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叔結婚
陳家明佔據警局娛樂頭條一個星期,另一條爆炸新聞立刻替代了他的查閱嬰兒用品的八卦。
寶叔要結婚了。他給了每位同事發了請柬,卻故意隱去新娘的姓名不提。
寶叔每天依舊樂呵呵的做他分內的工作,對投來的所有好奇目光一概不睬。至於有人旁敲側擊打聽新娘的事情,更是三箴其口。寶叔笑了,探員鬱悶了,這是一場暗中的較量,刑偵與反刑偵這次體現得淋漓盡致。是誰笑到最後不必說了,只是苦惱了一群經驗豐富的探員,各自懷疑起自己的專業能力。
一個月後,寶叔舉行了一場小型婚禮。身披白紗的拉拉出現在大家的視野里,神秘新娘終於浮出水面。
“呀吼,寶叔,真有你的,拉拉姐你也敢娶!”有年輕的警員笑着起鬨。
寶叔當即給了他一拳,假意生氣,“怎麼,拉拉姐不能娶啊?你小子別囂張,不然一會有你好看!”
那警員嬉皮笑臉的,揶揄着說:“寶叔,你留點力氣吧,晚上有你受累的。”
“臭小子,討打是不是?”寶叔新郎官也不當了,準備過來打人,被肖揚一把攔住。後者踹了那警員一腳,讓他識相的滾一般去。
“頭兒,敬你。”很久之後,寶叔攜拉拉過來敬酒。
肖揚猶豫了下,舉起一杯果汁,“恭喜,祝你們幸福。不過很抱歉,我必須喝這個。難得大家都出來,一會讓他們陪着你們多玩一會,我要趕回去,今天由我來值班。”
寶叔很理解的點頭,說:“我明白。辛苦你了,其實,兄弟們都知道。”
拉拉默默跟着舉杯,“一切盡在不言中。”
肖揚笑了,仰頭,一口喝光杯中果汁。
過了一會,拉拉走到陳家明面前。平時相處得好像一對親姐弟的兩個人,熱烈擁抱。
“拉拉姐,恭喜你把自己嫁出去了。”
拉拉嘆口氣,鬆開他,“家明,幸福很神聖,但是幸福,其實就在每一個人的身邊。你要學會發掘幸福,才有機會得到它。不要太固執,人生很短暫,往往我們什麼也沒有做,已經走完一生的路。”
陳家明靦腆的舉杯,“拉拉姐,乾杯。”
拉拉出手敏捷,奪過酒杯,給他換成果汁,“你最好不要喝酒。”餘光向遠處瞥去,發現肖揚正看向他們這邊。
肖揚和拉拉對視了僅一秒,馬上將目光轉向被圍追堵截的寶叔那邊。狼狽的新郎,引來陣陣鬨笑。也準備過去湊湊熱鬧,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為避免破壞氣氛,肖揚忙按了接聽鍵。一分鐘后,肖揚掛斷電話。
“寶叔,過來一下,說點事情。”肖揚過去,把寶叔拉到一邊。
職業習慣的原因,寶叔什麼也沒問,跟過來,“如果有事,不用管我們。”
肖揚看了看那些窮追不捨的同事,說:“嗯。我馬上要回去,而且,要把家明和小螃蟹帶着。”
“明白了,以後有的是機會一起聚會。”寶叔伸出雙臂。
肖揚與寶叔狠狠擁抱,“再次祝福你。”
小螃蟹聽說警局有事,放下杯子,和新郎新娘挨個打招呼。壞笑着開個沒輕沒重的玩笑,被寶叔一腳踹過去,乖乖滾向停車場。
“這小子,就是欠修理。”寶叔收回腳,沖拉拉露個燦爛笑容,問:“老婆,剛才老公的無影腳,帥不帥?”
拉拉:“……”
餘人紛紛扭頭,不忍去看寶叔被修理。
車子緩緩駛離海濱酒店,小螃蟹迫不及待探過頭來,“頭兒,有新案子。”
肖揚雙手把着方向盤,目視前方,嗯了一聲。
“我們去什麼地方?”小螃蟹又問。
“先回去。”肖揚看了眼手錶,說:“時間來得及,得把家明的工具帶上,那邊發現了屍體。”
後座陳家明沒說什麼,小螃蟹又說:“為什麼是我們?”
肖揚一愣,車子緩緩停在斑馬線后。回頭看了看後面兩個傢伙,問:“什麼是你們是我們的?”
小螃蟹擺出一副哭喪臉,“這還用問嗎?頭兒,你偏心,好不容易可以不上班透透氣,來了案子,偏偏叫上我們兩個。”
肖揚不屑的哼哼,“那還用說,就你們兩個,和我一樣,滴酒不沾。”
小螃蟹哀嚎,“天啊,我為什麼要暴斂天物,喝喜酒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坐穩了!”肖揚面無表情的說,猛踩油門,車子突然躥出斑馬線。
小螃蟹:“……”
陳家明皺了皺眉。
案發地是南山腳下的一處水塘,屍體被打撈上來,頭上蓋着一塊毛巾。
肖揚看了看周圍環境,已經泛黃的草有半人高,選在這個地方作案,是殺人拋屍的絕佳地點。
陳家明蹲在屍體旁已經忙碌開了,小螃蟹幫他遞工具,嘴裏絮叨不停,“喂,老兄,你什麼時候自殺不好,非要選在我們親愛的寶叔結婚的時候自殺。知道嗎,我的喜酒都被你給攪局了,要賠的。寶叔結婚,選的可是高檔紅酒,還有……吶,我告訴你,我的心情非常糟糕。”
“你能安靜點嗎?”肖揚在一旁和當地警員了解情況,實在受不了他的啰嗦。真不知道,陳家明怎麼能忍受得了,還能繼續保持安靜的工作。
“家明。”肖揚說:“死者,是邱海琳案的報案人。”
陳家明同一時間抬頭,放下手裏的工具,“死者不是自殺,是機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時間大概是10至12個小時。根據屍體浸泡程度看,死者死後被移至此處拋屍的時間,不會超過6個小時。也就是說,案犯是今天凌晨5時-6時左右,在這個地方拋屍。”
小螃蟹一張接一張翻看數碼相機里,當地警方剛到現場時拍下的照片。末了,才不確信的說:“看起來,不像他殺。”
“怎麼講?”肖揚問。
小螃蟹說了自己的幾點看法,肖揚偶爾點下頭。
陳家明側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來,把死者鼻腔里的提取物和一個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用袋子封好,放進專門的箱子,按下電子鎖。褪下手套,才說:“這裏的事情完了。剩下的,要回去做完屍檢才可以下結論。不過,我會用事實,來證明我的判斷。”說完,撇了眼小螃蟹,繼續低頭收拾工具。
小螃蟹凸了凸眼珠,百思不得其解,我沒得罪法醫吧。
收工回警局的路上,三個人誰也沒說話。到了地方,小螃蟹很識趣的找個借口走開。事實上,他不找借口,也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處理。辦公室里,只剩下肖揚和一言不發的法醫。
“家明。”肖揚首先打破沉默,“小螃蟹發表了點個人看法,其實你不用介意。你不覺得,你剛才的態度……”
“我的態度?”陳家明冷冷看他,不屑的笑了笑。
肖揚將倒好水的水杯遞到面前,誠懇的說:“最近你的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是其他同事未必。不開心,沖我發火好了,帶到工作中,容易引起誤會。”
“我很抱歉,我以後會注意自己的言行。請問頭兒還有事情嗎?如果沒有,我要回實驗室。”
肖揚想了想,沒想到讓他留下的理由。陳家明在他猶豫的時候,也覺得沒有留下的必要,理所當然的走了。肖揚追出門,只看到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樓道的拐角。露出一臉無奈的苦笑,這是怎麼了,最近他們都很暴躁。而且,破天荒的,陳家明居然也會咆哮。
事情發生在上個星期,為了個棘手的案子,刑事組和法醫組發生了嚴重的分歧。肖揚大動肝火,雖然不全是針對法醫組,但是這讓帶隊的陳家明卻感到異常難堪。
於是,孤獨的乖乖小白兔發飆了。
那時,陳家明寒着一張臉,目光咄咄逼人,冷然說:“肖警官,我理解你被這麼多的案子壓得焦頭爛額的感覺,也理解你衝下屬發脾氣的行為。這些,我統統可以不計較,並在、並在拉拉姐面前,努力維護你光輝正義的形象。但是,我請你也尊重我。”
肖揚當場被陳家明凜然的氣勢鎮住,怔怔地,“什麼?”
“我也有煩躁的時候,也有不開心的時候。我把自己的哥哥送進監獄,為什麼,為了維護司法公正,也為了不讓我的上司繼續在困境中掙扎。可是,這也很諷刺不是嗎,他被捕了,我才知道,我們有着那份血緣。他死了,我難過不對嗎?你知道什麼最痛苦,是相見不相知。我們相處了幾年,直到他知道自己活不了,才肯把真相告訴我。現在,我也心情不好。請尊重我,法醫也是有尊嚴的,也會傷心,也會難過。但是,我不能讓心情,左右了科學的判斷。”
……
肖揚過來道歉,大大出乎陳家明的意料。心裏的氣頓時化作無形,居然,又開始手足無措,“其實,我帶着情緒工作,也不對。”
“能理解。”肖揚伸出雙臂,陳家明愣了愣,知道他這是無任何曖昧意圖的擁抱,毫不設防的走過來。有力的雙臂把人環住,在他挺直的背脊輕拍了拍,“是我沒有把工作做好,我道歉。”
第一次,陳家明覺得,肖揚和過去相比,有那麼一點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