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鬧彆扭
八點的長街華燈初上,市中心的商業街道兩邊商戶林立,各色各樣不同價位的商品在櫥窗里綻放着,發出誘人的光芒,引領新的一翻光怪陸離。我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這浮華盛世中行走,街景依舊是那麼的繁華,但我心中早已沒有了初初見到時的激動,相反,現在更多的是熟視無睹和痛苦的感慨。而這份痛苦的感慨既不是內心的滄桑,也不是習慣的冷漠,更多的則是——腳尖的刺痛。
我去!顧嵐嵐這個死女人為什麼一定要給我選這麼一雙鬼見愁的鞋子!雖然細尖的後跟可以最大程度地拉出小腿的線條;雖然這個高度剛好可以提升我身材的比例;雖然細綢的面料可以完美搭配身上的黑色小禮服!但是,我現在是在走路,行走在人潮擁擠的繁華商業區,這個時間段,別說是打車了,就算地鐵也未必能夠有躋身之所!更何況,我身後還緊緊跟着個死皮賴臉、估計趕不走、卻又一聲不發、還緊緊保持一米左右距離的季文儒!這個節奏,不是要我命嗎?
終於還是走不了了!我不耐煩地停了下來,經過剛才季文儒的一翻肆虐,估計現在妝都花了。還好現在路上的光線複雜,要是走進日光燈的照射下,那肯定就是一個不修邊幅的女鬼形象了。想到這裏,我急急轉身,從身後季文儒的手上奪過手包,坐到了一旁休息的椅子上補妝。腳尖得到解脫,頓時有了輕鬆之意。
季文儒跟着在我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手放在椅子靠背上,明顯想伸過來,卻又不敢強硬地伸過來,只能憑着本能擁抱着空氣。
心裏覺得一陣可笑,但卻仍堅持扭轉身子背對着他,取出包里的化妝鏡補妝。
眼妝沒花,剛才那少許的眼淚並沒有給眼線和眼影帶來太大的影響,所以稍微擦拭一下、撲點粉也就蓋住了。但是唇妝可就變得亂七八糟了,看到季文儒嘴上的口紅印,就知道我的唇妝哪去了。我恨恨地從鏡子裏面瞪了他一眼,沒想到他居然也從鏡子裏面回敬我,眼裏滿含柔情,嘴角卻痞氣地扯出一絲微笑,然後用手指輕輕擦去口紅印記,留下意猶未盡的神色。
“流氓!”我低聲罵了一句,取出口紅重新上妝,微腫的雙唇不需要多抹便又恢復了紅冶妖艷,而且似乎更甚。
補完了妝,我將東西又裝回了手包,轉過身子一甩,把它重新丟進了季文儒的懷中,起身又繼續行進。我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去什麼地方,但是此時的心情還在各種情緒的糾紛之中,便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直到走進了商場,在一樓的starbucks停了下來。
“一杯mocha,不加糖、不加奶,grande,謝謝!”平時的我從來不喝咖啡,但是今天卻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一杯。伸手習慣性地摸向口袋,但是柔滑地觸感立刻讓我想起今天穿的是禮裙,沒有口袋。
想轉身拿過手包之際,一張黑色的卡片卻從旁邊遞了過來,“makeitdouble。”季文儒優雅地點單、買單,帥氣得天人共憤,他手裏拿着的,居然還是傳說中的黑卡,作為專業的銀行從業人員,哪裏能看不出那是某某商業銀行發行量僅三十張、額度卻可以做到不封頂的高級別信用卡呢!
“哼!有錢了不起啊!”我忿忿地小聲嘀咕,但是心裏另外一個陳喜卻在拚命地點頭、跪舔那張黑卡,狗腿得熱淚盈眶對我說:有錢,真的很了不起!
轉身又是瞪了季文儒一眼,拿起咖啡便走,季文儒的表情卻完全沒受影響,一副無奈且無辜的表情彷彿還在申斥我的無理取鬧。無辜,這樣的季文儒才更是讓人惱火!
步出咖啡廳,腳上剛剛緩和的刺痛又漸漸地加重,我下意識的看了看腳尖,雖然從身邊過往的行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我這一身打扮的驚艷,但是甜蜜的折磨還是讓我冷汗都出來了,再這樣下去,真的會瘋的!
不行了!不行了!大不了今晚大出血一場好了,怎麼著也要買雙舒適的鞋走回去,不然明天我就不用上班了!
於是,將身上季文儒的西裝外套一甩,挺着深v的小禮服徑直走向prada的旗艦店。我不知道身後季文儒是什麼表情,但是身前走過的行人和店門口的服務員卻都是一臉痴迷,趨之若鶩!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一進門,兩個熱情的銷售員便爭相上前,其中一個男的銷售員更是兩眼放光,我知道,他除了對我這個客戶放光,更是對着這迷人的禮服放光。
我在店中轉了一圈,終於一個旋轉坐在試衣鏡前的椅子上,悠悠地說:“麻煩幫我找一雙襯得起我身上這一身禮服的鞋子,舒適的,盡量低跟的鞋子。”
“若說襯得起小姐這一身禮物的鞋子,那小姐腳上這一雙jimmychoo已經是絕配了,在這裏當真找不到第二雙能如此完美契合的鞋子。但是若說舒適的話,我們這裏的鞋子倒還是有些應季的新款,能夠緩解腳尖的壓力從而呵護您的雙足,我這就給你拿過來試一試。”一張巧嘴說得天花亂墜,男銷售員的技巧確實還真是不錯。
“ok,showme!”
懶懶地坐在沙發上,等待銷售員的到來,不遠處的季文儒也走了進來,西裝外套搭在手上,儘管頭髮有些凌亂,但是依然不改的是紳士的優雅風采。
我去!怎麼就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呢?
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世界還真存在環360度無死角的男人,怎麼折騰怎麼帥,怎麼好看怎麼長!燈光都可以不要了,簡直就是自帶背景燈,或者說,本身就是光源。
“小姐,你的男朋友可真帥,你們倆站在一起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之前的男銷售員已經不見,身邊服務的換成了一個斯文秀氣的女孩子,看樣子,應該是二十歲左右,青澀的臉蛋打着淡淡的腮紅,看起來非常可愛。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死纏爛打的男人一個,看見我就緊追不放!”我頭也不回地否認,才懶得管季文儒現在是什麼表情。
“是啊,走在路上就看見她漂亮,所以只好跟着咯。希望路上能出現一兩個流氓無賴,也好給我個英雄救美的表現機會!”
季文儒的話音剛落,就引來周圍幾個女孩子的笑聲,我環顧四周,就連男銷售員也忍不住低下頭輕微的偷笑。
“洋城的治安這麼好,恐怕除了你,也找不出第二個無賴了吧!”
“是是是,洋城的治安,肯定就是被我敗壞了!為了拯救洋城的老百姓,陳經理,要不你就委屈地犧牲一下自己,收了我這個無賴,可好?”
他說著,又將外套披在我的肩上,為了防止我將外套甩開,特意將我的手臂塞進西裝的袖子裏面,繞到前面,將扣子一個個仔細的扣好,遮住了,前面的春`光。
“不好!我不入地獄,誰愛入誰入!”甩不開身上的外套,只好將腳上的高跟鞋踢掉,雖說這是相當我一兩個月工資的真品,但是踢開的瞬間還是感覺到了整個人的釋放!所以說,再美麗的東西,如果不適合還勉強在一起,終究只會是互相折磨!
“我入,我入……”季文儒在我面前緩緩蹲下身子,拉起我因為擠壓而微微泛紅的腳,輕輕地揉着,那架勢既有跌打醫師的風範,也有珠寶鑒定師的風采。這種細心呵護的場面,若是平時看電視劇,我一定會邊罵著編劇腦殘然後邊按快進,吐槽能量暴漲!但是這一刻,卻怎麼也說不出吐槽的話,目光所至都是他那溫柔的神態,竟然移不開了,甚至周圍傳來了羨慕的讚賞聲,也無法將自己拉回現實。
完了!完了!我內心咯噔一聲,明顯知道自己應該是觸及什麼不該觸及的領域了,感覺是某條弦被撥動了,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卻儘是慌亂、欣喜。
他將我的雙腳揉按了一會放到膝蓋上,然後接過女孩子遞過來的鞋子,將後跟鞋面的邊緣用力搓揉了兩下,才緩緩套上我的腳。這種揉搓鞋沿為女孩子套鞋的動作一般只在專業的鞋店裏才會看到,揉搓的目的是為了軟化鞋沿,不至於磨到顧客的腳,一般也只有細心資深的銷售人員才會知道。但是季文儒如今這一套流暢的動作做下來,絲毫不比銷售員生疏,相反自成一體,溫柔體貼,讓人不禁為之心動,我甚至還聽到了旁邊女孩子那大驚小怪的唏噓聲。
可是,突然間我又意識到什麼,失落瞬間侵襲!因為,季文儒從來沒有幫我穿過鞋子,那麼他這一套動作,肯定是從別人那裏練出來的啦!換言之,他之所以有今天這麼的熟練,恐怕就是以前經常給女孩子穿鞋子穿出來的吧!
“還真是熟門熟路啊!”我冷冷地笑着,從鏡子裏面看這鞋子的搭配,眼光真是不錯。
他看了我一眼,頓了一下,良久才聽出了我話里的深意,想說些什麼,看了一下四周,卻又不好言語,站起身才走到一旁,不再動作。
哼!果然是心虛了!就像顧嵐嵐所說的,天下男人一般色!要不是行跡敗露,我還真的差點就相信了他溫良偽善!
坐下換了鞋子,又再試了幾雙鞋子,這次是剛才那個女孩子幫我換的鞋了。可能是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女孩子不再敢隨便說話,只是微笑地講解幾句。因為季文儒剛才的表現,我整個人都沒了興緻,連想看他吃醋的慾望都沒有,疲乏地靠在一邊隨意的應答着,心裏早已飛向了心愛柔軟的床上。最後,只好隨便挑連雙自己還承擔得起價格的鞋子,匆匆換上,買單。
掏錢時又再次發現,自己今天的卡和錢都放在手包里,於是轉身望向了季文儒,準備拿包。
季文儒懶散地依靠在沙發上,手裏拿着我的手包,眼裏卻盯着我的腳踝,微笑着說:“換上鞋子,現在腳還痛嗎?”
“痛不痛,關你什麼事!”瞪了他一眼,伸手便去奪包。沒想到手剛伸過去,整個人就被他一拉,帶入了懷中。
“好了,看來是不痛了,那我們回家吧。”又是那種該死的溫柔語氣,又是那種該死的寵溺笑容,季文儒的糖衣炮彈怎麼每次都一樣,卻每次總能直擊我內心的軟弱,將我擊得一點不剩!
“放開我,我要去結賬!”奪過手包,從他的懷裏掙扎開來,剛把卡掏出,銷售員卻已將單子拿來,季文儒接過龍飛鳳舞地簽了個名字便將黑卡收回口袋。
“陳小姐,今天換下的鞋子是不是和另外的鞋子一齊郵寄?”女孩子又露出了可愛的笑容,蹲下身子開始打包滿地的鞋子。
另外的鞋子?我低頭數了一下,一共九雙,季文儒這個敗家子不會一口氣把這九雙鞋都買了吧?
回頭看了一眼季文儒,果然,他寵溺一笑,財大氣粗四個大字就差直接打在臉上了。
得,有錢就是不一樣,敗家的習慣無處不在。既然他願意當這個冤大頭,我樂得自在,反正也不是什麼純情的小白花,難道還怕別人說我拜金嗎?拜金就拜金!
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女孩子,“那雙鞋另外郵寄到這上面的地址,陳喜收,其它的隨便。”
說完便邁出了旗艦店。
南方的四季其實是很不分明的,除了夏天便是冬天,春秋兩季非常短暫,所以南方人對春秋既是格外的珍視,又是格外的沒有印象。此時繁華的長街之上,秋天微涼的夜風吹着,身上披着的外套夾雜着那個股好聞的溫暖,身後就是那個溫暖的發源地,這種感覺,居然有點美妙、有點悸動。儘管行人依舊絡繹不絕,但是周圍的聲響似乎都在漸漸地淡卻,剩下的只有身後不緊不慢跟着的腳步聲還有我的心跳聲。
“我不想走了!”腳步停了下來,季文儒這個笨蛋,再舒適的高跟鞋穿久了也會累,就知道跟着,難道就不知道打個車嗎?
“那我去把車開過來?”他說著終於走到了我的面前,低頭輕聲的問。
“不要!”我立馬否定,這裏是單行道,從停車場開車過來要繞一大圈,現在的車流量估計半個小時都不一定繞得過來。
“那……”
“我要你背我去停車場!”我說著便把鞋子踢掉,光着腳站在地上,想想今天特意穿的中長款禮裙,還不就是為了這麼虐季文儒而來的嗎?
果然,他神色為之一僵,似乎還沒聽清楚我的話一般,愣愣地看着我。
“我要你背我去停車場!”我又大聲地重複,連周圍經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我們兩眼,這回不會聽不見了吧。
終於,季文儒總算回過了神來,悠悠地看了我一眼,寵溺的微笑又再次回歸臉上,彎下身子撿起了我的鞋子,才又蹲回我的面前背對着我。
“上來吧。”好聽溫柔的聲音說著,我立馬一躍,趴在了他的背上。他一使力,整個人站了起來,連同我也被高高地背起。
這個時候,這個男人,這個肩膀,承載了我所有的重量,又似乎承載了我所有的生命。在他的寵溺與溫暖之中,我不停地折騰卻又不忍不住想要安靜地依靠,這種感覺,好希望能夠維持更久,永遠不離開。
“季文儒,就這樣一直背着我,好不好?”我忍不住小聲地問,聲音小得自己都快聽不到了。
可身下的肩膀卻為之一僵,有意無意地顫抖了一下,緩緩才吐出一個字,“好”。
好!
他說好!
他說可以一輩子這樣背着我!
他說一直,只背着我,很好!
……
第二天醒來,第一次不是鬧鐘的功勞,而是緊緊糾`纏在身上……
那雙手的功勞。
“嗯……”輕輕地扭轉身子,剛想起身,腰上的手……
卻又一緊,再度把我撈,入懷中。
“寶貝,再睡一會吧。”氣息緊緊貼……
着我的耳根,一如他的胸膛緊緊貼……
住我的後背一般,親6密無間。
“不行,要遲到了……”摸出床頭的手機,7點,再遲疑恐怕真的會遲到的。
“不會的……”說著又將我摟……
得更緊,腿,也架。了上來,亞麻粗粗軟軟的布料擦,過皮膚,頓時引起一陣顫6栗。
不對!怎麼感覺好像有什麼怪怪的?
我怎麼會在這裏?季文儒怎麼會在我的床上?他為什麼還會摟着我入睡?
“季文儒,你給我起來!”一把拽過床單坐了起來,連踢帶打地……
就把季文儒踹到了床邊。
“季文儒,你怎麼會在我床上?”我滿腦子亂轉,細想着昨夜的經過:
昨天晚上季文儒把我背到停車場后就塞我進車裏,然後發動汽車送我回家。可能是因為我又累又喝了酒,所以就在車裏睡著了。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季文儒好看的臉還靠在床邊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我睜開眼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拿起他為我準備的睡衣就進了浴室,卸妝、洗澡,然後就出來睡覺。但是,睡覺前明明將季文儒趕出了房間,還將門反鎖好的,今天早上他怎麼又會出現在我身旁呢?難道他昨晚偷偷摸進來的?那我為什麼會完全不知道呢?那他摸進來以後除了抱着我睡覺還做了些什麼呢?
想起剛才布料擦,過的感覺,他該不會又怎麼怎麼我了吧?
“季文儒……你……你……怎麼會在我的床上?你……你……昨晚究竟都對我……幹了些什麼?”整個人從脖子起都燒得滾燙,說出口的話都斷斷續續,要用針線才能將它們縫回一起。
“我……對你做了什麼?”季文儒慵懶地伸一伸腰,衣服依然掩蓋不住修長而健美的身形,白皙的皮膚雖然不及女性的細膩,但卻是泛着極健康的紅潤光澤,真是作孽,連皮膚都這麼好!真是要命!
“昨晚發生了什麼,難道你沒有感覺嗎?”季文儒伸完懶6腰一躍,趴……在我的面前,凌亂的頭髮不但沒有影響他的帥氣,相反還帶着家居慵懶的英俊。以前看他穿西裝打領帶是總覺得他應該有三十多歲,但現在懶懶散散地看,恐怕也就二十七八歲,這樣子的話,可能比我還小。那我不就真的成老牛吃嫩草了嗎?
天吶!我以為我還年輕的,如今看來,有可能我已經成為傳說中的“斗戰剩佛”了。
“怎麼了寶貝,難道還沒想起來嗎?要不要我幫你好好回憶回憶?”作勢就要撲上來……
雙手已,然將我包6裹,身上的被單,扯6開一角。
“季文儒!你討厭!”順勢將被單全部推到他身上,起身溜進了洗手間將門反鎖。
女人一輩子,最在意莫過兩件事,第一件容顏,第二件年齡。雖說現代科技高速發達,容顏與年齡的關係已經可以從正比例關係慢慢地下調,但是不代表擁有一張童顏的人隨着年齡的增長依舊能開心自己青春不老,其實,心裏面還是耿耿於懷自己真實的年齡的。
一大早,看到自己身邊睡着的男人青春洋溢,擁有一張越看越帥、越看越年輕的臉,而自己卻由原來自以為的小女生轉變為大姐姐,心再寬的人恐怕都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吧。
唉!真是鬱悶!這有錢人怎麼就樣樣得天獨厚,財富、容貌、身材、學識、氣度、前途,你說季文儒擁有了這麼多的東西,他怎麼就沒有個缺點呢?哪怕是聲音不好聽、或者是指甲不好看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