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笑燕雀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眉眼似她

第一卷 笑燕雀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眉眼似她

打木葉槐之後,青城門又迎來了許多人,先接踵而來的是霧隱門的十一人,各自領一位愛徒,這些天驕翹楚,想必也是初來此地,各個是氣焰囂張,龍行虎步,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青城門。

十三是青城門的主事人,雖然瞧上去好似與青丑不對付,可當真危及了青城門的門面之時,他也是毫不手軟。就有一霧隱門中修士,不知拜在第幾座峰下,這廝目中無人,竟在青城門前大放厥詞,他說,“青城門不值一提,年年是個墊底的門派,卻修了個這麼豪派的宗門,倒不如來年投了他霧隱門,此處更名為霧隱—青城分門!”

十三見這廝出言不遜,當即是袖中一掐訣,暗地裏使了個絆子,叫他摔倒在青城山門前,一地的碎牙。十三還差遣了九月閣的女修士上前噓寒問暖,這招名為,“殺人誅心”!

那廝知曉是背地有高人使壞,可他尋不出究竟是何人,氣急敗壞之下,當即就要發難,卻被自家的師傅一手拎進了青城門,徒留一聲:“青城門,敗矣!瞧我後日如何一掃青城門的螻蟻,以此泄恨。”

十三冷笑一聲:“當真?”

鬧劇息事寧人。

青城門山前斷斷續續又來了不少的人,各個是天驕,有少年修士也有女子修士,不論男女,俱是有着幾分的年少意氣含在眉宇之中,想必這就是翹楚的不同之處吧。白綾城的青城門,白平城的霧隱門,白期城的水杉門與白羊城的花也門,這四大宗門乃是地靈的中流砥柱。

其中白平城與白羊城的修士來此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唯獨這白期城的水杉門與青城門來往是客客氣氣。

打眼天幕來了一縱人,為首之人是一女子,她身紅衣,相貌姣好,身似鴻影,隨在身後一人,約莫十五六七的模樣,也是一女子,瞧不見相貌,面了輕紗。

十三見此,忙上前,拱手捧揖:“湯道友,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湯漸紅?

正是先鳴集中醉花樓的主子,湯漸紅。如此算來,身後的女子定是傾城花魁,雨桐是也。

湯漸紅,輕輕回以一笑,攜眾人落在青城門山前,她朝後一句:“這位是青城門的主事,十三先生!”

湯漸紅話音方落,身後齊齊傳來拜見聲:“水杉小輩拜見十三前輩!”

十三喜出望外,這是他今日來遇見了最懂禮儀的客人,他恨不得伸手上前將每人都攙扶起身,不過也跌份了,只見十三,大手一拜,雲袖鼓舞:“見外,見外,這就見外了,水杉翹楚無須行此大禮!”

誰料人群之中竟傳出一句極其不諧調之聲,他先是嗤笑一聲,再是碎碎念:“見外?怕你是無福消受。”

“無福消受”這個詞十三今日是聽了兩遍,先是葉輕眉說出口,叫青丑爭足了面子,他已是不悅,誰料,眼下竟又有人說出這個詞,還是當面對他說的。

十三嘴角鼓動,估摸着是咬牙切齒,不過他未發難,眼下還無需他開口,自然有人會將他給拎出來!

湯漸紅怒斥一聲:“湯扛劍,不得無禮。你這目無尊長的臭習性是與誰學的?快些賠個不是。”

人都說女子眉下痣為美人痣,可這名為湯扛劍的男子也是生了一痣,不過不是在眉下,卻是在臉頰之上,不大,約莫紅豆大小,頗有些意思。此間他正雙手環抱胸前,腰間別著一把長劍,側過身去,對湯漸紅的話是充耳不聞。

這時,湯漸紅聲旁的小女雨桐忽的行至湯扛劍身側,他揪住他的一腳,嘟囔道:“兄長,你這樣是不對了,實在有辱斯文。水杉門打小就傳授了尊老愛幼的品行,你再這樣,我回頭一定要和大伯告狀,叫他罰你七日不得吃肉!”

湯扛劍一聽七日不得吃肉,喉結竄動一絲,無奈之下,向十三瞥去一眼,低聲賠了個不是。

“無妨,無妨,童言無忌。這位小友若是愛吃肉,你且放心,來我青城門這幾日,包管飽!”

十三瞧湯扛劍賠了不是,更看在湯漸紅的面子上,這件事就過去了,畢竟湯扛劍是少數,若是水杉門中個個都是如此,那他今日起碼吐掉三斤血。

湯漸紅道了聲,“十三先生大度”,遂領着水杉門的人入了青城門中,不過雨桐路過十三之時,卻是悄摸的問了一句:“十三前輩,青城門可有一名為川秋雨的修士!”

“川秋雨?”十三一愣,今日“川秋雨”這名號也是聽了第二遭,先是木葉槐要尋此人報殺子之仇,眼下這盈盈十五的小女子又尋此人作何?

不過十三並未多問,屈身一笑,輕撫雨桐的額頭,緩道:“青城門中可是沒有川秋雨這號人,但川西涼倒是有一個,不過應當不是你要尋的人。”

雨桐行在途中,口中念念不忘,反覆呢喃:“川秋雨,川秋雨,川西涼?”

湯漸紅瞧她這副模樣,偷笑一聲,一把將雨桐攬在懷中,她道:“怎麼,這才幾番日子就忍不住要尋他了?”

雨桐噘嘴,擺脫了湯漸紅,背過身去:“我才不尋他,就是一問而已,爹曾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我有預感,此次四宗齊聚,他定會出現,他是那麼的驚艷,那麼的偉岸,臂膀是那麼的寬大...”

湯漸紅方走不久,青城門山門前又是熱鬧起來,來者正是桃影奴,桃影奴身後隨着一位少爺模樣打扮的少年,他弔兒郎當的越過桃影奴,伸手就按在了迎客的九月閣女修士的胸脯之上,絲毫不避諱旁人。

“你問我姓甚名誰?老子是你祖上八輩的爺爺。”

十三先生面色陡凝,他認得此人,正是去年四宗齊聚之時,他名噪一時,橫掃四宗天驕,手段毒辣,城府頗深的花也門的公子,寧建華。

寧建華目中無人已不是個稀罕的事,他與木葉槐的兩個苦命兒子不同,他修的事隨行心所欲道,只求順心意,不順心意者,斬之。

桃影奴面色難看極了,寧建華這般為事,分明是不將她放在眼中。其實說實在話,寧建華對她並不多是上心,不過是因為家父的羈絆,他心頭一直是個事。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

“寧建華,休得無禮!”桃影奴終究沒有忍住,一聲喝下。

寧佳華不怒反笑,手頭卻是鬆開了驚壞了的女子,他道:“這還未過門就要管着我了么。許多年了,還從未有女子這般說過我,說實話,挺欣慰的。”

十三擺手,連忙遣散了九月閣的女修。他怕這年紀小他百來年的小子?那倒是不至於,他忌憚的是這寧建華身後的花也門而已。

寧建華撒手,直往青城門裏走去,絲毫不將十三與其他人放在眼中,大步流星!過了青城門之時,聽他長呼一聲,直貫青城門:“我曾聽聞,我這未過門的桃影奴在青城門中是不大檢點,與許多人有染,今日我既然來此,奉勸一句,四宗大比之時,可別叫我遇見了這些人,我愛簽生死狀唷。”

大笑三聲去了,誰也不知寧建華去了青城門何處,去尋何人,也無人敢過問。常言,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青城門在四宗之中的地位墊底,哪裏還敢招惹這位高權重的花也門的公子爺,若是叫他一個不歡喜,花也門舉門前來那才是難辦。

不過,他能囂張到何時?后聽聞寧建華直去了九月閣中,拜門求見沈寒煙,他是這般說:“聽聞青城門中有一貌美小天仙,今日花也門寧佳華前來求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話不假,不過說在寧建華的口中卻是變了味。九月閣閣主,也就是沈寒煙的師傅葉輕眉能叫他得逞,見到沈寒煙?痴人說夢,寧建華自然是不願,他是個潑皮無賴,幾番無果,竟當著九月閣許多女修的面在九月閣門下撒尿。後來聽說,葉輕眉卻將此事給廣告青城門上下,叫他丟了人。寧佳華這十多年來還從未吃過虧,自不能忍,竟是膽大妄為的與葉輕眉交手,至於誰輸誰贏,沒了下文,但九月閣門前再是沒見到寧建華的身影。

桃影奴心中有愧,並未回九月閣,而是直去了青山的葯閣,不過卻是沒能瞧見川秋雨,遇見了青丑,青丑也是聽聞了寧建華的事,不過他沒多過問,直說:“川西涼許多日來都在閉關修行,具體身在何處,我也是不知曉。指不定是在外門的迎春閣,朝夏迎春討學劍道,你若尋他,可去瞧上一瞧。”

桃影奴謝過了青丑,起身前去迎春閣。

外門,迎春閣。

依舊是個清淡的迎春閣,西頭山崗上,落日餘暉下,夏迎春正坐在枯木椅上,椅旁立着半截插入土中的望尋劍。

桃影奴與夏迎春並無交集,但她聽聞過,夏迎春的劍道之術在這地靈之中也是榜上有名,不過他好清閑,許久不曾見他出過山門。十里開外,她已是瞧見了山崗之上只有夏迎春一人,便沒再上前,沒開口叨擾。

“來尋川西涼?”桃影奴剛是轉身欲離時,夏迎春陡然一句。

桃影奴應了一聲。

夏迎春向桃影奴搖手,示意叫她走近一些。

待桃影奴行的近了,她才是大驚失色,夏迎春此間的模樣才是慘淡,眸中含血,嘴唇蒼白,這是心頭有恨吶。

夏迎春清淡一笑,瞧了桃影奴許久,許久,才是說了一番話,就是因為這一番話,叫這始終不信命的女子都開始信服了冥冥之中自有註定。

“桃影奴,你可認得我?”

夏迎春陡然這麼一句,叫桃影奴有些摸不着頭腦,她回:“夏前輩,晚輩本前來尋川西涼,若是有叨擾,還望恕罪。”

“你不認得我也是正常,畢竟那個時候你還未出世。”夏迎春又道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夏前輩?”

“桃影奴,桃影奴,我早該知曉的。”

夏迎春自顧自續道:“寧家那廝可是與你指腹為婚,定了娃娃親?”

桃影奴這才發覺有些不對勁了,她眉頭微微挑動,應了一聲。

“寧家人就這德行,亂點鴛鴦譜。”夏迎春這句話沉寂了許久再沒開口,他點目遠視,看夕陽,不知曉在想些什麼。

桃影奴一頭霧水,她問:“夏前輩,你知曉寧家人?”

桃影奴這句話后,夏迎春訕笑連連,似是自嘲又似是不屑,笑罷,又是一副落寞的模樣:“何止是知曉寧家人,我夏某人哪怕齒髮俱落,一副怪模樣,也不能忘了那段歲月。桃影奴,你可記得你的姑姑?”

桃影奴聞言“姑姑”二字,心頭一怔,不過還是不願往那一位身去想,她道:“我有三位姑姑,不知夏前輩說的是哪位舊相識?”

“死去的那位,弔死在寧家堂前的那位!她名為,桃象魚。你認得否?”

桃影奴一個趔趄,心頭猛顫。桃象魚姑姑也是與她一般,指腹為婚,打小就是許配了婚姻,可她在俗世之中結識了一位少年,名為陳阿刁。此事乃是他桃家秘辛,夏前輩怎會知曉。

夏迎春一瞬似是老了許多年,他竟是將桃影奴拉過身前,許久才道:“夏某人有罪,夏某人有罪。”

“夏前輩?”桃影奴不知曉該說些什麼,眼下她已是徹底凌亂了。

“當年我意氣風發,自詡天下無敵手,使得一手好劍,從師父手裏討了迎春劍道,就遊盪四野,也學仙人行俠仗義,浪跡天涯。就那段時光里,於白羊城中結識了一位愛吃胡辣湯的女子,她好似九天玄女,因錯罰人間。”

“夏前輩,你、你是?”桃影奴已是驚呼出聲,眸中璀璨。

“夏某人年少名為陳阿刁,象魚走後,我卻無能為力,隱在此地已許多年矣。”夏迎春好似有些哽咽。

“陳阿刁”三字出口,桃影奴竟是忘記了自身是個女子,不顧形象的癱坐在地,張口卻無聲。

夏迎春將她扶起,他道:“世俗之事,說不清,道不明,最叫人無解之事,便是這指腹為婚,媒妁之言。你與川西涼之間的事我有所耳聞,夏某人這條命欠下的終是要還的,象魚走了,你眉眼似她,豈能叫你再吃這寧家的苦!”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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