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緋靛・遇 第十九章 湘骨劍
已到午時，可西緣島還是被大霧籠罩，遲遲沒有散去的跡象。
而島上山腹內，曉躍、孫影倩和司徒昊對剛才的情景感動震驚。
“這石頭還會攻擊人！這麼可怕！“
曉躍對剛才情形也驚慌起來，跑過去撿起那兩半鴉玄石，這石頭突發微光，另一邊破魂劍上兩顆赤紅石也同樣發出微光。
“這到底怎麼回事？“
曉躍拿着石頭，靠近些破魂劍，猶豫了一下，又再次靠近。
陌宸看向曉躍奇怪的舉動，“曉躍兄，你是不是想到些什麼？“
“我不太能確定，但按現在來看，鴉玄石好像對破魂劍十分感興趣。“
“這石頭還能對劍感興趣？“司徒昊聽着話簡直前所未聞。
“此石奇異，靈氣十足，剛剛還充滿殺氣，這時便和赤紅石惺惺相惜。“
曉躍兩邊看了看，“秦姑娘，你可否把這劍借我數日，讓我深入研究一番？“
“曉躍兄執意想破解其中答案，秦洛定會相助，這破魂劍就拜託曉躍兄照看了。“
她剛才沒有受傷，可是神情不像往常，全身無力。
曉躍接到破魂劍，“諸位，我這幾天將在此待上數日，不能好好招待各位，望四位諒解。“
“沒事沒事，只要能修好我的劍，等幾個月都可以！“司徒昊豪爽道。
“曉躍兄可是穆大師的徒弟，修你這破劍只需幾日而已。“孫影倩又和司徒昊拌嘴了起來。
這時秦洛冷淡道，“那我先去外面了。“
陌宸看向秦洛隻言片語未說便跟着出去。孫影倩和司徒昊想是待在這也沒什麼意思，也緊跟其後。
司徒昊出去時轉身給曉躍打氣，“加油曉躍兄！我等你。“
“快走吧！“孫影倩一臉嫌棄推着司徒昊。
山腰上，秦洛靠着山旁，想下山但眼下階梯如重影一般，完全不知如何下。她試着，上山容易下山難，石階又潮濕得很，突然間腳下一滑。
陌宸趕到抱緊她，“洛兒。“他喚道，抬起她的臉瞧看着。秦洛臉頰微微泛紅，再用手摸下額間，神情忽然緊張。他順勢雙手抱起，快速下階梯。
後面跟着的司徒昊和孫影倩也出來，他們左看右看道。
“恩？他們兩人呢？“
“算了，別管他們了，我們下山去吧，都看不清路。“說完司徒昊向前走去，剛沒走幾步，一不留神腳底打滑，直衝山崖，而他慌亂之下抓住了孫影倩。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同司徒昊一起掉下山崖。
陌宸尋了一洞口，將秦洛抱到遇不到風的拐角，“洛兒，你怎麼樣？“
秦洛皺着眉，頭暈似眩，但還強忍着，“我沒事...“
“你身上這麼燙，怎會沒事。“陌宸拿起她手，為她把脈。
“是…風寒…昨日...“陌宸撫摸她臉頰，昨日定是在岸邊受涼了。
他焦急萬分，“你等我片刻。“
陌宸起身出了洞外，彈指后他揣着些干枝，在秦洛旁燒了個火堆。
他脫下外衫，給她蓋上，且坐在身旁，將她摟進懷中，“捂出汗來就好了。“
秦洛睜開眼睛，聲音虛弱，“我知道，我下山找些草藥服下便好。“
“你以為是葯玔谷嗎？草藥隨處可見？西緣島這什麼都沒有，你且睡會兒。“
“不要...“秦洛雖全身不適，但卻不想閉眼，她不想再回憶以前的事，無法面對，更是不忍面對。
陌宸低頭望着她，“你如今高燒不退，不要再強撐下去，有我在你且安心。“
秦洛回想最近數日，思緒混亂，頭疼欲裂，“你與我在一起，只會處處涉險，你快回南倉吧。你是南倉少主，你的生死牽動整個江湖，我不能永遠跟着你到處遊歷。我只是孤女，江湖人稱的惡女，已是死有餘辜。“
陌宸心痛如絞，“你說什麼胡話！你還有我，我會陪着你，絕不讓你獨自一人，絕不。“他哽咽着，“你快歇下。“
“生死離別...我不想再嘗試...你快回去，不用管我...“秦洛吃力擺脫着他。
她如今的力氣根本掙脫不了，陌宸聽她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如尖刃般刺痛他的心。
生死離別？是因眼睜睜見母親離世嗎？
“洛兒...你一個人要如何活下去...“他緊擁秦洛，雙手不斷安撫。陌宸感知她內心的傷痛，想幫她平復，想讓她同常人一般生活。
“我...沒打算活...求你...求你放過我吧。“秦洛全身顫抖，眼眶含淚，內心一陣酸痛。
“洛兒！“陌宸正視着她，見她雙眼含淚，卻又是無神的目光，他內心驚恐不斷，這如同出幻羅林時一樣，“你不能這樣！世間還有很多美好在，洛兒...你不能沒了生的慾望...“
秦洛眼角流下淚水，“美好...“
她呼出一口顫抖氣息，“美好...爹娘都不在了...家中已無人...留給我的...只有恐懼...只有肆虐...“
陌宸的眼角情不自禁得濕潤起來，“那人在十年間讓你受盡折磨，可如今...“
他輕撫秦洛臉頰，“如今她已死，你已不再是泠莫，是秦洛，你有我，有陌伯伯有林芬姨不是嗎？我們都是從小陪伴着你過。若你沒被拐走，我們也會如家人般疼愛你，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洛兒你不能尋死...秦炎叔、蘇姨還有賀叔...他們...他們也希望你活下來，替他們覽遍大千世界每一處，看遍江山榮華之景象，走遍他們沒走完的人生。洛兒...“
陌宸再次緊擁着她，“讓我來撫平你心中的疼痛...我會護着你，守着你，保你一世平安快樂，美好會再顯。“
秦洛在他懷中抽泣着，他的話語讓她心中流過暖流，這般呵護世間已無第二人。她氣喘急促，暈眩加懼，強撐起身，卻還是無奈倒了下來。
她視線模糊望向眼前的人，“陌宸...“
陌宸見她已毫無力氣，意識也在漸漸消散。他安撫着，“睡會兒，睡會兒就好了，我會陪你，終生不離。“
他摟得更緊些，望着秦洛，輕柔她髮絲一遍又一遍，直到見她合上雙眼，安然沉睡，才鬆了口氣。
洛兒...
啊！
嘭！
“疼死了。“孫影倩揉着摔疼的屁股
司徒昊緩緩爬起，見周圍雜草叢生，落葉滿地，光線稀少，“這是哪兒啊？“
孫影倩看他準備爬起，且背對着她，抬起腿，頓時給司徒昊屁股上來了一腳。
“哎呦！“司徒昊疼叫道。
“你這人！自己掉下去也就算了，幹嘛拉我墊背！還好這落葉厚實！我才沒摔死！“
司徒昊不只屁股疼，他現在全身都疼，扶着旁邊，仰頭看，“恩？這天空怎麼變圓了？“
孫影倩無奈道，“你摔傻了嗎，我們掉進口深井裏了。“
司徒昊這才反應過來，“井？這居然有個這麼大的井。“他欲哭無淚，“那我們怎麼出去？我可跳不上去。“
“有人嗎！秦洛！陌少！“孫影倩大聲叫喊，希望他們可以來救自己。
“別喊了，這西緣島那麼大，肯定聽不見。“
“我們豈不是要這兒餓死？“
“等天黑，陌少看我們未歸，想必會來找我們的，我們保存體力吧。“司徒昊說完想靠一處牆歇息。他身子剛靠上。
“嘭“
那處牆突然倒下，“媽呀！“
二人大驚失色。
那牆慢慢癱軟下來，灰塵四起，兩人被灰塵嗆得咳嗽幾聲。他們隱隱約約見到個洞口，不是很大，貓着腰便可進去。
“這還藏着個洞？“
孫影倩上前探勘，準備進去，但被司徒昊勸阻，“裏面那麼黑，進去要是出不來可怎麼辦？“
“應該沒事吧，你不好奇？“孫影倩反問道。
好奇？好吧！是真好奇！
司徒昊思考片刻，“那我跟在你後面。“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沒武器！可你有！遇到什麼事，還得你扛！我相信你！“
孫影倩翻了個白眼給他，繼續往這洞中爬去。
洞內比較窄小，兩人跪爬前進。
“有光！“孫影倩激動道。
“那快爬，說不定我們就出去了！“司徒昊在後面興奮着。
他們不斷前進，終是到了。
“哇！“孫影倩領先看到洞外情景，目不轉睛環視周圍。
“怎麼了？出去了嗎？“司徒昊也趕緊出來，查看一番，可他一出去就呆住了。
這洞盡頭看到的還是個洞，只是個更大更寬廣的洞穴而已。遍地插着數不勝數的劍，這可比剛才曉躍那兒還多。
“天呢！這也太壯觀了吧。“孫影倩感嘆道。
司徒昊跑過去，仔細觀察番，“這劍雖未做完，但他們外形好像都一樣，特別是這個劍格形狀，好眼熟，怎麼感覺見過...“
“哎，結果好像又到更大的洞穴。“
“我們在找找別的出口。“司徒昊循環四周，“這裏的洞口也真多，哪個才能出去啊？“
“撒撒撒“
突然某個洞內發出聲音響。
“剛才是什麼聲音？“司徒昊似乎察覺到什麼。
“撒撒撒“
司徒昊仔細聽，指着某個方向，“好像是從那個洞口傳出來的。“
瞬間這個聲音越來越響，一團黑影瞬間直衝過來。
“是蝙蝠！“
那群蝙蝠張開嘴，露出尖尖獠牙，直衝司徒昊。他立馬反方向飛撲，躲避一擊。蝙蝠撲了個空，現全部朝向孫影倩而去。
她拔出湘骨劍，朝着蝙蝠砍去，其中兩隻被砍傷掉落下來。孫影倩轉身跑到地理位置優越的地方，再此向它們揮劍，但數目略多，只能傷些許。
司徒昊見此情況，從旁隨便拔出一把劍，朝那蝙蝠背後砍去。只見一個劍光閃過，蝙蝠砍死數只。兩人配合著打散這群蝙蝠，數量已經逐漸減少。
過了一盞茶時間，這空中現只剩兩隻蝙蝠。孫影倩一躍而上，向它們再揮劍，閃現出一道湘色劍氣，空中兩隻立馬斃命，掉落在地上。
“終於殺完了。“司徒昊格外喜悅，跑到她旁道，“你這劍術長進不少啊。“
“秦洛只是指點我幾處，居然能那麼厲害。“孫影倩見湘骨劍，暗自竊喜。
“你這劍從哪兒來的！“
洞穴突然竄出一句話，可附近根本沒有人。
“是誰在講話？“孫影倩慌亂起來。
“我問你！這劍從哪兒來的！“語氣中還帶着憤怒。
“這...“孫影倩呆住不動。司徒昊見此不妙，想拉着她，隨便找了個山洞逃跑。
而他們面前突然晃出個人影。此人向孫影倩手腕痕痕打了下，湘骨劍瞬間脫手。而他迅速接住，閃現去向中央。
兩人後知后覺，原來那人影是位中年男子，頭髮白灰，一襲棉麻灰暗長衫。他拿着湘骨劍仔細查看，露出震驚眼神，卻還夾帶着傷情。
他在那兒自言自語道，“是你嗎，梓惠。“
“穆平，你看這是我畫的劍圖。“
“恩？這外形很奇特呀，要鍛造的話可能要費點功夫。“
“有你在，我還怕鍛造不出來嗎？“
“我可不幫忙。“
“為什麼？“
“幫忙可以，那你...嫁給我，我就幫你。“
“恩哼，那我自己鍛造。“
“那這劍可能鍛造不出來了哦。“
“你是在小看我嗎！“梓惠嘟起嘴。
他顫抖的手觸碰劍格外形，一滴淚從眼角滑下。
“把劍還我！“孫影倩氣憤道。
司徒昊瞧見此人神情，拉着她的道，“他那表情好奇怪啊。“后又附耳，“他剛剛說梓惠，梓惠是誰啊？“
梓惠？
孫影倩聽這名字，心中一驚，又回想曉躍說的話。
“這島上只有我和師父。“
孫影倩似乎比剛才更氣憤，走到這人面前，“把劍還我！“
“你還沒回我，這劍是從哪兒來的！“穆平怒吼着。
司徒昊根本不知發生什麼。孫影倩突然發這麼大火幹嗎，小命不要了嗎？
“是一女子所贈。“孫影倩壓着怒火說道。
司徒昊愣了一下
不是她娘的遺物嗎？這麼變贈得了？
穆平抬起頭傷情道，“是梓惠嗎？！“
他的眼神帶着渴望，期待着能聽到心中答案。
“是。“
“那！那她現在過的可好？“
孫影倩咬着下唇，眼中含淚，凝視他雙目憤恨道，“她死了！“
穆平頓時如晴天霹靂一般，雙手顫抖，呼吸急促，“不可能！“
“姜梓惠，早在二十三年前因難產死的。“
“什麼...“穆平兩腿發軟，癱坐在地上，心如刀割，不敢相信...
穆平被幾個侍衛按在地上滿身鮮血，望着遠方梓惠慢慢離去，嘶喊道，“梓惠！你不要走！“
梓惠抱着還未鍛造好的湘思劍，含淚輕言道，“對不起....“
“梓惠！！！“
穆平回憶她離開時的背影，潸然淚下，“她什麼時候走的？“
“荷月上浣，六月初十。“
聽完，他更是痛哭流涕，心中作痛。
梓惠居然在離開他半年後就去世了，他一直以為她和她丈夫在某處，幸福生活着，如此便是最好。可今日知道真相，居然...已是陰陽兩隔...
司徒昊一臉茫然。誰？這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可以把劍還我了。“孫影倩伸手，向那男子討回佩劍。
當時梓惠離開他時，帶着這把沒鍛造好的劍而走的。現在此劍鍛造完好，想必是梓惠一人所為。他自知，這並不是自己的東西，他也不想要。他想要的已不在世上。
他緩緩將此劍遞給孫影倩，“這把劍叫什麼名字。“
孫影倩接過劍轉身回道，“湘骨劍。“
“湘骨？“他回想二十三年前...
“你確定你只要一顆紅豆作為嫁妝嗎？我雖然給不了你萬貫家財，但還是可以添置些金銀首飾。“
“哎呀，你這個傻瓜，紅豆，自古以來都被當作寄託相思之物。“
“我們日日朝夕相對，還要需相思嗎？“
穆平說完，便偷親梓惠一口。
她嬌羞般道，“你！流氓！“
“我親娘子，怎麼就流氓了呢！“
“還沒成親呢！“
“這不快了嘛！“
他兩遍臉頰劃過淚水，自言自語道，“紅豆相思...入骨情...早知...早知...寧可被人廢了雙手...我也要帶你走....“
如此靜好的歲月匆匆而過，回首往事淚千行。
孫影倩提劍向一洞穴走去，司徒昊不知他們在講些什麼，但為了不落單，他便向緊追其後。
兩人走了一段路后，司徒昊則問道，“你剛剛在說什麼？那劍不是你娘留下的嗎？為什麼說得像個生人。“
正走着的孫影倩突然停下。
“恩？你怎麼了？“司徒昊還沒搞明白。孫影倩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司徒昊嚇了一跳
這剛剛還好好的啊，怎麼回事！
他急忙安慰道，“你...先別哭...我可沒惹到你啊...喂...“
孫影倩還在不停哭泣，洞中都充滿她的哭聲，還伴隨着迴音...
司徒昊怎麼勸都勸不住，索性坐在旁，手慢慢伸向她頭頂，輕輕碰了碰。
“好吧，哭出來就好了。“
勸不動，那就順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