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選擇
戈壁灘上的夜總是要黑得遲些，湖邊八點多鐘的太陽依舊是很刺眼，剛剛才從水裏撈起來的衣服，不消一會兒就可以蒸干。
百多條漢子赤裸裸的躺成排，山那邊的涼風吹來，輕撫在肚皮上有種難以言喻的舒服感。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腳上的鐐銬了，由於有這玩意在，讓人連游個泳都無法盡興的。
“牛道士，看這日頭都快要落到山後了，咱們是不是得回去了？”
“圓慧啊，你師父當初給你取這個法號的初衷是希望你的智慧能功德圓滿吧？現在看來路還很長吶。”
牛大勇抓了把沙子在自己的肚子上摩挲着，嘴裏不咸不淡的說道。男人之間的友誼非常奇妙，只不過一天時間接觸下來，原本劍拔弩張的兩個人，關係貌似已經很不錯了。起碼之間都互通了姓名，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想要證得大智慧，我確實還差得很遠。不過這跟回不回營有什麼關係？”
小和尚圓慧撓了撓被曬得暖烘烘的光頭問道。
“就你這腦袋瓜子還想證得大智慧？我看算了吧。你連眼前的小智慧都沒能想明白，還大智慧？呵……”
司徒俊吐掉嘴巴里的草根，翹着腿隨口的附和道。這話落地，立刻引得身邊的小年輕哈哈大笑。
“笑什麼？就你智慧高？”
小和尚有點不服氣的懟過去。
“哈哈……還真別說，就現在而言董武是要比你聰明許多。
怎麼？不信？董武，你跟這笨和尚分析分析……”
牛大勇用腳往邊上踢了踢說道。
“這還分析個屁啊，那個混蛋楊不餓出營前不就說了嗎？誰先回去誰就沒飯吃，儘管都知道是口誤，但到時候下不來台亂髮火是肯定的。
咱們可不去觸這個霉頭，等待會有人先離開跟在後面就行，出頭鳥的事可……哎呦……幹嘛打我？”
“傻啊！說這麼大聲幹嘛，你是怕別人聽不見還是怎麼的？”
司徒俊冷不丁的就在董武後腦殼上彈了一下。可當見到周圍紛紛看過來的目光時他們才意識到，這會兒怕是已經晚了。
剛才大家人在湖裏戲水玩鬧的時候確實是早就把楊不餓的話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聽董武這麼一提醒才皆是回味過來。
是啊，先回去的人沒飯吃的。雖然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只是一句口誤，但如果回去晚了，那麼楊不餓要發火的時候，最有可能成為出氣筒的絕對是最先回去的那班組人。
窸窸窣窣……幾乎在同一個時間湖岸邊所有人唰的一下全都蹦躂了起來，穿衣的穿衣，找鞋的找鞋，跌來撞去亂成一團。
五分鐘不到，百十號人都重新穿戴整齊。還真別說，嶄新的軍裝身上一套，還真有那股味道出來。可接下來就是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想邁出第一步。
“圓慧啊！你牛哥我錯了呀！我真不該說你比董武笨啊！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這傢伙平時的精明全都是裝出來，其實他媽的腦殼裏裝的全是草啊……”
牛大勇現在很想打人，特別是掐死那個姓董的傢伙，本來大多數人都沒想起來這茬子事，現在好了
，都反應過來了。
看着周圍人都在相互打量對峙着，董武也知道這都是自己剛才太過得意說話聲量沒注意造成的。所以這時候唯有低着頭，連半句話都不敢頂嘴。
“天哥，現在怎麼辦？難道要這樣站一夜不成？”
人群中，石天身邊一個隊友小聲詢問着。
“先等等看，說不定待會就有人先試這個水了。不過我想問題也不大，畢竟是口誤嘛，最多罰個跑步什麼的。”
“如果楊不餓那句話不是口誤呢？”
突然間有人接過話茬高聲問道。眾人唰的一下，全部目光立馬投向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牛大勇跟司徒俊都用手捂着額頭，皆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至於剛剛說話的那個，自然是接受道歉后正洋洋自得的小和尚圓慧了。現在他還在為自己一句話引起眾人關注而沾沾自喜。
如果說剛剛或許會有人不大在意選擇率先回軍營的話，現在只要不是個傻子就得躲在後面。
“阿俊，我現在突然覺得這次任務的難度無限制被拉高。有如此智慧的隊友，死得太慢怕都要不好意思了！”
“大勇，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可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嗎？”
司徒俊索性就找個地方又躺下了，看這架勢，沒餓暈凍死幾個，怕是沒人會提前回營的，畢竟誰都不會去當這個冤大頭。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立馬就會在所有人心中生根發芽。現在恐怕已經沒有人再認為楊不餓說的那句話是因為口誤了。事實上如今是否是口誤並沒有多大區別，總之是不會有人做好人好事為大家犧牲自己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原本還挺暖和的太陽已經落到了山的另一邊。失去熱源的戈壁灘，氣溫那是說變就變。剛才的山風吹來是少女輕柔的小手暖暖的。如今可是屠夫殺豬的尖刀，每刮來一陣，就會划拉走地表的一層熱量。
原本三十三度左右的天氣，如今幾乎是以每五分鐘一攝氏度的速度下降着。像牛大勇剛才用肚子玩沙的傢伙大有人在，倉促之下只是隨便洗了洗就穿衣服，加上着急，於是不少人身上的衣服再次弄得濕漉漉的。被這風一吹，好傢夥，那可是真要人命的。
等到天邊最後一道晚霞徹底消失，氣溫那是直逼零下。雖說都是長年打熬身體的古武者，抵抗力什麼的要比普通人強太多，但人力總歸是敵不過大自然，有好幾個境界較低已經開始渾身哆嗦打噴嚏了。
“啊……啊……好冷啊……狗日的難道你們就想這樣乾耗下去嗎？”
牛大勇跺着腳搓着手對着一大群人喊道。特別是此時肚子又開始打鼓了，饑寒交迫說的就是如今這狀態了。
“誰他媽想啊！可有個屁辦法，你要是夠義氣你先回去啊！”
也不知道是誰，人群中立馬有人回懟了一句。
“放你娘的狗屁，怎麼不說你先回去！要不然就抽籤，誰抽到誰認倒霉！”
這個提議不出意外就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很快的十一個班組各自派了代表出來，以草根的長短論輸贏。
原本這樣的辦法是公平可行的，可是換成了古武者就行不通了。不止是行不通，還差點引起了一場大規模
群毆事件。
每個人體內都是有內氣的，這東西由於功法的不同，所以其屬性也就各不相同，就例如經過商量后的第七輪抽籤，第一個抽的那個傢伙居然用內氣將插在水壺裏的其餘草根脈絡纖維都給震斷，於是本來他最短的簽就變成了最長的，規矩又是短的先回去，最後搞得又差點打起來。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抽籤愣是抽了十來輪，而每次的結果都有爭議，最後百十號人還是得乖乖的窩在石頭下面，誰都不想讓步。
其實這一幕早就在意料之中。軍營里，哨塔上楊不餓端着望遠鏡越看臉色越陰沉。他有想過這些傢伙會互相推諉，也預料到會出現爭執，可就是沒想到直到現在還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承擔。
他從望遠鏡中清楚的看到，在那群人中，已經有兩個傢伙因為氣溫下降得太快，已經開始“打擺子”了。看樣子是因為昨晚睡校場，白天又打靶高強度的消耗體力，更可能還是喝不到羊肉湯的那個。加上隨後到湖裏洗冷水澡，如今風一吹才會這麼快頂不住。
以往的經驗，那兩個傢伙如果不趕緊弄回來的話，很快的就會發燒再之後就是體內溫度開始流失，說不定連明天都撐不下去。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戈壁灘就是如此的恐怖，在缺乏食物攝入和遭遇疲勞外加低溫情況下，只需要一夜的功夫就能把一條活生生的生命給帶走。當初在狼牙接受特訓的時候他可沒少遭這樣的罪。
可哪怕是這樣，那些傢伙仍舊自私自利，就為了一頓飯置戰友的安危不顧。也正是如此，楊不餓的臉色才會這樣難看。
其實設這個局的目的也在此。為的就是培養他們的犧牲精神。當然，這道題解起來也非常的簡單。簡單到不需要去思考就能解決，但偏偏就是沒有人想得到，或者是不願意往那方面去想。
“不餓，現在氣溫已經降到零下三度了，那兩個傢伙情況看起來很不妙啊。
雖都是練武之人，可說到底都是些沒有吃過苦的年輕人，再拖下去我怕會出事故啊！”
身邊的貓鬼有些擔心的提醒着，“打擺子”乍看起來是小問題，但這可是在戈壁灘啊，不及時處理的話那就跟闖鬼門關差不多。
“不餓，要不算了。兵要慢慢練，這才第一天，還是太急了些！這只是新兵營，又不是狼牙的魔鬼營，咱們可沒有死亡指標一說。萬一要是出什麼事情，兜不住的！”
鐵頭也在一旁勸說，他這個當師傅的，看着徒弟好不容易當了個中校，可不能因為這事給提溜上軍事法庭啊。
“要不我開車先去把那兩個傢伙弄回來，其餘人你想折騰就多折騰一會？”
梁龍海說完轉身就要走，可還沒邁出步子，肩膀就被按住了。
“再等等，圓慧那小和尚似乎有了反應……”
冰棍突然指着前方說道。幾個人立馬順着方向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只見人群中圓慧用手按在那兩人額頭上，並且已經開始在向周圍人打招呼了。見到這一幕，哨塔上的楊不餓終於是暗暗的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