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霍青時冷笑一聲,沒有言語。她不再如一開始一樣激怒裴天煜,不只是因為這隻會換來更多的毒打,還因為她現在已經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
裴天煜不讓她睡覺,不給她吃飯,見她暈過去就一盆水潑醒,手段之殘忍,行徑之惡劣,令人髮指。
裴天煜之所以不直接拿她當籌碼,是還抱有一線希望,若是他當真用霍青時的性命威脅,為陸安謀得皇位,那麼總會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饒是現在的他,也會有這樣的顧慮。
可是若是霍青時答應屈服他,服從他,甚至是輔佐陸安,那麼一切就好辦的多。且不說陸曜和陸閑二人發現霍青時背叛會遭受多大的打擊,就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霍三公子投奔了陸安,就足以讓陸安在京城名聲大噪一回。
更別提霍青時本就是一個妖孽似的人物,裴天煜早就知道她是何手段,更知道這樣的人若是不能拉為己用,遲早會成為心頭大患。
所以裴天煜就算心中尚有幾分良知,知道利用霍青時的能力要比利用霍青時的性命來得名正言順,卻也早早下定決心,若是霍青時寧死不悔改,那他也就不在乎什麼名正言順了。
正是這時,小廝來報:“相爺,殿下求見。”
這個殿下是誰,自然不言而喻。裴天煜點頭,陰森笑着:“叫他進來,瞧瞧老熟人。”
霍青時閉上眼睛裝死,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她就應該狠狠心,不看在裴皇后的面子上,要求陸曜保住陸安的一條性命。果然,這樣的人手上沾過一次血,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陸安走進陰暗潮濕的地牢,沖裴天煜行了一禮,還沒有注意到霍青時,便直接道:“外公的確好計謀!花太尉等人武藝高強,十幾人抵禦幾百苻國將士,卻能堪堪逃脫。最後是我們的人迎上,他們自然放下防備進來,全部斬殺,無一倖免!”
“確定姓花的死了?”裴天煜盯着垂着腦袋的霍青時,眼神晦明不定。
陸安興高采烈道:“自然是確定的!頭顱已經砍下,由苻國士兵帶走,如今已經高高懸挂在了苻國城門上!”
“陸!安!”霍青時終於忍無可忍,咬牙切齒吼道,“我殺了你!”
陸安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空中還吊著一個人,皺了皺眉頭,便一腳踹上去:“什麼狗東西,放肆!”又回頭沖裴天煜道,“外公,不如外孫幫您處置了?”
霍青時心中五味雜陳,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腳,一口血又嘔出來,疼痛難忍。她的眼淚流了下來,落在嘴邊,一抿唇,全是酸澀。
她被囚禁這幾天,整日的毒打和謾罵,都沒能讓她落下一滴淚來,可現在,她的淚水洶湧而下,一發不可收拾。
花太尉,她見過多次,那是一個真正的英傑,是一個有着讓人用命追隨的能力的男人。同時,他還是一個好官,一個好爺爺。
霍青時只覺得噁心至極,自己怎麼會救下這樣一個白眼狼?花太尉與世無爭,站在太尉這個職位上,又妨礙他們什麼了?
等等……她恍然大悟。不是花太尉妨礙他們了,是花家!沒錯,花家的神槍軍對於想要篡位的裴天煜和陸安來說,無異於一塊鐵板。想要徹底摧毀這塊鐵板,只能將凝聚這塊鐵板的人處理掉。
而凝聚這塊鐵板的,自然是花家人。
花太尉已經是第一個被裴天煜算計到的,那下一個,是不是就是花滿堂?!
“呵呵……”裴天煜笑得好大聲,“這個人,暫且不能處置。”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霍青時的頭髮,把她的腦袋拽起來,露出臉來,“你瞧,可是你的老熟人?”
陸安細細打量一番,這才震驚到:“霍青時?!他不是離開遂國了嗎?!怎麼……在您手中?”
“這小妮子前腳回國,後腳就被霍青玉賣了,被我當場抓獲。”
“小妮子?”陸安沒有放過裴天煜話中的意思,又打量了一下霍青時不施粉黛、沒有偽裝,只剩下血污的臉,和她身上幾乎看不出形狀的衣服,五雷轟頂般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她是女的?!”
“哈哈哈哈!”裴天煜很滿意陸安的反應,覺得有趣,便笑道,“你也不曾想過,她竟然是女兒身不是?!”又感慨道,“若是霍豫立知道,自己是死在自己的女兒手中,恐怕也會含恨而終吧!”
“他已經知道了!”霍青時咬牙道,“下一個含恨而終的,就是你!”
裴天煜並不理會霍青時的威脅,他早已經聽霍青時嘲諷辱罵過,這般老狐狸的一個人,又怎麼會把這些話聽到心裏去?
於是他放開霍青時的頭髮,沖陸安道:“如今我們手中已經有了最大的籌碼,只要神槍軍成了一盤散沙,那麼皇位便是唾手可得了!”
陸安矜貴的笑了笑:“多虧外公足智多謀,這皇位有我的一半,也有外公的一半。”
裴天煜自然得意洋洋,兩個人大笑起來,醜惡嘴臉暴露無遺。
霍青時惡狠狠地盯着裴天煜和陸安,只想把他倆這副嘴臉刻在心頭,一想到花太尉是因為她的一時心軟放了陸安才身首異處,她就心如刀絞,愧疚之情幾乎要讓她窒息。
可是深受其害的,又何止是花太尉一個人?霍青時此時此刻才知道,因着自己的一時心軟,有多少人深受其害,有多少人因此喪命!
痛苦和恨意蔓延在霍青時心頭,她堅決不答應裴天煜的歸順,連虛以委蛇都不願意。因為她太清楚裴天煜和陸安是怎樣的蛇蠍心腸,若是自己假意歸順,他們只會將讓自己做盡傷害陸閑他們的事情。
“花滿堂跑了。”陸安繼續彙報道,與方才的得意不同,一縷愁緒漫上了他的眉頭,“找不到人,花府上下應當是打點過了,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人。霍青黛也不見了。”說著還看了一眼霍青時。
裴天煜卻是心下瞭然,並沒有絲毫的驚訝,顯然是早就想到了:“花老狐狸是條狐狸,他知道自己有這一劫,卻不去躲,就是為了給花滿堂爭取時間。花滿堂肯定是被他藏起來了。”
“那應當如何?”陸安虛心求教,可是在霍青時看來,這樣的行徑已經是他刻進骨髓里的假模假式,她瞧了一眼,心中暗暗想着,若是陸安當真登基,恐怕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裴天煜!
裴天煜勾起唇角:“神槍軍只聽從花家的號令,若是花滿堂不出現,神槍軍便是一盤散沙,毫無作用。若是花滿堂出現,那麼便送他去和他爺爺團聚!”
“有什麼是外孫能做的嗎?”陸安低頭問道。
裴天煜轉了轉眼珠,思索了片刻,道:“花滿堂除了陸閑,和柳深塘關係最為親密。”
霍青時已經一言不發,她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有用,為了能聽到更多的消息,只能繼續裝死。
“把柳深塘送上戰場。”裴天煜道:“洪無憂和年珂不是負傷了么?把他們換下來,讓霍青野上。陸曜不是嫌霍青野只有武力不懂兵法么?就送柳深塘去從旁輔佐,運籌帷幄!”
陸安眼前一亮:“如此一來,花滿堂若是能甘願讓柳深塘身陷險境,就說明他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不會再出來。若是就此出現,就斬草除根!外公果然妙計!”
裴天煜點頭道:“沒錯。就看在花滿堂心中,是柳深塘更重要,還是他爺爺的囑咐更重要了。你再動點手腳,讓柳深塘負傷最好。”
“外孫明白。”
二人又謀劃了一陣子,陸安拱手告辭,裴天煜也沒了看行刑的興緻,都離開了。
霍青時這便知道,裴天煜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讓她聽見裴天煜和陸安的謀划,就是要讓她知道,就算她什麼都知道,卻也是無能為力,於事無補。
挫敗感和頹廢感蜂擁而至,擠滿了霍青時的心和腦子,眼淚也都奪眶而出。或許是已經晚了,行刑的人都離開了,只剩下霍青時在囚牢裏嗚咽。
她深感無助,只覺得此時流下的淚都是當初放走陸安時腦子進的水。
陸閑心口悶疼已經有好幾天了,他隱隱覺着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他卻不知道,可是連一個方向都沒有,更不用說怎麼去查了。
裴天煜和陸安聯手,已經開始光明正大的操控朝堂風向,逼着陸曜將年珂和洪無憂撤回來,換上了柳深塘和霍青野。
柳深塘和霍青野這個搭配不是不行,年珂和洪無憂負傷了也理應撤回,可是這個決定是裴天煜逼着做出的,那麼也就變了味道。
皖初九最先反應過來,裴天煜是在逼花滿堂出現,可是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能期盼柳深塘將花滿堂藏得很好,不叫人發現。
花太尉的死訊被刻意散播,是裴天煜的手筆,他生怕花滿堂藏得太深,連花太尉死了都不知道。
可是不勞他如此,早在花太尉將整個朝堂的動向給花滿堂分析了一通的時候,花滿堂就已經知道有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