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取回秘方
張家老宅。
一夜過去,屋外海棠花開,香氣裊裊。
“師父,大病初癒,尚不可下地。
但聞城郊樂春坊揚名錦州,百花盛開。
等大病痊癒,我便帶師父去看看。”
張賁扶着師父從床上靠坐起來。
張浩然於今早蘇醒,得知手術成功,卻只有慶幸,並無欣喜。
轉頭看向窗外盛開花叢,眼中緬懷之色一閃而逝。
“你師妹若是還在,你們也該成婚了。
雖然你不會有如今地位,但做一個普通人,與世無爭,也許不錯……”
張賁默然。
在外當世第一戰神,此時也不知如何開口。
思緒飄飛,想起師妹。
白衣聖潔,恍如隔日……
“賁兒,你不用瞞我了。
我張家世世行醫,我又如何不知我自己身體之狀況。
痊癒已無可能,只剩三五年可活……
塵世浮華,我早已看淡。
臨到終了,回憶此生,最讓我自豪的,只有你。”
張浩然雙手拉着張賁,蘇醒之後,第一次露出一抹笑容。
張賁凝望師父,往日鐵血征伐,而今卻被師父寥寥幾句,擊破防線。
眼中無淚,心中有淚。
“為師當初阻止你去從軍,認定你為你師妹討公道,以及追求的‘官民無距’,都不過是你太天真。
但為師卻不曾想到。
十年之後,你做到了。”
張浩然抹了抹眼角,再看向張賁,帶着期許。
“為師已經沒有什麼好教你的了。
可能,尚需你幫為師一個忙……”
“師父但說,天上地下,任何都可!”
張賁當即開口,毫不猶豫。
此前,師妹大仇未報,衣袍未定,師父尚可堅持。
如今,陳牧之已死,最遲半月,陳家也必亡!
又有張賁歸來,可接衣袍。
自此,若是心死,活着也猶如死人。
他,自然希望師父有所念想。
“為師希望,你替為師取一樣東西。”
終於,張浩然開口。
“何物?”
“秘方。”
張賁聞言,精神一震。
“師父,秘方果真存在?
真有傳言那般,可生死人肉白骨?
若是如此,可否救師妹復生,為師父延壽?”
張賁連連開口,足見重視。
張浩然眼中悲戚一閃而過。
“取回,你自會知道。”
張賁見狀,神色凝重了幾分。
若秘方真有用,師父怎會如此神態。
似是不報任何希望……
可若是無用,為何人人爭搶?!
“在何處?”
終於,張賁開口。
“鳳遠,泗水縣蘇家……”
話音剛落,門外竟有腳步聲響起。
張浩然心中一緊,目露焦急之色。
“賁兒,門外何人?
可將我們的事情探聽了去?”
張賁卻只是搖頭,並無其他動作。
“師父不必多慮。
是玄霜想為我分憂,替我前去了。”
他早知玄霜於門外偷聽。
更心知玄霜自跟自己回到鳳遠,立功心切。
此前一直沒有機會,此事便正好將此事交於玄霜,也無不可。
誰知。
“快、快攔住她……咳咳……”
張浩然急得臉色漲紅,情緒激動,一陣劇烈咳嗽。
“你那手下生性衝動,生的女兒身,卻只怕殺人果決。
那蘇家乃是我張家一脈的大恩人。
我讓你取,便是讓你報恩於蘇家,可不是討債啊!
若、若是讓她殺了個精光,我有何臉面再苟活於世!”
報恩?
張賁神色一凝。
當即轉身,龍行虎步,奪門而出。
“來人,備車!”
玄霜性格,他再清楚不過!
晚去一步,蘇家定遭滅門!
……
蘇家別墅,坐落郊外泗水縣。
家主蘇長生如今八十有二,身體一直硬朗。
為人仗義疏財、樂善好施,乃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膝下育有兩子一女,除卻大兒及其女常年陪伴,其餘皆在外。
只是近日,傳言蘇老爺子風寒,卧病在床,恐命不久矣。
讓人不勝唏噓。
“爸,你身體抱恙,縱然得知張公親至,也可免於大禮,無需下地啊。”
蘇家廳堂,蘇瑞福看着自己年邁父親拄着拐杖,由身邊兩名家僕攙扶,顫顫巍巍從卧房走出,急忙迎上。
半小時前,蘇福瑞接到電話,對方自稱張賁,更要親至拜訪。
起初還未反應過來,待掛了電話才如夢初醒,心神劇顫。
張賁?
難不成是當世第一戰神,鎮北大將軍,張公?!
誰人不知張公自邊關歸來,殺伐果斷,先重創陳家,再抓十餘名鳳遠官員。
一切只為,官民無距!
與此等氣魄比起來,蘇家上下所行之善事,也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張公乃當世豪傑,在外破胡蒙,在內除奸罔。
而今願登門我蘇家,是我蘇家光宗耀祖,光耀門楣!
怎能怠慢!”
平日裏連床都起不來的蘇長生,如今竟然親自拄拐下地。
足見尊重!
只是,還未等來張公,卻已有一青衣女子推門而入。
環顧四周,厲聲詢問
“誰是蘇長生?”
於路上,玄霜手機查閱了蘇家資料,倒是詫異其善舉無數,怎會做巧取豪奪之事。
只是後來手機沒電,也就斷了跟張公確認的打算。
“我就是蘇長生,你是何人?”
蘇長生顫巍巍開口,渾濁雙眼打量玄霜。
縱然容貌冠絕,和自己孫女有的一比,更顯英氣。
只是,卻從未見過。
玄霜循聲掃來。
待看清蘇長生、蘇福瑞及周圍一眾家眷,不由黛眉緊蹙。
老老少少,婦孺一片。
難辦……
她最擅長殺人。
卻不擅長欺負老弱。
乾脆直言。
“我奉張公之命,前來取張家秘方。
若是交出,可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蘇家之人大多目露茫然。
而知情的蘇長生父子表情各不相同。
“爸,這秘方日日留在家中,如燙手山芋。
既然張公要,就快給他。”
蘇福瑞率先反應過來,面露喜色,轉頭看向蘇長生。
“胡鬧!秘方乃張先生之物,怎能如此草率便交出去?
更何況張公從不做巧取豪奪之事,怎能來此搶奪秘方?
定然是秘方之事被泄露,陳家冒充張公要來奪!”
蘇長生卻素來謹慎,沒有掉以輕心。
手中拐杖一緊,渾濁雙眼盯着玄霜。
“姑娘,張公乃聖皇太保,一等公。
你假傳張公之命,可知犯了天大之罪?”
話鋒一轉。
“我知你實則奉的是陳冠元之命。
但,張公片刻即來,你若不趕緊離去,讓張公撞見,你定無路可逃!”
玄霜聽得一怔。
聽此言語,蘇長生似是認識張公?
但怎麼可能!
屋內張公及張浩然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張公分明不認識蘇家才對。
立刻俏臉一沉。
“好你個蘇長生,拒不交出秘方也就罷了,竟然還污衊我!
那便別怪我不客氣!”
正欲出手。
“住手!”
呵斥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玄霜聽聞熟悉之聲,連忙收起前沖之勢。
回頭看去,心中一緊。
“張公……玄、玄霜無能,還未能替張公取回秘方。”
張賁卻龍行虎步,大步邁入蘇家廳堂。
氣勢如虹。
令得蘇長生、蘇福瑞及一眾家眷神色慌張。
如此氣勢,誰能冒充得了?
立時跪伏一片。
“張公到來,我等有失遠迎,請張公恕罪。”
“蘇老先生請起。”
張賁上前一步,在蘇長生誠惶誠恐之下,將其攙扶起身。
如此態度,讓蘇家上下戰慄不安。
生怕是做錯了什麼事情,才令得張公親臨。
“張公乃我大漢之英雄,我等不過升斗小民。
如此客氣,我等受之不起啊!”
蘇長生更是在起身後,依舊躬身不起,慌忙開口。
至此,他們如何能看不出玄霜的確乃張公之手下。
但,心中卻想不通,為何兩人態度截然不同。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意欲敲打?
正想着。
張賁已看出蘇長生心中所想,淡然一笑。
“我師承,張浩然。”
只寥寥數字,卻頓時讓蘇家眾人瞠目結舌。
師承,張浩然?
鎮北大將軍張公,竟然是張浩然的徒弟?
蘇家上下頓時一片震驚!
“想、想不到,張先生竟然有張公這般立下不世之功,又有如此大德之徒弟。
我真替張先生高興!”
蘇長生反應過來,激動不已,因久病在床而蒼白的臉色立時一片紅潤。
“快,讓婉兒將秘方取來,贈還張公!”
再無懷疑,蘇長生當即催促身旁長子。
蘇福瑞下意識轉身,但隨後腳步一頓。
突然回頭苦澀一笑。
“爸……您、您這是病久了,忘了婉兒現在還昏迷不醒。”
蘇長生聞言笑容凝固。
沉默片刻,隨後顫巍巍朝着廳堂深處走去。
“張公,還是我,親自去取吧……”
自始至終,張賁都看在眼裏。
但並未多言。
走到客座旁落座,掃了眼身後恭敬站立的玄霜。
主僕多年,一個眼神,足以明悟一切。
玄霜轉身默然離去。
……
足足二十多分鐘后,蘇長生才在長子蘇福瑞的攙扶下再度現身。
垂垂老矣之姿,步履維艱。
縱然如此,手中卻依舊小心翼翼捧着一檀香木盒。
一尺見方。
“張公,多年前,我曾欠張先生一命。
故,自兩年前張先生將秘方交於我手,我便決心縱使搭上我蘇家一百二十口人性命,也不容有失。
期間,我數次聽聞張先生病危,又被人迫害,想過將此物交出,換張先生一命。
只是,張先生將此物看重勝過己命,我又如何能如此辜負他的信任。
我內心飽受折磨……
幸好,張公歸來。
有張公,不止此秘方無人可覬覦,就是張先生,一定也可吉人天相,長命百歲!”
蘇長生激動說著,雙手顫抖,已是將檀香木盒遞到張賁之手。
張賁低頭,木製紋路清晰可見,檀香裊裊。
已經許久沒有事情能牽動他的情緒。
但此刻,卻心跳加速。
這其中,有他的念想和希冀!
強忍着衝動沒有立刻打開,張賁抬頭看向蘇長生,卻微微皺眉。
此刻的蘇長生已是滿臉掩蓋不住的疲憊,加上秘方交出,如釋重負,渾身一顫竟然就要摔倒。
“爸(老爺)!”
周圍驚叫一片。
張賁已伸手扶住蘇長生,輕撫其胸口,捋順了氣,當即開口。
“蘇老先生病重?可需我看看?”
自小跟着師父,張賁也對醫藥知之甚多。
“不、不必,只是偶感風寒,體力不支。
還、還請張公容許我先行告退……”
蘇長生緩過氣來,臉色愈發蒼白,虛弱開口。
待得張賁點頭,兩名家僕立刻上前攙扶,轉身朝着廳堂深處走去。
“來之時,我曾答應師父,可還你蘇家之恩。
但凡我能做到,但說無妨。”
就在這時,張賁開口。
蘇福瑞渾身一顫,激動回頭,正欲開口。
誰知。
“多謝張公好意,此事乃我償還張先生之恩。
怎需張公報答……”
蘇長生聲音已先一步響起。
縱然虛弱,但卻果決。
蘇福瑞於旁神色一暗,不再多言。
張賁見狀,瞭然於胸……
既不願說,何須多問。
手握檀香木盒,起身離開。
……
二十分鐘后。
蘇家宅院外。
“張公,已經查清楚了。”
玄霜歸來,恭敬行至車旁,低垂臉頰。
“說。”
張賁並未離去,就坐在車內。
等着他讓玄霜所調查之事。
“蘇家得罪權貴,蘇長生一子一女都被迫離開鳳遠,逃往揚州。
一月前蘇家被歹人襲擊。
蘇婉兒昏迷,至今未醒。
蘇長生氣急攻心,自此卧病在床,對外稱風寒……”
玄霜開口之際,神色複雜,心中慚愧。
蘇家樂善好施,卻遭此危機。
自己剛剛還險些動手。
險些釀成大錯。
“得罪何人?”
張賁聲音淡漠。
“泗水縣縣丞李毅。
傳言,是李毅看中蘇家長孫女蘇婉兒,蘇家不從……”
說及此處,玄霜語氣也冷了下來。
張公追求官民無距,聖皇親口承諾。
誰知,已有數年過去,時隔多年,如今竟然又有如此相似之事!
“天下,尚未大公!”
張賁淡漠開口,眼中卻寒芒爆閃。
天下一日不公,仗勢欺人之事便一日不消!
“他現在何處?”
“已經被張公抓了,關在獄中。”
玄霜恭敬開口。
不忘補充。
“還未庭審。”
下一刻。
“如此禍害,不必庭審!”
說完,張賁再開口,吐出兩字。
擲地有聲!
“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