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陰謀
等她畫完，轉身看到他坐在書桌前靜靜看着她，清雋的眉眼，目光里有幾分難辨的溫柔。“你先回去吧！”他淡淡的說道，對於她的畫，未置一詞。
林沫渾身一僵，有些忐忑的問他：“我畫得不好嗎？”蘇沉言優雅的起身，眉頭微挑：“如果是呢？”
“林沫，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不適合畫呢？”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問的卻是這樣一個沉重的問題。想過嗎？當然有，只是本能的會去逃避，這是她所有的夢想，是她深愛的東西，前世走到那樣的境地，她也沒有想過放棄。
因為實在深愛，因為篆刻入骨，只要稍微想到放棄，就覺得滿懷不舍，連心都被扯得疼了，這是寄託她生命的東西，縱使再艱難，再不值也要埋頭走下去的一條路。“想過，但是我告訴自己我適合。”
她平靜的說，滿臉的執拗，那樣的偏執而真誠。蘇沉言忽的笑了，伸手揉揉她烏黑的發頂道：“你不是說你的畫不錯嗎？”
林沫怔住，就聽蘇沉言繼續道：“這點自信都沒有，要怎麼當我的弟子？”她這才注意到他眸中的笑意，薄唇輕抿，不似初見時的淡漠疏離，而是一種如玉的溫潤，那是一股難言的氣質，足以讓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為他沉迷。
“蘇沉言，你真的肯教我？”大悲大喜，讓林沫眼中的淚珠兒都滾落下來，天知道，她是多麼害怕蘇沉言的一句否定，重生而來，證明自己，追求畫的極致已是她生的意義，她如何能承受他一句不適合。
蘇沉言問出那樣一句話，本有考究她的意思，畢竟唯有擁有強大的信念，才有攀登藝術巔峰的機會，他蘇沉言自然不會去教那些走到半途就想退卻的庸才，而是必須要能青出於藍。
“我的弟子，不需要管以前怎樣，因為你要忘記那些，重新開始！”蘇沉言輕聲說道：“身為一個畫師，最重要的是對畫的靈性，庸人才追求技法，而我要帶你走的是另一條路，那才是畫的真諦。”
他瑩潤的指尖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明明是平淡的語氣，卻給人狂傲之感，讓林沫心底也豪氣頓生：“老師，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堅定的說道，璀璨的眼眸如星，而他亦是一字一句，“我會在前方為你引路！”
“嗯。”她輕輕答應一聲，抬眸看他清雋的眉眼，心裏想的卻是，以後要叫老師了呢！蘇沉言，還是忍不住在心底默念，她偷偷在心底仰望着，崇拜了半生的人，終於要成為她的老師了。
“回去吧！再晚可不容易打車了。”蘇沉言輕聲說道，燈火下他的身姿挺拔如修竹，那雙黝黑的眸子淡淡看着她，明明是平靜沉斂的，卻讓她的心跳得厲害，忽然就想起那個雨夜裏，她借口打不到車留宿在他的小樓里。
其實那時他對她就已經格外縱容了吧！何其有幸，素來淡漠疏離的你，唯獨對我有那麼多憐惜。
林沫離去，蘇沉言又對着她的畫，無聲看了半晌，如果沒有記錯，在近日的一個畫賽里，他看到過這個作品，記得作者似乎是叫方菲，而這幅畫作名為初戀。
其實不看名字，他也能明白這幅畫裏記述着一個女孩最初始的動心，難道方菲是化名嗎？而讓她心動的男人是誰？他心底竟浮現一探究竟的想法，不過只是一閃而逝，並不曾放在心上。
畫賽頒獎定在周日，而林沫這幾天卻是公寓與蘇沉言的小樓兩頭跑，別看當初說得豪氣干雲，真正重頭開始，她才體會到那種沮喪，達文西學畫時總算還可以畫雞蛋，而她根本不被允許動筆。
拖着滿是疲憊的身子回公寓，剛下車就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其實舒航會來找她並不在預料之外，她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晚了等在她的樓下，安靜的看她一步步向他走來。
早就想清楚，舒航的溫柔是毒，陷落進去便是僵夢重演，可是在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看他閑適的倚着黑色車身，指間還夾着未燃盡的煙，吞雲吐霧間皆是無聲的落寞。
就是覺得心疼，可是又覺得活該，既然決定要斷了，她就絕不會再回頭。“沫沫，你回來了！”他溫柔的嗓音響起在耳邊，下一刻，身體已經被環入一個溫暖的胸膛。
她用力推拒，費勁的掙脫出來，可是一抬眸就觸上他受傷的眉眼，“讓我抱抱，我想你了。”他輕淺的嘆息就落在耳畔，林沫的心又軟得一塌糊塗，到底是堅定的退出他的懷抱，心裏默默的念：“舒航，是你先不要我的。”
此次參賽的選手比往年要多上許多，背後自然是主辦方下了不少功夫。為了增加比賽熱度，邀請蘇沉言前來評審也是在計劃之中。比賽地點距離江寧有着不短的距離，加上蘇沉言性子疏離冷傲，所以比賽方為此花了不少功夫，多次前往蘇沉言家裏進行洽談才終於達成合作，頗有些三顧茅廬的味道。
林沫在蘇沉言右側靜靜站着，第一次這般高姿態的出現在公眾視野，自豪感抑制不住的在心裏翻湧着。
她的目光如往日淡然，餘光卻在面前的選手團里尋找着方菲的身影。她的位置是顯眼的，方菲一眼便看到了她。
此刻在方菲的心裏，林沫剛才的一番話更像是給她某種提示，雖然沒有挑明，但她回憶起她的笑容總能感覺到一陣陣的冷意，在這個炎熱的夏日蔓延開來。
“比賽開始。”
隨着廣播的傳來，比賽終於開始，沒有主題，選手們隨心發揮。
方菲的心裏一團亂，緊緊握着筆桿的手指不時滲出汗珠，十分鐘過去，她面前的畫板依然一片空白。
抬起頭望向評審團正巧對上林沫的目光，她此刻的眼神冰冷而充滿敵意，方菲從沒見過這樣的她，莫非是知道了什麼？她本打算着把從她那裏剽竊來的作品複製來這裏，這個計劃她並未向任何人說起，到底是心虛了，此刻她竟無從下筆。
隔着評審團和參賽區的距離林沫就已察覺到方菲此刻的慌亂，面對着她忽然投過來的目光，她沒有閃躲，眼神更加刻意冷冽了些，在提醒着她不要做抄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