕到,你們就給點面子,不要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