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愛上他
“知道嗎,在耀之前我已經遊盪的太久,那長長久久一個人的孤獨幾乎快把我逼瘋,以前在地界我雖不喜熱鬧,但好歹也有一兩個可以說話的人,但到了這裏,就只剩下我一個,所以說實話,丫頭,我很佩服你,一個人遊盪了一百年,居然還能讓歲月沉澱出現在的你,我可真是佩服之極。”耀說完衝著滿牆的畫苦笑,歲月在他的眼中流轉,傾瀉出滿眼的悲哀——他的身體已經不能流出鮮活的眼淚。
“那時候我來到這裏,遇到耀,我驚奇的發現我的魂魄居然能附到他的身體之上,這是我遊盪的幾十年來所沒有發生過的,在這時我就想或者耀的身體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接受到我魂魄的身體,我不能放棄。唯一的問題是,我的附體只能是耀失去意識也就是說耀沉睡的時候,所以我只能等,等耀死亡的那一刻。好在我算出耀的壽命並不長,我只要在等十年就夠了。長時間的我注視着耀,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偶爾我會在閑暇時出去玩玩,看看當時的世界。”
“我常常在想,那天我要是不心血來潮去那個小院,我的人生一定會截然不同。”
“第一次是無意間飄蕩路過那個院落,很是荒蕪,裏面卻隱隱透出一股緋紫之氣,我很是好奇,純紫之氣是真正的帝王,緋紫之氣則是與帝位只有一步之遙之人,這種人一般都是那種手握大權控制帝王的攝政王。當時正式耀國的前身徽國,徽國國主昏庸,朝政混亂,民不聊生,而真正的太子尚未誕世,耀的世家在徽國也頗為富有,日後必定會接觸此人,了解此人對我避禍可大有好處,所以我決定仔細觀察此人,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這個人是誰了吧。”
“是的,是濯,第一次見他,我實在是無法想像他在有一日會成為一代明君。”
“那時的他才七歲,與耀同齡,但日子卻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他比同齡的孩子整整矮一個頭,瘦小,皮膚蠟黃,衣裳破陋,除了乾淨,其他的和外面的小乞丐幾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雙眼睛,在無人的時候散發出的光芒,動人心魄。”
“我曾查過他的家世,他是陛下的親侄,皇帝昏庸,瞧上了他的母親,而他的父親正值,是當時為數不多的清流。佞臣揣測聖意,誣陷親王,使親王下獄問斬,其妻妾兒子或妓或奴,唯有她娘,被以種種理由接進宮門,當時他才四歲。他娘進宮忍辱承歡,唯一要求便是饒了他。昏君為了更好控制他娘,也就將他留下來。從此他便住在這間別院。”
“他的娘親為人也頗為聰明,使勁各種手段,獲了一年恩寵。在恩寵最盛時期,他娘來這見了他一面,這是他們最後一面。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的心思,宮幃重重,她在宮內居然置辦了些銀子,還有偷了宮中為數不多的珍品武林秘籍,送了出來。”
“他娘在見了他半年後,逐漸失寵,宮中的生活想你也知道,一個毫無後台且身份原為弟妻之人能有什麼活路,沒過多久,她便在病痛中死去,然後迅速被昏君淡忘。”
“她死之前居然還買通了佞臣,若是哪天君王想起要處死她的孩子,那麼請佞臣保一命。好在宮中新人太多,她被忘的太迅速,連她的孩子,昏君居然也給淡忘了。漸漸的,原本住在這裏的下人沒有了,屋內能搬走的東西也被搬走,只剩下空空的四面牆,還有當年他娘留給她的銀兩,典籍。當時的他還差四個月滿六歲。”
“我見到他時他已經孤單的住在這裏一年多了。我不知道當時的他怎麼活下來的,我看着現在的他,白日裏出門乞討,常被那些佔着地盤的大乞丐打的遍體鱗傷,只是為了搶一口吃的。搶到一日的食物便回到這裏,抱着典籍,開始練功。累了便蜷成一團,縮在角落睡去。但也總是很容易被輕微的聲音驚醒。”
“我曾經見過一次他又餓又生病,徘徊在生死邊緣,若不是我算出他能活下去,我簡直就相信他會在那天死去。即使在那天,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埋藏銀子的地方,沒有用那些錢。那天他活過來完全靠的是他的毅力。後來我才知道他在昏迷中不斷的對自己說要活着,不能讓娘所受的屈辱白費,要活着,要救出娘親。聰明的他從現狀早已猜測到娘親失寵。他只是想娘親正在那黑暗的紅牆之內想念着他,憔悴衰老。他不知道,宮中的娘親早已病逝許久。”
“我也曾問過他,為什麼不用那些銀子去買些吃的。他告訴我,娘親給的銀子都是整銀,拿出去,只會被別人所搶,這樣娘親所受的苦也就白費了,與其被別人搶走,不如留着,作個念想,到哪天他大了,能用在真正的刀刃上。再說若是這點苦都挨不下去,那麼未來怎能救娘親。當時的他早就將這些分析了個透徹。”
“我看着他慢慢練功,體質慢慢因功力得到提升,附近的一片小乞兒逐漸被他所征服,誠心接受他的領導。他也慢慢能吃飽了,漸漸的強壯起來。”
“這個院落成了小乞兒的天下。他十歲時,背完所有典籍。那時幾乎所有的小乞兒都集中在了這個院落。很快,他意識到自己太過鋒芒畢露,這群乞兒也太招搖。便挑了幾個聰明值得信任的乞兒為小頭頭,將乞兒分組管理。分散居住。他看人的眼光很好,在未來的戎馬歲月里,很多得力幹將都是從這支乞兒隊伍中出來。像開國幾個有名的大臣一半出自這些乞兒。從小吃盡苦難的他們更是了解民生的疾苦。”
“他漸漸隱藏在人後,乞兒方便打聽情報,他便有意識的培養那些乞兒。十二歲那年,他取出銀兩,正式投身商界。在他十四歲時,他創建的明遠山莊已經頗有成果,十六歲時,他幾乎站在了商界的最頂端,同時也用大量的賄賂牢牢的抓住朝中大多官員。”
“我說的輕鬆,可是這其中的苦楚,除了他也便只有我才知曉。看着他從逆境中慢慢長大,看着他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看着他在無人時候看向皇宮方向不屈不撓的眼神,看着他偶爾眼中流露出的孤單,看着他人前的從容,看着他對偶爾為朋友真心的一笑,看着他人後傾瀉的哀傷。唯一沒看到的過的是他的眼淚。”
“漸漸的,我發現,我的心會隨着他的心而跳動,他歷險我擔心,他悲傷我流淚,他成功我喜悅。腦中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都是他那雙會流露出倔強、從容、憂傷、寂寞眼神的雙眼。”
“那時的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深深的愛上這個少年。什麼時候愛上的呢?或許是他徘徊在生死邊緣的那個晚上,或許是更早,早在我第一次見到他,看見他那眼神的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