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十五,坐享其成

第221章 十五,坐享其成

張夫人將將傳信過來,蘇大夫人便緊跟着來了王府。

“娘娘呢?”

林管家微微頷首,“大夫人稍待,老奴這便去喚娘娘過來。”

錦瑟被林管家引到前廳的時候,大夫人正不停地踱着步子,一臉的焦炙急切。見到錦瑟過來,立即迎了上去,握着錦瑟的小臂,一邊隨錦瑟一處坐在座椅上,一邊急哄哄道,“焦家往蘇家遞了請帖,婦人也不知當不當去。這黃鼠狼給雞拜年,指不定得安的什麼心?”

錦瑟輕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大夫人身上嶄新的衣裳。銹紅的純色外衫,其上沒什麼裝飾,只有一個湛藍色的領口上別著一朵比之稍淺的小花,里襯為正紅色,用純白的絲線綉着紋路,露出的裙擺為純白色,手中捻着一塊淺綠色的錦帕。雖說首飾簡單了些,可單是這件衣裳,錦瑟便就知曉了她的意思。

“大舅母若有心赴宴,只管赴宴便是。總歸此番宴請大舅母的是焦夫人,不是焦府。”

大夫人此番本無需過來,可蘇炳義說是蘇家而今回京大不如前,凡事都得靠着錦瑟和安王府的接濟。焦家此番做宴,又宴請蘇家夫人前往。他們雖不懼場,可怕就是怕焦家動用些什麼手段,單是蘇家也就罷了,若是牽連到安王府莫說他們心中過意不去,老太爺定然會火冒三丈。

先前過來,她本做好了錦瑟不許她過去的打算,連得如何回錦瑟的話也都想好了。卻沒成想錦瑟竟直接開口應了下來,心中一喜,連忙笑道,“娘娘說得是,婦人這便過去。”

大夫人說完,便也不等錦瑟應話,直接轉身就要離開。

“大舅母若是不介意,不妨與錦瑟同行。”

聽聞錦瑟此言,大夫人臉上的笑僵在了一處,轉過身連忙道,“自是不介意,不介意。”

錦瑟輕笑,轉眸看向葉襄,“你且去張府知會一聲,教張夫人先行過去,我同大舅母隨後便到。”

“是,”葉襄頷首,徑直出了前廳。

大夫人的心思錦瑟自是知道,她先前在京中便時常設宴招待,也時常去參與那些婦人和小姐的宴。蘇家當時在朝中位高權重,那些婦人小姐也歡喜同大夫人在一處玩笑。而今蘇家敗落,此番焦夫人宴請她過去也不知抱着什麼樣的心思。京中婦人最會見風使舵,只怕大夫人過去焦府之後,非但得不到先前那般的眾星捧月,反倒教人落井下石,平白受氣。

而錦瑟同大夫人一齊過去,一是因着焦夫人未曾往安王府遞請帖,她若要過去,定然需得借用旁人的請帖;二是不管張夫人待她如何,她也需得有自知之明,她同張夫人不過兩面之緣,方才張夫人教人過來傳信即便是因着想要親近,她也不能因此忘了界限。

於情於理,她此番沒有收到焦夫人的請帖,該伴着去的都得是大夫人。

大夫人卻沒錦瑟這麼多心思,一心想着如何在焦夫人的宴上不露窘迫,又如何如先前一般左右逢源。

這衣裳是她花光了她最後的那點私房錢請京中最好的成衣店鋪做的,渾身上下戴着的首飾雖是以前的款式,可也都是上等貨。

大夫人而今這般想,可當她同錦瑟一起過去菁葆閣時,滿心艷羨地看着菁葆閣各種名貴美艷的首飾衣裳,便又不覺寒酸起來。

“這綠翡翠是今年將將出土的吧。”

北夷盛產玉石,開的石料店鋪單是在定康城就有三家。在北疆的這些年,這些東西她雖沒怎麼買過,可也見過不少。

聽聞大夫人這般說,錦瑟淺笑着點了點頭,“四殿下幫着尋了幾處上好的玉石商鋪,一經開出上新的玉石便會送到菁葆閣來,這一塊翡翠是昨晚上將將送來的。大舅母好眼光。”

見大夫人一心撲在那塊翡翠上,錦瑟不由地輕聲笑了笑,看向站在一旁的敏晴問道,“我要的東西可都備好了?”

“娘娘放心,一樣不落。”

聽聞此言,錦瑟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準備開口喚素心將東西拿上馬車,大夫人卻突然折過身來看着她,眉頭緊蹙,“備什麼東西?”

沒等錦瑟應聲,敏晴便率先開口道,“娘娘為焦夫人備了些薄禮,也為赴宴的夫人備……”

“薄禮?菁葆閣哪有什麼薄禮?”沒等敏晴說完,大夫人便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大夫人說完,才反應過來她的話有些過激,連忙看向錦瑟露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緩緩道,“娘娘,這菁葆閣怎麼說也是蘇家的店鋪,您這招呼也不打,便教敏晴左備一點右備一點的。先前那張夫人咱就不提,而今過去焦府,娘娘還是這般,這便有些說不過去了。菁葆閣的賬簿從未送去過蘇府,婦人也沒見着蘇府入什麼賬。婦人說句不中聽的話,娘娘既是將這店鋪歸在左殊名下,做的可莫全是些表面功夫。”

敏晴自知大夫人性子直,貪圖小利又趨炎附勢,可而今聽聞大夫人這般說,心中頓時忿忿不平起來。

蹙眉道,“大夫人既知菁葆閣歸在四公子名下,便也該知道賬簿自也是送到四公子手中。不說娘娘在菁葆閣有分紅,備東西用的銀兩都是在其中扣。便說菁葆閣是娘娘一手帶起來的,其中耗費了娘娘多少心血,又花了娘娘多少紋銀。大夫人若要算得清楚,這些是不是也要算進去?”

見敏晴這般不顧及她的顏面,大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堪起來。可也知道敏晴說得在理,她無話反駁,卻還是硬着頭皮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婦人這般說,全不過是不願看着旁人坐享其成罷了。”

敏晴氣急反笑,“大夫人這句話本該皇上說才是,依敏晴看,大夫人和蘇家反倒才是那個坐享其成……”

沒等敏晴說完,錦瑟便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轉眸看向大夫人道,“大舅母說得是,錦瑟日後便將賬簿一式兩份送到蘇府,給大舅母過目。日後菁葆閣的分紅錦瑟也不便再推讓。”

大夫人聞言,雖還是不甚滿意,可臉色多少變得好看了些。

“娘娘既有此心,不知可否幫着婦人將這身行頭換了?婦人此番回京,還是第一次赴宴,若是太過寒酸,不止是給蘇家丟臉,還教娘娘難堪。”

錦瑟輕笑,“自是可以。不過錦瑟的分紅也只夠錦瑟一人花費,大舅母若是想買首飾,怕是要自掏腰包了。”

聽聞錦瑟這般說,大夫人的臉色又霎時變得難堪起來,可還是強忍住看着錦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轉眸看了敏晴一眼,隨手指了指架子上的兩套首飾,“這兩套拿下來,扣左殊的銀兩。”

聽聞大夫人這般說,敏晴不禁轉眸看向錦瑟,等着錦瑟開口。見錦瑟無奈地搖了搖首,便只好示意身後的小廝將大夫人指的那兩套首飾取了下來。

過去焦府的路上,大夫人不住地照看着手中的銅鏡,擺弄頭上的首飾。

錦瑟本想提醒她以蘇家而今的情形,最是該低調行事。可見着大夫人一副聽不進旁人勸誡的模樣,只好住了口。吃一塹長一智,也罷。

到了焦府門口,站在門口的家奴便眼尖地走上前,待錦瑟同大夫人踩着杌凳下了馬車,便作引路狀,展臂道,“娘娘,夫人請隨奴才來。”

焦府不愧為當朝國公爺的府邸,假山池水、綠樹繁花、紅青磚瓦、園林木藝應有盡有,這般比起來,安王府便顯得窘迫了。

一進前廳,大夫人便裝作一副熟絡的模樣,淺笑道,“幾年不見,焦夫人生得是越發年青了。”

焦夫人也跟着回以一笑,卻沒說什麼奉承的話,只是淡淡地道了句,“蘇大夫人既是來了,便坐吧。”

聽聞焦夫人這語氣,大夫人不禁露出一副窘態來,“蘇大夫人”,聽起來當真別捏得很。可還是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坐在座位上,朝身側和對面的夫人一一頷了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錦瑟會來,焦夫人絲毫也不意外,可面上卻還是裝作不知的模樣,“本以為王妃娘娘是新婦,不喜歡參與我們這些老婆子的宴,便沒有遞請帖。沒成想王妃娘娘不請自來,又一副款款大方的模樣,倒是教婦人顯得小家子氣了。”

說完,便招了招手,示意家奴再添一張座椅。

在座的夫人什麼場面沒有見過,聽焦夫人這般說,自知她這是什麼意思。

焦夫人宴請的夫人中,除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蘇大夫人,以及沒有結交黨派的張夫人等人,餘下的便都是同焦家交好的。對於此事,她們不想也不會多管。她們多少也都聽早朝回府的大人提及過,國公爺同安王不交好。而今錦瑟過來焦夫人沒有給她難堪的臉色便就已經是給足了面子,說幾句酸話,也在情理之中。

錦瑟微微頷首,順着家奴搬來的座椅坐下,看着坐在高座上的焦夫人道,“不請自來本就是錦瑟的不是,夫人不怪罪便好。”

“論品階,安王同國公爺是不相上下。可依着廢后的身份,安王妃還得順着喚焦夫人一聲外祖母。焦夫人而今設宴,和氣生財,可莫要為老不尊。”

若是旁人聽張夫人這般說,怕是早便沉了臉色,可焦夫人卻始終一副淡淡的模樣,“張夫人不提婦人還忘了,安王妃是得順着玉兒喚婦人一聲外祖母。可即便是婦人敢應,蘇家也不敢教安王妃這般喚。蘇大夫人,你說是不是?”

大夫人突然被喚到,連忙回神看向焦夫人,見在座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看着她,心中竟有些沾沾自喜起來。看也未看錦瑟一眼,便直接開口道,“夫人還年青,自是不敢這般開口喚。”

見大夫人全沒有理解她話中的意思,焦夫人不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繼續道,“說起玉兒,王妃可是比玉兒還要小上三歲?”

錦瑟沒有應聲,只是微微頷了下首,算是應了焦夫人的話。

“玉兒下個月方才過十七歲的生辰,這般說來,王妃而今不過十四?”

在座的人聞言,皆是微微一怔,全沒有想到錦瑟竟這般小,連得張夫人也下意識地挑了挑眉頭。

錦瑟輕笑,“九月初五是錦瑟十五歲的生辰。”

一聽錦瑟此言,在座的夫人便開始四下里竊竊私語起來。聲音不算小,錦瑟又坐在其中,自是將那些話都盡數聽了進去。

“我還從未見過有哪個未及笄的女子成親,當真有違常倫。”

接着便是一道嗤笑的聲音,“這整個東來的規矩都是皇家定的,未及笄成個親倒是教皇家開了個先例。”

“……”

無非就是些東長西短的話,錦瑟懶得去聽。只安安穩穩地坐在座椅上,看着桌上茶杯的花紋發神。

“十五……婦人記得,婦人十五時還在同兄長玩樂。諸位十五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聽聞焦夫人這般發問,在座的夫人立即停下了口,看向錦瑟的眼眸中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婦人十五時,”將將說了這五個字,那夫人便又轉口道,“王妃娘娘未滿十五,便算計皇後娘娘落得如此田地,又有而今在京中最紅火的香滿樓、菁葆閣。不管婦人十五時在做什麼,都比不得王妃娘娘這般風光,這般心機叵測。”

此人話中的嘲諷之意不言而喻,錦瑟聞言也只是輕笑了一聲,緩緩道,“古有賢人十二時坐上宰相之位,如今又有王爺十六時立下戰功,贏得‘安王’封號。於此,世人皆是美譽。錦瑟無能,做的都是些小事。八歲喪母,其後渾渾噩噩了四年,十二歲取來伝伲方丈的簽。十四歲嫁給戰功赫赫、女子皆趨之若鶩的安王為妻。十五歲想要看着蘇家重回當年的位置,可人心叵測、世事難料,錦瑟能不能活到十五歲,都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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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以權謀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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