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緣 第三十三章 緋靛之象
天空劇變，已不再是藍天白雲。雲層積聚在此，如漩渦般攪動，兩人劍氣帶動這彩雲變化，他們斗得越激烈，漩渦越龐大。
這景象樣態像暴風雨來臨時，但卻沒有烏雲，讓人沉悶。這雲從白潔緩變赤與靛，兩色雲朵互相纏繞，交融。
白落武場，秦洛陌宸兩人最後一擊，雙方劍氣鼎盛，出劍迅速，擦身而過之時。陌宸先轉身躲過一擊，再將畫淵劍脫手而出，后竄秦洛背面，內力積聚一手。
瞬間，秦洛旁出現一道閃光，她劍刃着地借力改變方向，剛落腳跟。陌宸便一個健步向前，劍刃直逼秦洛正面頸吼，距離差至分毫，她已然不能再動。
周邊弟子因兩人輕功過於迅速，還沒看清勝負之分，畢竟他們才疏學淺。而站台上那些功力深厚之人，已是見分曉。
“陌少！陌少勝了！“鄒首領見場面也實為興奮，看清絲毫就下了定論。
陌業凡冷靜道，“不，你們看破魂劍。“
站台上所有人望向破魂劍，它形為鏈刃，纏繞畫淵劍劍格處，而那只是劍身，劍刃呢？眾人左右查看此去處。
場上，陌宸脖頸向右側傾斜，一眼望去，破魂劍劍身如鏈，與劍刃相接處側彎，劍刃直逼陌宸側頸。只有他們自己才知曉，這與剛才那一擊是同時形成，兩人都已陷入僵局，無法掙脫。
此刻他們停止戰鬥，上空緋靛之象，也隨之緩慢消散，幻回湛藍雲彩。這時，眾弟子才看清狀況。
“這！是！平局？“
“所以？打成平手嗎？“
“這已經是僵局了，還怎麼打啊？“
眾人中司徒昊也看傻眼了，這番打鬥讓他大開眼見，激動大喊，“好！！不愧是陌少和秦洛！精彩！！“
大家也跟着叫好，不是被帶動，而是這場面真得令人震撼無比，驚動全場。
秦洛這才回過神，目光瞟向周圍，眉眼緊皺。
怎麼人又多了？
“洛兒？“
“恩？“秦洛聽陌宸喚道，眼神與他對視，滿臉疑惑。
“你打算舉到何時？“
她反應過來，破魂劍還纏在畫淵劍上。手微微轉動，劍刃縮回，鏈形長劍，而陌宸也順勢收回畫淵劍。他轉身望向站台上父親和眾長老，遠遠恭敬作揖，底下頭時，嘴角上揚，暗自竊喜。
站台上眾長老都為此議論不休。
“這孩子武功不凡啊。“
“她手上拿着的可是破魂劍？“
“當年秦炎得此劍時，已是我蒼龍首領。在世時，春鄴大會也是每年為南倉奪得首位，這才讓南倉從默默無聞到名揚四海。“
“後秦炎戰死，破魂劍失控，南倉再無當年盛況。那期間南倉名次一落千丈。三年後陌少任首領之職，有幸得畫淵劍，才致南倉不衰七年。“
“現破魂劍在秦炎之女秦洛手上，那算是南倉再得破魂劍？“
“你剛在大堂說，秦洛失蹤十年，已不是南倉弟子啊！“
“當時並不知這孩子武功如此了得。要是她淪為江湖散人，漂泊四海，被別勢力籠絡去，上春鄴大會，再現剛纔此景，這是要兩勢力同居第一？“
“這...“
“破魂劍必須留在南倉！“
“這是不能讓她走了。“
陌業凡呼口氣，背過手道，“這孩子留下也要有個理由，現只是宸兒的竹馬之交。“
“這孩子是秦炎之女，那秦炎本是我南倉首領，他千金也定是南倉弟子。“
陌業凡不驕不躁整理衣袖，“她若為弟子，又有着與朱雀首領相匹敵的實力，單單做個弟子，也太看輕優秀弟子了吧，傳出去倒顯得我南倉不重視有才之人，恐失弟子心啊。“
“這...“
“其實很簡單，她本是我南倉烈士之後，總要有些優待，我剛番提議，讓這孩子競選蒼龍首領...“
長老們互相對視，又議論起來。
白落武場中央，秦洛環視四周，低着頭。悔不該一氣之下，與陌宸切磋。這下可沒法收場了。她不知該如何，絞盡腦汁思考一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還是回南雀廬吧。
她持劍轉身離去，被陌宸當場擒住手腕。秦洛用力扯開，可他越握越緊，死活不放。
“你這是還沒打夠嗎？“秦洛再次嘗試扯開。都如他所願了，還想做什麼！
“你又想躲？“
“我什麼時候躲過？“
陌宸嘆氣着，手用力一拉，將她拽到身邊，“這幾天你躲我，躲得還不夠嗎？“
秦洛露出心虛神態。好吧，確實再躲，但不能承認。她避開陌宸視線，“有嗎？你...有出現過嗎？“
陌宸望着她，雖是惱怒，但見她一臉不承認的模樣，像極兒時性子。他嘴角上揚，忍住不笑，“你這裝傻樣，這麼多年還不變。“
秦洛聽此言，應是被他看穿了，無奈道，“今日是栽你手上了...“
“過來。“陌宸拽着她直走武場站台。
秦洛環顧四周，周圍人思言碎語，想是又在非議。事到如今，也堵不住他們的嘴，難道真要將他們毒啞？誒...要不毒啞他們算了，這樣世界就清靜了。
她揉着太陽穴，要是不管仁義道德，她早這樣做了。
“父親，各長老。“陌宸恭敬道，身旁秦洛也跟着作禮。
蘇長老瞪大眼睛，湊近打量着秦洛，“小丫頭，你可還記得我？我可教過你幾日劍術呢！“
秦洛一愣，努力回想兒時...爹有幾日外出辦事，將自己閨女委託給此人，替他教導劍術。可那時蘇長老對其下弟子甚是嚴格，不達到他要求，就會挨棍，把秦洛嚇得次日都不敢出門。
她背後發涼，尷尬笑着，“記...記得...蘇首...不，蘇長老。“
兒時，蘇長老還是分支首領，十年過去，他應是退了此職，做起悠閑自在的長老，這才換來如今老頑童的性子。
“這剛才只看兩劍交鋒，倒沒看清這孩子相貌。仔細一瞧，和秦炎的娘子真有幾分相似，而那武功底子也極像秦炎。“
“你的眼神是真不如以前啊。從這孩子走來時，我就知道她定是秦炎的孩子。“
“我！我眼睛怎麼了！你不也是湊近才看清的嘛！裝什麼裝！“
長老們你一句我一句鬧得不可開交，站台上瞬間熱鬧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江長老向前勸道，目光朝向秦洛，“孩子，你在外十年，如今回來，這南倉便還是你的家，你就留在此處吧。“
“我...“秦洛不知說什麼。或去或留，她已是難以抉擇。
陌業凡輕咳幾聲，“秦洛，聽命。“
秦洛一驚，不敢動彈。這是做什麼？
陌宸趕緊牽着她，向前幾步，示意一番，兩人單膝跪在陌業凡前。
“你兒時就是我南倉弟子，后被惡人所害，被迫入惡道。如今你恢復記憶，手刃敵人，再次救江湖於危難，已是大功。現重回南倉，恢復弟子身份。“
台下嘩然一片。
“恢復弟子身份？所以這姑娘現在是南倉弟子了？“
“嗯嗯，好想是的。“
“你們先別說話，掌門好像還有話說！“
陌業凡淡淡一笑，繼續道，“因你是忠烈之後，破格讓你競選首領一職。“
秦洛聽完，心中一震，內心情緒極為複雜。
“你可願意？“
她還不知這一切發生了什麼？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作答。
陌宸見她一言不語，在旁輕聲提醒，“洛兒，掌門問你話呢？“
“我...“秦洛自知若是恢復南倉弟子，也沒有資格競選首領，本以為會錯過機會，而下次怕是遙遙無期，今日陌業凡一言讓她受寵若驚。
陌宸心中着急，壓低聲音，“說願意。“
秦洛大腦空白，聽他一說便條件反射，“願意。“
恩？？她低側着頭，滿臉埋冤神情，陌宸在旁暗暗偷笑。
“恩！好！那就這樣定了。“陌業凡滿臉笑容，想這事能夠解決，也算放心了。
“不過。“項長老走來補充道，“你畢竟失蹤十年，這次破格，對競選弟子有失公平，所以我們決定讓你先同今年新入弟子一起讀書，兩個月後若考核合格，便直接參加競選。“
秦洛面向項長老，點頭答應。
“恩，還有一事，若你通過考核，在競選比武時，不能使用佩劍，也不可施展幽冥劍法，要用南倉劍法。“
“啊...“司徒昊覺知離譜，“這秦洛十年沒回南倉，這南倉劍術...肯定比不上這裏的弟子，且只有兩個月時間。“他勉強笑着，“這不是為難秦洛嘛，兩個月和十年，不太好比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要有人維持這份公正。“
“可這...對秦洛...“
“司徒昊。“陌宸示意他不要往下說。
而秦洛聽完毫不猶豫道，“我答應此事，定不負掌門所望。“
陌業凡聽她堅定語氣，看來已然作出決定，“好！那我便靜觀其後。“
“是。“
“散吧。“
眾人行禮恭送掌門和各位長老離去。
秦洛陌宸二人起身，源宇向前雙手遞上各自劍鞘。秦洛臉上不盡意露出喜悅，她根本沒想到自己能重做回南倉弟子，還有資格競選首領。近日心情本是不佳，但突發如此驚喜之事，不得不讓她喜上眉梢。
陌宸偷瞟秦洛，她心中喜悅之情，沒有過多表露在臉上。不過從眼神，陌宸便能知曉她對此十分滿意，終於可以長留南倉，如兒時一樣，與自己日夜陪伴，再也不離。
“陌少，快點感謝我吧。“司徒昊洋溢笑容，得意着，“要不是我和影倩，哪兒有你的戲份？“
“戲份？“秦洛疑惑不解。
陌宸用眼神暗示他少說話，可司徒昊就沒直視自己，繼續道，“秦洛你怎麼還沒察覺出來？“
秦洛眼神瞟向陌宸，“你們...合夥偷破魂劍，就是為了引來長老和掌門？“
陌宸躲開她視線，假裝自己並未參與其中。
“不引他們來，他們怎會同意你競選首領？你說對吧陌少。“司徒昊想讓他也說兩句，畢竟此事是他一手籌謀。
陌宸再此瞟向他，露出尖銳眼神。司徒昊背後一涼，感絲不詳預兆。
他嘆氣着，從司徒昊一開口，秦論就應猜到七八分，如今乖乖坦白才是正道。
“其實今日大堂有議會，父親、首領和長老都會出席，我只是藉此機會，讓他們觀瀾下你的實力而已。“
“那你怎知他們見了就會同意？“
“那是因他們格外看重榮譽，南倉是江湖勢力之首，未保永不衰敗，他們必定要留下你，因為你有破魂劍。“
陌宸見她還是懵懂，繼續解釋，“破魂劍本是秦炎叔佩劍，當年他是蒼龍首領，離世后南倉在春鄴大會上衰弱三年。“
聽到這些，司徒昊又起勁了，因為他是目睹者，“對對，那三年，南倉名次確實不好看，都掉出前三名了。三年後陌少選上首領，又在遊歷時得畫淵劍，再次讓南倉重回第一，當時我也在場。那場面真是過癮，最深刻的就是安巡盟盟主孫雍的臉，別提多難看了，被只有十八歲的晚輩給打敗，他肯定都沒臉參加後面宴會了。“
源宇聽見也用力點頭，“畫淵劍再配上陌少的劍術，場面也嘆為觀止，此事仍記憶猶新。“
秦洛早已見識陌宸劍術，他的南倉劍法確實練得爐火純青，在劍術造詣上自己遠不如他，若練得不是幽冥劍法，持的不是破魂劍，未必能與他打成平手。
“所以你只知長老這一點，就能料到他們定會留我？只因我有破魂劍？“
“恩。“
聽陌宸那輕描淡寫的回答，秦洛這才感到什麼叫策無遺算，她透露出一絲欽佩目光。陌宸抬起手，波動秦洛額旁發梢。
“人心叵測，懂太多未必是件好事，但只要你想做的事，我定會全力助你。“
源宇見陌少舉動，甚是親密。自從陌少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讓源宇都覺得奇怪，他深知秦洛對陌少很重要，但一直以為兩人只是知己玩伴。但近日的觀察下，陌少的所作所為，再加上只對秦洛一人的溫柔眼神，這兩人分明有情啊。
司徒昊在旁不以為然，這一切他都心知肚明。再瞧源宇震驚眼神，他暗自笑着。
這源宇怕是不知，陌少如今是單相思吧，對方可絲毫沒察覺。日久生情這想法可是陌少想出來的，看來得熬一陣子嘍。
他用手肘碰了碰源宇，“走吧！回南雀廬，影倩還待在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