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能放開你
……
湯小白倏然睜開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張淡青色綃帳,紗帳上被人設了結界,只要她稍微碰到,設立結界之人便會立即有所感應。
湯小白微微將頭轉動至一側,鼻尖隱約可以聞見香楠木的焚香之氣。
簡單掃視一圈,這間屋子佈置得素雅清新,屋內佈局擺設應是照着以前她府上房間所置辦來的,乍一眼看上去覺得很是親近熟悉。
湯小白手指微動,牽動結界,再眨眼,帝台已站在了她床邊。
“醒了?”
帝台自然而然坐在床榻一側,扶她坐起來靠在床頭,伸手探了探她額間,“外傷我已替你療愈的差不多了,只是內傷還需再靜養幾天才行。”
他隨手拈出一顆藥丸來,喂到她嘴邊,“這顆丹藥可以幫忙鞏固你體內新找回的火系之力。”
湯小白張口服下,道了句多謝,問,“我睡了多久?”
“快三日了。”帝台溫聲道。
“宗夏呢?”
“我已將他殺了。”
“那玄圭呢?”
帝台沉默了會兒,“關起來了。”
湯小白心中一急,忙掙扎着起身,“他在哪裏?我去見他。”
“躺好。”帝台按住她肩膀,“你不必去見他了,你的一系神識我會想辦法幫你取出來。”
“不可以!”湯小白忙搖頭拒絕,“他如今已沒了火系神識,若是你再取出他另一系神識,他會死的。”
“他本就不該活。”帝台皺眉。
“可我要他活着。”湯小白目光灼灼與帝台對視,語氣不容置喙。
氣氛壓抑,帝台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盯着湯小白沉默良久,終是放軟了聲音妥協,“好,我會想辦法將他送去地府投胎,來生定叫他托生在一個錦衣玉食的鐘鼎之家……”
“不。”湯小白卻依舊拒絕,“我要他這一世便好好活着。”
“可沒有土系神識,你要如何恢復神位?”
帝台努力控制自己情緒,軟聲和她講道理,“我知道你們在下界的時候共同經歷了一些事,你心中放不下。可是你要記得你是神,和他註定是沒辦法成為朋友的。”
他伸手輕輕撥去她臉頰碎發,低聲輕哄,壓低了姿態,語氣近乎懇求,“乖乖聽話,莫要任性了好不好?”
湯小白毫不掩飾自己不喜歡被他觸碰,將頭別過去躲過他的手指,眸光冰冷,“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且放我和玄圭下界去,我還有些事沒有……”
“小白。”帝台打斷她,眼底是化不開的痛苦,“好不容易見到我,你就沒什麼想說嗎?”
“為什麼從你睜眼開始一直都在問別人?就不能也問問我嗎?”
他聲音帶着委屈,像個渴望卻始終得不到糖的小孩,全然沒有昔日裏半分戰神的氣勢。
湯小白垂下眼,“帝台,你不必……如此。”
她知道眼前這個帝台是她一直以來熟悉的那個人。
只是…先前他掐自己脖子時的記憶還沒消,如今這樣,實在讓她有些分不清此刻這個溫柔如水還帶着孩子氣的帝台和那個陰狠暴戾獨斷專行的帝台,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帝台觀她表情便猜到她定是想起了先前玄天鏡之事,一顆心愈發揪着疼起來,眼底帶着抹不去的悔意。
手背輕輕碰了碰她脖子,又觸電般縮回手,像是生怕再傷到她似的,小心翼翼問,“還痛不痛了?”
本以為他會和自己辯解些什麼,沒想竟是如此手足無措的神情,湯小白反倒被他磨得沒了脾氣,默默嘆一口氣,兩指輕揉着眉心,不願繼續糾纏,“帝台,放我走吧。”
“你想走去哪裏?我陪着你。”他柔聲道,“你現在尚未恢復神身,一個人走我不放心。”
“我不需要你陪。”湯小白皺眉拒絕。
“可是我卻不能看你再受一次傷了。”他輕聲解釋。
她又怎知,當他感知到景行劍氣匆匆趕到,卻看見那個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生死不明的她時,是怎樣一種心情。
他甚至已經下定決心,若是她再死掉,這一回他定要陪着她一起。
神族壽命漫長,他真的已經無力再承受第二次失去了。
帝台強打起精神微笑,“你傷重未愈,還是先不要想這麼多了,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不好,你到底要幹什麼?”湯小白咄咄質問,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煩。
她不喜歡面對帝台時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更不喜歡他這樣好脾氣的遷就態度,就像是在對待任性撒嬌的戀人。
“想護着你。”他老老實實回答。
“……”
湯小白鬱結。
“我不需要你護,我自己可以保護好自己。”她板著臉道。
“那想讓你保護我。”帝台還是老老實實的模樣,說出口的話也是一本正經。
湯小白氣極反笑,“你堂堂戰神需要別人來保護?”
“需要的。”
帝台點頭,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這裏,若是見不到你,會疼。疼得痛不欲生,日日夜夜,飽受煎熬。”
“兩千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這樣過來的。”
他滿是真誠,“留下來,保護我,好不好?”
“……”
見湯小白不說話,他繼續道,“等你恢復了神身,我便去請天帝給我們主婚。”
“你在凡間結識的朋友,都可以請來,我們隨你的喜好置辦……”
“帝台。”看着他滿心歡喜的模樣,湯小白忍不住出言打斷,卻猶豫不知如何回應這份喜悅。
“嗯。”帝台停下,靜靜等她開口。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們不合適?”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垂下眼輕聲問。
“沒有。”帝台認真回答。
湯小白嘆口氣,“我…不喜歡你。”
……
久久未等到他的回應,湯小白忍不住抬眼看過去。
帝檯面無表情低着頭沉思,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讓我走吧。”她只覺得喉嚨深處一陣發緊,心知自己這句話說出來有多殘忍。
沉默良久的帝台終於抬起頭來,唇畔重又掛起了一絲淺笑,“可是…不行啊。”
他出其不意伸手輕點了一下湯小白額頭,後者一驚,只覺一股困意襲來,一個“你”字說到一半,便再度陷入了沉睡里。
凝望着她嬌美的睡顏,帝台笑容裏帶了分苦澀,“什麼都能答應你,唯獨這件事…不可以。”
此生,我再也,不能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