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駱老太太
正院內。
不多時正房內進了很多人,陸陸續續,都是面面相覷,但誰都沒開口,空氣中凝固的叫人不安。
石青撒花椅子上坐着的都是哥啊姐啊,而姨娘們盡數坐在對面的綉凳上,鶯鶯燕燕,各有千秋。
因為早上也是給嫡母請安的時際,今日雖然提早了些,卻也都齊全。
但是府里的少爺都要讀書,因此只是問了安,便去了在前院請人來置辦起的學堂。
臨走時駱明焱不放心的看了眼自己姐姐,得到了一個安心的眼神,如此才攥了攥拳離開。
他清楚姐姐與姨娘遭受刁難都是因為他是一個男孩,因此,他要努力學習,考取功名,才能保護姐姐。
等着兩個男孩一走,就只剩下兩個女孩了,坐在最前面的是大夫人唯一的女兒,駱明雪。
駱明雪的容貌酷似大夫人,淡眉細眼,並不出挑,挽着垂鬟分肖髻用碧玉玲瓏簪固定住,看起來更加的瘦弱,寡淡。但不同於大夫人的平和,她眉宇間自有股傲氣,一身藕荷色織銀絲百褶裙將剛剛發育的身軀勾勒的美好,也是個清秀佳人。
此刻她有些不悅的揉了揉額頭:“這一早上,我就聽見下人們議論紛紛,似乎被翠姨娘捉住的是二妹妹的婢女,這是怎麼回事?”
她素來有頭疼症,若是睡不好就腦仁疼,看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因此此時語氣微沖。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後者卻仍舊是一副煩躁的樣子,全然沒有要在這不一般的氣氛中收斂的意思。
老爺夫人尚且沒開口,她便說話了,然而卻沒有任何人訓斥,因為這是府中的嫡女,唯一的嫡系。
嫡庶尊卑在歷朝格外的明顯,歷代皇帝都是嫡系。而爵位傳遞,若是嫡子便依舊,若是庶子傳承,那便降一級。
不過這是開國皇帝定下的,傳承了幾百年之後,早就不如一開始那般堅固。
只需將庶子記在正房名下,便是言官都不會抨擊什麼,因為皇室就是這麼做的。
所以這府內的兩個庶子之間,明爭暗鬥的就更加厲害。
翠姨娘自覺拿住了大把柄,因此第一個站了起來,接住駱明雪的話,道:“大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本是後院側門的婆子,說有人鬼鬼祟祟天沒亮要出去,還是丫鬟打扮的人,因此給攔下了,誰知道這丫頭心虛,轉身就跑,叫婆子給按住了,這才瞧見是二姑娘身邊望春。正為難着呢,因為此時都還未起身,而妾身正好起得早,就想先帶到身邊去了,卻不想吵醒了夫人,就被夫人留下了。”
這話說完,眾人的目光就落在了駱明詩身上,她此刻正靠着椅子,身子有些歪斜,面上猶如紙白,眼睛下方被黑眼圈所覆蓋,眉宇間幾分疲憊,一身鵝黃色絲緞裙,更稱的臉色極差。
眾人納悶,這才一晚上不見,怎麼就虛弱成這個樣子,卻聽她半沙啞着嗓子,起身道:“既然是誤會,母親為何還要扣下我的丫鬟?”
大夫人還沒說話,翠姨娘就忍不住了,強抑制住嘴角的笑意,用一種擔憂的口吻道:“那丫鬟許是有什麼事情,卻託詞為主子辦事出府,掙扎的時候,有個婆子瞧見她懷裏夾着張紙,上面分明寫了齷齪的東西,卻非要說是替小姐出門。”
如此一片嘩然,這暗指什麼大家都明白,李氏激動的站起來:“不可能,二姑娘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駱明詩見常見只有三姨娘不顧一切的為他說話,心中感動,然而這句話卻是被翠姨娘拿住馬腳,得意萬分的說:“李妹妹這是做什麼?我可沒說是二姑娘做了什麼。”
她卻沒看見大夫人飲茶之際,眼睛一閃而過的冷光。
駱明詩道:“姨娘是說我不會放縱婢女,翠姨娘為何說什麼,我做了什麼?”她目光之下是滔天的憎恨,只是縱然深海裏頭波濤暗涌,海面上也是平靜安寧。
翠姨娘一時間被噎的說不出話,剛想要還嘴,卻被大夫人直接打斷:“好了,嘴皮子在遛,解決不了問題不也不成么?”
駱安時坐在上首,經歷了昨日李氏被陷害的事,他安覺很多事情不像是表面那般,因此飲了口手邊的牛骨髓茶湯,壓制住微微的煩躁之意,然後隨手撩在春藤案幾,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夫人坐在他身邊,清聲道:“事情誠然是翠姨娘所說,但我怕又是個誤會,便將人留在了瀟湘院,以便對正。”
此時隱晦的提及昨日的事情,翠姨娘有些尷尬,不動聲色的瞥了夫人一眼,心道:不下蛋的母雞,等着磊兒繼承老爺的家業,到時候定要你好看。
然而此時最重要的就是將唯一有資格競爭的駱明焱剔除掉,畢竟有個有污點的姐姐與有污點的母親差距並不大,只要每次老爺一見他就會想起他那個姐姐,長此以往,再多的喜愛都會磨滅掉。
駱明詩眼見着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陰冷,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卻是身子微微搖晃,卻一副強撐着的模樣,道:“父親可否傳來望春,容得對持一番。”
駱安時轉了轉手腕上的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數珠手串,沉聲道:“帶來上。”
因為眼看着天要亮了,她心知不能再拖沓,等着望春一上來,便跪下道:“女兒不孝順,原本想着不要叫父親憂心,卻不想鬧得這麼大。”
駱明詩緩緩道:“昨日女兒夢中驚醒,身子不適的很,便讓婢女去悄悄地請大夫來,省着叫父親知道了,心裏擔憂,誰曾想竟然弄巧成拙,反叫父親憂心了。”
翠姨娘臉色一變,隨即道:“二姑娘,你憐惜奴婢是應該的,畢竟自小陪着你,可這懷裏揣着的紙可是叫婆子瞧見了的。到時候知道的說姑娘仁慈,不知道的還要嚼主子的舌根子,畢竟這丫鬟怎麼識字呢?”
這一句話倒是點醒了眾人,雖然駱明詩啟蒙過,但本着女子無才就是德,會寫幾個字罷了,身邊的婢女又沒人教,怎麼會寫字呢?
望春見狀一磕頭,“奴婢手裏的確有紙,但並非他們說的情書。”
駱明詩附和,接過望春遞來的紙高舉,大夫人身邊的菊香上前接過呈上,奉給駱安時,他接過瞧了兩眼,反手一扣,隨後使勁往前一撇,怒氣沖沖地看着翠姨娘,道:“你去瞧瞧。”
隨後衝著駱明詩輕聲道:“好孩子,快起來,你受委屈了。回頭叫人去拿我的帖子,請宮裏的錢太醫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