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鳳鳥歸朝
大東都城。
城門。
自午時鐘聲敲響，那熟悉的鳳駕首騎——曾名噪一時的青山鬼魅——長公主御馬，黑騎晴澀踏進城門的瞬間，大道周圍的民眾齊刷刷的靠到了一旁。
晴澀心情愉悅地甩了甩它鋥亮的馬尾巴，踏着穩健的步伐向前，身後左右兩匹白馬胸前皆有一圈純黑的毛髮，隨着晴澀的帶領緩緩向前馬尾不搖不晃溫順乖巧的垂在那裏。
“叮~”
清脆的鈴聲高懸於鳳駕四角，垂落的流蘇隨風而動。自城外進到城內，有一陳風吹起轎門竹簾輕紗，轎內少女對這突生的變數卻也只是微微驚訝地挑眉，嘴邊依然抿着那親和的微笑。
“大膽！”
“無妨，進城。”
“是。”
一旁伴駕的席樂嶴驅馬上前大聲呵斥，嚇得一眾人等猛地從那驚鴻一瞥中回過神來，才想起轎中之人豈是能隨意觀望的。
卻也是意料之中，一聲春風化雨的溫柔話語傳出，那兇狠的護衛也只能後退隱忍。
小心地瞧着鳳駕駛過中心大道，車輪緩緩，一轉眼便已到了皇城，民眾止步望塵莫及。
不知是誰人家的孩童年少無知，見不着那鳳駕便疾跑遠去，竟連手中的風箏掉了都來不及顧。
“公主回來啦！公主回來啦！”
“哎呀！誰家的孩子！踩着我腳了！”
御書房。
“陛下，邱城守將薛完顏長公主請見。”
“阿姐回來了？”
薛元檀一聽來者通報便猛地轉身，臉上的欣喜毫不隱藏，反倒是薛苑城被他嚇得不輕卻也是心中歡喜，輕輕咳嗽一聲。
“咳，溫止。”
“額…父皇，兒臣失禮了。”
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做好，薛苑城這才轉向來人。
“快把她請進來。”
“是。”
通報的小太監才出去屋內的薛元檀就坐不住了，急急地看着門外，全身繃緊隨時準備着彈起衝出去似的。
“你這太子做的還是不夠穩重啊溫止。”
“額…父皇說的是。”
才剛想說什麼，薛苑城餘光瞥見門外一抹紫色，便提高了聲音向外喊了一句。
“進來吧。”
“是。”
聽得這一聲薛完顏也是先一愣，腦中迅速一轉，即時明白了過來屋內許是不僅父親一人，還有太子，自己的胞弟也在。
跨進屋內行至兩人面前微微一行禮，抬起來一張乾乾淨淨的臉，眉宇間英氣十足，分明帶着一股豪邁。
瞧着自家孩子這般卓越非凡薛苑城心中自然是欣喜，卻也還是忍不住有些遺憾。
“回來就好。”
“皇姐你總算回來了，檀…咳，青娥等你好久了。”
強忍住心中的激動，急忙話鋒一轉到了青娥身上。這一轉不要緊，薛完顏和薛苑城同時向他投來了視線。只片刻，父女倆交換了眼神。
“父皇，兒臣急着來複命也沒來得及換身衣服就這樣來了還請恕罪。”
“這等小事何足掛齒。車馬奔波你也累了今日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溫止，送送你皇姐。”
“是。”
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椅子，外人面前總沉着冷靜的大東太子又變成了姐姐身邊的傻弟弟。薛完顏扛不住他這傻氣，臉上一柔笑了出來。
“兒臣告退。”
一雙兒女才貌雙全能文能武，上能治國謀政下能護家安民，此生也算是修的個兩全其美。
擺擺手，便任由這對姐弟叨叨家常去吧。
才剛邁出門薛完顏有些擔心地撇了一眼神態安詳的薛苑城，皇帝陛下的眼中充滿了慈愛。
鳳駕內。
“阿姐我跟你商量個事…”
“你說。”
“我…”
出了御書房薛元檀就一直嘴不停的說著平日裏那些有趣的小事。
哪個侍郎幫了大忙，新來的文書史官粗心大意寫錯字被罰抄經文，又或是萬花園裏新種的向日葵被四公主薛筱漣摘來炒做了瓜子。
但一隨薛完顏進了鳳駕他就突然安靜了，有彷彿是有更大的事要說，左搖右晃地，有些坐立難安的樣子。
真叫他說起來，又支支吾吾。他臉上也藏不住小心思，泛起了微紅。
見他如此，薛完顏也猜了個大概。
“晚些我會到你東宮去，叫青娥準備好。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說吧。”
“哎？哦好的，我會跟她說的。”
“席老。”
“是。”
話不用說盡便能心領神會，又見薛完顏習以為常的態度薛元檀不禁有些奇怪。
“阿姐，席樂嶴不是之前那個…”
“之前？哦對是他。”
“怎麼感覺完全變了個人啊？”
“我也覺得很奇怪。”
回想起剛見面，弔兒郎當沒心沒肺的樣子，還真的很難跟現在這個萬事周到心細如髮的席樂嶴相重疊，恍若他人。
“阿姐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居然是那個席樂嶴？好神奇啊…”
“嗯…我也覺得…”
兩姐弟不謀而合地陷入沉思，拉長了語氣表達心中的感嘆。而這一切，離馬車最近的席樂嶴當然是全部聽見了。
神奇個鬼…除了太子殿下，隨便誰在殿下身邊呆上一個月都會變成我這樣，絕對！
薛完顏的細心可謂是到了極致，半月不到席樂嶴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變化。
面對突髮狀況能像呼吸般自然的處理，心中沒有一絲波瀾，就算面對強敵第一反應就是速戰速決冷靜的可怕。
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席樂嶴能不跑就不錯了，衝上去？開什麼玩笑…
“而且他現在也不怎麼跑了。”
才剛想到這，車內薛完顏的聲音便輕飄飄地傳了過來。有時候席樂嶴真的懷疑她是不是能讀人心。
“什麼？那個學輕功專為了跑的席樂嶴居然不跑了？之前阿姐不還特地去抓過他嗎，還說他輕功是真的好。”
“嗯，那次差點沒追上。”
“那既然他現在不跑了是怎樣？守在阿姐你身邊？還是說躲在阿姐身後？唔…感覺他也做的出來這種事情。”
我！太子殿下印象里我是有多人渣啊…等等，殿下不會也是這麼看我的吧？哇糟糕…感覺我馬上就能哭出來了。
“不。他是保護我的人。”
只聽得她一句，還是那麼輕飄飄的，穩重可靠而不失少女的端莊可愛，席樂嶴只感覺“他”這個字已經不單單是個字了。
這個字在她的唇齒間被細細咀嚼斟酌，反覆考量思索之後，隨着笑意一同到來。
這句話包含着信任和感激，似一顆護心丸，穩住了他命脈。
注意着與馬車的距離，席樂嶴放緩了速度。
“席老？”
“怎麼了？”
“殿下都跟您說什麼了，這麼開心？”
“還能說什麼，咱家這位殿下什麼做事風格你還不清楚嗎？你們先回府準備吧，我隨殿下去送太子殿下。”
“是。那麼席大人，殿下就拜託您了。”
“放心吧，要是殿下受一點傷我席樂嶴人頭送你們。”
一眾人等分做兩股，於岔路口分別。
鳳鈴清脆悠揚，巷口街尾都可聽的真切，引的人人回首顧盼，道一聲：
“是溫容長公主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