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禍長安
一片飄渺長葉劃破天際,流光自天邊疾馳而過。
仔細一看,萬丈高空之上,一片小小的飛葉承載着白衣飄飄的人影,衣裳隨風鼓舞,葉上站着一位輕罩薄紗的女子。
她眼神平靜地望着遠處。
雖未見其容,但瞧其月眉星眼,眉間一點硃砂,倒也是一位可冠絕天下的美人。
雲巔之上,女子悄然停住,亭亭立在狂風之中,渾然不動,腳下縱然是千尺深淵也毫不畏懼。
她亮如星辰的眸子閃爍一下,隨即身影似道閃電瞬間消失在原地。
轉眼間又出現在遠處的山林裏邊,靜踏地上枯黃的樹葉,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間寂靜無比,乾淨凄寂。
可是細看卻邪風涌動,樹上的楓葉輕輕飄動,隱約間還能看見幾股奇怪的黑氣在林間亡命蹦竄。
女子隨手捻指,一道金黃色的符文隨念而起,化作八卦之陣。
陣法中的浩然正氣無邊無際,僅僅是一絲泄露出來的氣息,便無形中鎮壓着千里內所有邪物。
女子輕輕一拋,符文衝上天空,轉眼間化開來,散落成幾縷金光,將山間黑氣吞噬殆盡。
隨後女子又突然消失,沒有一絲徵兆。
她是離開了嗎?應該是離開了。先前女子腳下的一片樹葉下,隱藏着一條細小的黑氣。
它見女子離去,便拚命地往遠處飛去,黑氣所去之處,便是那熱鬧非凡的長安城。
妖禍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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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安城東部一座豪華府邸的待客廳裏面坐着六個神色各異的人士,其中五個並排坐在右邊一小列椅子上,旁邊的小桌上還擺放着幾盞小茶。而正中央坐着一位華服男子。
林經年輕輕拿起茶盞,淡聞茶香,淡淡道:“不錯。”他通曉茶道,對這棠府用來待客的茶十分滿意,自己是多久沒有喝過這麼好的茶了,他都記不清了。
坐在正中間的華服男子便是他們要找的棠溪,看上去不過四十齣頭,留着密集粗短的鬍鬚,儼然是個彪形大漢,一副含威不露的氣勢,雙眼似雄獅一樣危險地眯着。
棠溪輕啟茶盞,緩緩問道:“閣下今日拜訪我棠某,有什麼便直說吧,今日棠某有要事,也不便多陪了。”他明顯是對五人的來訪有了敵意。
陳長葉似笑非笑地看着棠溪,開始觀察棠府里的一切,棠府看上去豪華,但是很多細小之處卻能凸現出雅緻的情趣,而且這棠溪身上,沒有一件值錢的寶貝。
看得出來他並非是那種好大喜功的人,那他又為什麼要把府邸裝修得如此引人注目呢?陳長葉將這個疑問深深埋藏在心裏面。
顧離離看了眼林經年,後者對她使了個眼神,顧離離輕輕點頭,問:“在下大理寺顧離離,今日以私人身份拜訪,確實唐突,但也是因為有幾件事情不明白,想請教一下棠大人。”
棠溪擺手道:“那便有話直說罷了。”
於是顧離離便問:“敢問昨天申時棠大人在哪裏?”一出口即是毫不掩埋自己的敵意,顧離離這麼鋒芒畢露,真的能從棠溪口中問出來嗎?
果不其然,提到申時,棠溪眉頭一皺,似有不爽,他道:“我昨日一整天皆在府中,申時我便與管家在後院花園裏釣魚。”
“只有管家能作證?”顧離離有些奇怪,便問:“那還有沒有人能證明你申時在後院花園?”
棠溪搖頭,他沉思片刻,道:“昨日只有我與管家在後院釣魚,一個下午都在那邊,直至夕陽落山我才回來吃飯。”
看來只能問一下管家了,於是林經年便提出要問一下管家的事情,棠溪點頭,便讓林經年和赤霄遙去看看管家。
剩下顧離離和陳長葉長佩三人在待客廳接着看戲,氣氛有那麼點尷尬。可是現在是陳長葉在場,於是他便讓這氣氛更尷尬,他冷不防問:“棠大人,我有些好奇,兩年前你妻子慘死,你有何感想?”
此話一出,棠溪當時正在喝茶,一口氣突然堵塞,緊接着茶水噴涌而出,他瞪大眼睛不敢想像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竟然如此無理,還專門挑了自己傷疤?
陳長葉見他這反應,心裏面覺得奇怪。他本來便是要讓棠溪措不及防,只有這樣子才能打亂他的計劃,讓他來不及編製謊言,才能得知真相,所以才故意挑他的刺。
沒想到棠溪只是大吃一驚,並沒有太過生氣,這便讓陳長葉覺得奇怪。
待客廳安靜了一會,棠溪長嘆一口氣,顯得無奈,他道:“當年之事,不提也罷,我已經放下了。”
顧離離像是抓到什麼,急忙問:“那你可知殺你妻子真正的兇手是誰?”
棠溪聽此,遲疑了一下,隨後說:“便是沈三貴那個混蛋,聽說昨天他在街頭遇刺,怎麼,難不成你們認為是我做的?”
陳長葉自然注意到了棠溪的反應,心裏面有鬼,便問:“那你對當年之事有何感慨,或者,若是沈三貴現在還活着,你想對他說什麼?”
一聽到沈三貴活着,棠溪眼神突然憤怒起來,他拍桌子站起身來,隨後發現自己失禮了,也只能憤憤坐下,道:“你小子最好不要問我當年的事情了,若是再問,我即刻將你請出府外!”
陳長葉縮了縮脖子,對一臉茫然的長佩做了個鬼臉,她這丫頭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顧離離點頭,低聲道:“棠大人,今日是我們無禮了。”
棠溪哼了一聲,四個人很安靜地坐在待客廳,片言不發,過了兩三柱香的時間,林經年他們才終於回來,他微微朝顧離離搖頭,暗示發現不了什麼。
於是他們便打算離開棠府,顧離離朝棠溪拱手,隨後便帶着陳長葉等人離開了棠府,棠溪也是對陳長葉恨得牙痒痒的,若不是知道他乃山野村夫,不識禮數,不然在他進入棠府之時,就以左腳先踏入棠府為由,逐出去罷了。
五人出了棠府,便去案發地點附近的酒樓找了個二樓的雅間坐下,陳長葉看着窗外人來人往,問林經年道:“經年兄,你們去問管家問出什麼了嗎?”
林經年輕輕倒了杯茶,點頭道:“嗯,當日管家確實是與棠溪在一起釣魚。”
赤霄遙想了想,問:“經年哥哥,會不會那個兇手根本不是棠溪,而是棠溪派的兇手?”
林經年靜靜品着茶水,沒有發言。顧離離說:“今日一早我已經去過衙門查驗過屍體,一擊斃命,兇器是諸葛弓弩,而諸葛弓弩在長安城除了皇家有,便只有棠府中還有一把了。”
說著顧離離道:“我從聖上口中已然得知,兩年前一案另有蹊蹺,沈三貴不過是枚棋子,可是奈何背後勢力太大,便只能讓他擔著罪名,而受了委屈的棠溪,便贈了一把諸葛弓弩以表歉意。”
陳長葉聽着,沒想到還有隱情,便問:“那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什麼時候你又回皇宮了,我怎麼不知道?隱情是什麼?那勢力到底是何方神聖,那……”話沒說完,陳長葉又閉嘴了。
顧離離盯着他,突然笑出來,道:“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保命。今日早時我已經進宮問過皇上了,背後勢力陰謀等等,我們無需理會,只需抓到棠溪的證據,救出你們想救之人即可。”
聽顧離離這話,陳長葉突然間就不明白顧離離到底是哪一派的,皇帝又是站哪邊的,這下子陳長葉凌亂了。但是他也懶得去思索這些,看林經年平靜的臉色,就明白他已經想通了。
“我從府中一些僕人口中得知,棠溪沒什麼愛好,但是半個月前去過一家破舊的酒館,沒有讓任何人跟着去,包括管家。”林經年淡淡說。
顧離離點頭,接着道:“我們去問管家的途中分開過,去問了其他的僕人一些事情,知道不少的東西。”
林經年接着道:“管家好賭,經常去一家賭場,等會我們分頭行動,去各自調查一下,主要打探有沒有什麼人與他們特別熟,以此為突破點。”
陳長葉點點頭,長佩坐在他旁邊輕輕拉了一下衣裳,問陳長葉:“哥哥,我們是不是,要去幫忙了?”看樣子她很是希望能幫上一點忙。
想着,陳長葉點頭道:“是啊,妹啊,等會你就跟着我就行了。”
林經年也曉得長佩不能獨自行動,便道:“等會我與赤霄遙前往賭場,顧姑娘便勞煩你去客棧調查一下租房間的人以及一些線索,而長葉兄和長佩姑娘便去那家破舊酒館看看。”
說罷,陳長葉暗自點頭,林經年這樣子分配可謂是巧妙至極,赤霄遙擅幻術,若是去賭場定能一本萬利。而顧離離是專業大理寺出身,調查線索等也是不差。而表現平平的自己便與長佩去破舊酒館休息,畢竟長佩近幾日身體不行,好體貼的林經年。
越想,陳長葉越覺得林經年是個好人,全然不知道自己理解錯了林經年的意思,搭配如此是沒錯。可是用意,這陳長葉想的用意,除了顧離離的是猜對了,其他的用意要是給林經年聽見他自己都會呆住。
眾人休息了一會,便分頭行動,而陳長葉便帶着長佩前往長安城外那一家破舊酒館,順着名字,終於在城西外圍找到了那一家酒館,走了許久,也是有些口渴了。
陳長葉摸索着還有幾枚銅幣,便帶着長佩進去討口水喝,然後在裏面看一個下午罷了,殊不知他這誤打誤撞的,便找到了最關鍵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