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楨姐,對不起了”
雖然我不願意接受事實,但余程確實是死在了我面前。
我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大白天身上冷得發抖,覺得周身被某種陰氣籠罩。余程肋骨都碎了,軟~綿綿的躺在我前面,像一塊被撕破的爛布。臉上由於撞擊,已經變成青紫色了。
突然,余程再度睜開眼睛,血紅血紅的眼珠直盯着我,我看到他整張臉都變形了,像是某種瀕死的動物。
他咧開嘴,露出黑色的牙齒,發出噝噝啦啦的聲音:“楨姐,對不起了。”
我恐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就只能脊背僵直地盯着他看。
過了好一會,我才僵硬着脖子看向四周,發覺一切如常,門外偶有護士走過,沒有一個人發現這邊的異樣。
“他為什麼說對不起我?他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逃也似的衝出太平間,半天才冷靜下來,想起來要給余程家裏打個電話。
很奇怪的是,余程媽媽語氣聽起來異常平靜,只低聲說余程爸爸病了,自己不方便過來,讓我幫忙把余程骨灰送回老家。
返回太平間,只見余程安靜地躺在那邊,臉色青紫,雙眼緊閉,毫無異樣。
我用白布將他的臉遮了起來,想着可能是自己悲傷過度,出現了幻覺。
接下來,我去了警局、醫院和殯儀館辦理手續,麻木地填了一張又一張的單子。
余程學校有老師同學過來,其中有一個女同學,說是他高中時候的好朋友。我看着她特別面熟,像是在哪裏見過。她說自己叫金喆,可以陪我回去送余程。
她個子小小的,像一個沒長大的小女孩,眼神里卻有一種看透一切的淡漠,盯着我說:“你別害怕,余程不是壞人,他也是不得已。”
我感覺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就推辭道:“你們還要上學吧,別耽誤到你功課了。我自己一個人沒事的,余程他們家以前對我有恩,是我對不起他。”
她不理會我,“你是明天早上的火車吧,我在車站等你。”
我這幾天太累了,不願意和她再理論,就跟她點點頭,自己一個人抱着骨灰回家了。
把骨灰放到客廳,我去浴~室洗了一個澡,開始收拾東西。衣櫃裏那件白色罩衣還在,旁邊是一把剪刀,我還沒來得及去剪壞它。
比起真真切切的死亡,對那件罩衣我突然沒有那麼害怕了,畢竟我沒死,還全手全腳的活着。我把罩衣收拾起來,重新放回了衣櫃底部。
累了這麼多天,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恍惚間,一雙冰冷滑膩的手再次從背後抱住了我。我恐懼地尖叫起來,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動也動不了。
那手繼續動作,熟悉的觸感,熟悉的氣息,一切都是那麼冰冷可怕,一如三年前那個恐怖的夜晚。“別去送余程”,那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躺在床~上,看見自己又穿上了那件白色罩衣,罩衣上的厲鬼隨着我身體抖動,跳起舞來,像是要告訴我某件事情,但我頭疼欲裂,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別去送余程”,結束后那聲音又在我背後響起,“這一劫他們逃不過。”
冷風吹過,我又可以動彈了,我還是沒有死。
我脫下那件白色罩衣,看着上面已然安靜了的厲鬼,還是把它疊好放回了衣櫃。
當我第二天早上出現在車站時,金喆已經等在那邊了。她沒跟我打招呼,眼睛盯着我看,有一絲懼怕在眼睛裏一閃而過,像是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我招呼她一起上車,她又恢復了以往的淡漠神情,默默跟在我後面。她背着一個大包裹,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家當都隨身攜帶一般。
這一天天氣很不好,一直下着大雨,山路混雜着雨水,變得特別泥濘。大巴司機開得戰戰兢兢,已經傍晚了,離老家還有好長一段山路。
突然司機一個剎車,猛然停了下來。“奇怪了,這個地方我明明來過啊。”司機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想着自己是不是記錯了,停頓一下后打起精神繼續向前開。
結果十分鐘后,我們又回到了原來那個地方。我們整個大巴,像是陷入了鬼打牆,在一座大山裡不停打轉,怎麼也開不出去。
金喆一路安靜無話,這時突然大力敲打起車窗來,“我暈車,讓我下去,讓我下去。”她從我身邊跑出去,在司機附近像瘋了一樣要他停下來。
我過去拉她,她一把把我推開,力氣大得像一個成年男子。司機看着金喆歇斯底里,也有點害怕,就把車子停了下來。
金喆背着那一大包東西下了車,一眨眼就衝進了旁邊的樹林裏。我不放心她,只好也跟了過去。
一陣陰風吹過,我看到金喆突然被大風捲起,狠狠拍到了一棵大樹上面。她摔得不輕,卻一聲不吭。
只見她雙手合十,從樹上直上直下地滑了下去,盤腿坐到了地上。
一聲熟悉的冷笑傳來,我立刻渾身僵硬。那個男人的聲音像是四處不在,透着一貫的陰冷。“天道有輪迴,你們何苦苦苦掙扎?”
金喆不說話,揮舞雙手,像是在做法一樣。
那聲音又笑了起來,我直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我看你是執意要拉我女人進來!”
一陣狂風吹來,金喆被那風卷到了好高的天空裏,然後重重摔了下來。
遠遠的,就能看到她七竅流血,像一堆爛泥一樣趟在那裏,早已經沒了呼吸。我驚嚇過度,直接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有人在叫喚我。“楨姐,醒醒,我們到了。”我睜開眼,看到自己坐在原來的小巴車上,外面是自己好久沒回去的老家,金喆正拉着我的肩膀彎腰對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