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知不覺小牛已經在老大夫那住了一個月了。自從上次小牛知道木龍的傷勢之後，學醫變得更勤了，以前只是囫圇吞棗，現在開始細細研讀起來了。他漸漸開始幫老大夫看病醫人了，老大夫退居二線，只在一旁指點而已。
小牛在老大夫的指導下潛心習醫，不知不覺地過去兩個月。
這天他忽然從夢中驚醒，滿身是汗，一邊擦汗一邊喃喃道：“原來是個夢，原來是個夢！！”原來他在夢裏見到大牛渾身是血，向著他奔跑。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剛想問他怎麼搞成這樣，就醒了過來。他現在才想起，大牛都在城裏兩個多月了，怎麼還沒過來呀？
這也難怪他會忘了大牛，他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要去幹些什麼，整天就是呆在醫館裏為病人看病，跟大夫學醫。當一個人沒有目標時，他就會隨遇而安，一直做着手裏的事，也不知道，也不管它有沒有價值，只是做做，消遣消遣，自然更不會想起不在身邊的人了。
小牛一直忙着專研醫術，現在通過這個夢才想起大牛的情況有些不對。小牛雖然有點覺得事情可疑，但還是不相信自己的這個夢會成真。他還按照正常的慣例，既然已經醒了，就起來打坐。小牛雖然自從練功后發現，只要打坐幾個時辰就可以一掃疲倦，一天都精神抖擻，但還是習慣每天正常作息，起於晨睡於夜，只在早上起來時打一打坐。這一點習慣在以後他一直持續着，也讓他受益很大。他現在從醫書上知道，這類似於道家的養神之法。
打完坐，小牛照常出來盥洗，然後去大廳看有沒有緊急的病人來看病。他在大廳沒看到有病人，便轉向後堂，來幫師娘準備早飯。現在他已經對老大夫改了稱呼，雖然老大夫不接受他拜師，但實已有師徒之實。
師娘見小牛來了，忙搶着道：“哎，小力，你整天忙着看病，就多歇一歇吧，這些有師娘就行了。現在還早，你就多睡一會吧。”老人家無兒無女，現在小牛叫她師娘，自然歡喜得很，把他看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
小牛笑道：“師娘，你看我這不是渾身的力嗎，你忘了我也是大夫嗎？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師娘見小牛把手上的活搶了，便找了張椅子坐下，道：“哎，誰說大夫不會有病？我看呀，每個大夫才是世上最大的病人。能醫不自醫呀！！你那師傅還不是渾身的病。唉，真不知道人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些什麼，要是你那師傅能夠為自己着想一點，他的身體也不會成這個樣子呀，也許我們早就兒孫滿堂了。唉！！”最後一聲嘆氣滿是無奈、哀傷，又帶一絲若有若無的埋怨，卻又似乎連這一絲埋怨都不忍。小牛第一次聽到師娘的心聲，聽到這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通過這兩個月給病人看病時的談話，小牛已經了解到一些老大夫不平凡的一生。
老大夫出生於這個村子。在他小時候，這個村莊發生瘟疫。官府不想拿錢出來救治，決定全村火化。那時大家得知消息后，便將沒有染上瘟疫的人，全部偷偷送走，讓他們去自謀生路，老大夫便是其中一個。
他們被送出去后，馬上就都分散了，各顧各的奔逃。只有他一個沒有走，而是偷偷地潛回村邊的樹林裏。在那裏他親眼看了一幕慘絕人寰的場景，而上演這一幕的配角是他的父母兄弟叔伯阿姨。就在他傷心時，卻被搜捕的官兵發現，幸好有一個好兵放了他一條生路。他緊緊的記住了他。
從那時候起，他下定決心學醫。四處尋訪明師，其中的辛苦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十年後他藝成返鄉。在他原來的村子上已經形成了一個新村莊，也許上天的安排總是那麼的恰當，或是恰當得那麼完美，完美得不能多一份；又或是恰當得那麼凄慘，凄慘得不能少一滴。當他返回時，歷史再次在他的村莊重演，又發生了瘟疫，官府還是按照老規矩來辦。但是他現在不是十年前的那個小孩了，他決定用自己的本領來挽回十年前他看到的那一幕。他直接來到城裏，找到衙門說自己能夠醫好這次瘟疫。可是官府那會聽他的，硬是把他轟了出來。
就在他沮喪的時候，十年前救過他的人來到他面前。他一眼就認了出來，也許是好人有好報吧，那恩人要不是遇到了他，恐怕就沒命了。當時剛好有個仇家請了個江湖中人在他身上下了毒手，幸好被他看了出來，在他的醫治下終於痊癒。最後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挽救了全村的性命。兩人還成為忘年之交，那恩人還把女兒許配給了他。那姑娘可是這一帶有名的美女，也就小牛的師娘了。當時成為一段佳話，為人傳誦。
小牛自從聽到師娘的感慨后，就一直愣在那裏。只是他的眼睛忽而越來越迷茫，忽而又漸漸地亮起來，如此反覆變化着，最後兩眼放光，感覺好像心裏抓到了什麼。他的變化並沒有被師娘看到。師娘嘮叨了一會，見小牛愣在那，便起身拍拍他，問道：“小力，你怎麼了？”小牛身子本能地一抖。師娘一沒注意，被他撞得連連後退。小牛一見不好，忙奔過去扶住，一把脈，還好沒什麼事，但也驚出一身的汗，忙問：“師娘，沒事吧？”
師娘笑道：“你這孩子真是的，剛才愣在那是怎麼回事？”小牛忙道：“只是聽了師娘的話，想起一些事而已。”師娘知道小牛從人堆里爬出來的經歷，還以為他是想起了傷心事，便不再問了，而是岔開話題：“你好大的勁力呀。”
小牛忙道：“小子該死，剛才差點傷到師娘了。”師娘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笑道：“沒什麼，看你嚇得。有你這樣出色的徒弟，我相信老頭子也是和我一樣高興的。唉，現在我才知道他為什麼不肯收你為徒了。因為他知道你遲早都要離開，而你又是個太重感情的人，如果收了你，那麼我們兩個老傢伙必成為你的一塊心病，讓你不能夠出去闖自己的天地，這樣對你的未來將是一大阻礙。哎，也許真是天意弄人吧。你是他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欣賞的小輩，要是能夠收你做徒弟，那麼他也許就今生無憾了吧？可是，老天卻註定你們不能成為名副其實的師徒。”
小牛聽到這，才知道原來師傅不肯收自己的原因。他滿臉淚水地跪在地上道：“弟子一定會留下來侍侯你們一輩子。我的未來算什麼，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夠孝順，那他還有什麼資格來說自己的未來呢。”師娘忙將他扶起來，嘆道：“唉，我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的性格還……哎……”其實，小牛剛才得到他師娘的提醒，已經從回憶老大夫的一生事迹中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決定學老大夫，救人之急，救人於危難。而且他還有更大的理想，要去遊歷天下，為天下人醫病。可是現在也正如是師娘說的，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聽到自己的師傅為了自己的未來，竟然不惜違背自己最大的心愿，而不肯收他為徒。這讓他越加不忍離開了，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決定留下來照顧二老一生。既然有了決定，小牛的心也就定了下來，繼續做早飯。
上完飯菜，小牛道：“我去叫師傅和木龍吃飯。”他剛說完，一個聲音就傳來：“不用了，你還真把我當成了老糊塗了。我還沒有晚起的習慣，只有等我到了棺材裏，才會躺下起不來。”小牛忙道：“是，師傅。”
那老大夫皺眉道：“我不是說了你不要叫我師傅嗎。咦，阿龍，今天怎麼好象有點怪呀。”後面這一句卻是跟後面的木龍說的。
木龍道：“怎麼個怪法？”
那老大夫道：“以往的小力決不是這樣拖拖拉拉的，欲語不敢呀。”木龍道：“嗯，是有點怪。”兩老少一唱一合的還是平常一副搭檔樣。
那老大夫對小牛笑道：“有什麼話，只管說。是不是在這裏呆久了要走。我從你的眼裏看得出來，你已經找到了你的路了。不過，這麼好象還在猶豫呢。有什麼大不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嘛，怕什麼？”
小牛忽然好想真正的下定決心了，跪下道：“我要拜你為師。一定要！！”那老大夫一愣，但是，馬上回過神來，喝道：“混帳，我不願意收你為徒。你給我滾！我從來就不收徒，我要是願意收徒，哪裏還輪到你跪在這裏。”小牛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師娘。那老大夫看到，馬上道：“誰求情都沒有用。”
正當氣氛沉悶的時候，外面吵鬧了起來。這樣的情況，大家都見慣了。此時卻正好給大家一台階。那老大夫道：“還愣着幹什麼。大家出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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