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不是我殺的
教育完熊孩子，洛雙宜不想搭理陸淮煜，也懶得在後山逗留，乾脆扭頭離開，剛進寺廟就看到祖母在差人找她，連忙迎了過去。
“祖母，我在這裏。”洛雙宜將草藥交給下人，簡單解釋一番，見祖母面色不悅，“讓你在佛堂念經贖罪，你到處亂跑什麼？”
“祖母息怒，我有話想同您說。”洛雙宜看了眼人來人往的佛堂，將老太太拉到清靜處，直接彎下雙膝跪在她面前，鄭重道：“祖母，人不是我殺的。官府調查數日，並未得實證，雖然有父親從中周旋的結果，但確實也是證據不足。”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你還不思悔改！”老太太臉色一沉：“哪裏證據不足了？阿三曾得罪了你，有同屋下人作證，目睹你深夜推他入水，你院子的丫頭也證明那晚你確實未曾在屋裏……”
“祖母，那一晚我的確未曾在主卧睡下，而是被人弄暈了睡在偏房，第二日醒來還未查清原委，便被官府登門帶走。您就不奇怪嗎？事發后，您明明下令將此事封鎖在府中，父親也儘力為此事周旋，為何官府來得那樣快？為何京城依舊鬧得沸沸揚揚？”洛雙宜有條有理的分析讓老太太面色凝重了些，“你想說，有人故意陷害你？”
“祖母，雙宜句句屬實，這個案子疑點甚多，有待證實。雙宜承認，此前雖然性格養的跋扈了些，可卻從未做過害人性命這般喪心病狂的事情。”磕了個頭，“雙宜是冤枉的，請您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清白。”
若是她一直背負殺人罪名，那真是無法洗白了。
不管她怎麼討老太太歡心，這件事都會是大家的心結，日後洛櫻雪稍微一挑撥，她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老太太定定瞧了她半晌，也沒讓她起來：“好，我給你一個機會自證明白，若你真是無辜的，我就去同你父親講解除你的禁足。”
洛雙宜感激道：“謝謝祖母，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回府後，洛雙宜立馬找了管家過來打聽了涉案人的住址。
阿三原先是無雙院的下人，因着一次魯莽潑了原主一身水，被原主罰了十幾板子，算是結了怨。
所以事發當晚，同屋的家丁大虎聲稱自己親眼看到洛雙宜將阿三推下水淹死，而無雙院的守夜丫鬟琉璃也證實了當夜洛雙宜曾經外出半個時辰，這才坐實了洛雙宜的殺人罪名。
可若是細細捋一遍，這件事沒有明確的物證，人證可真可假，能鑽的漏洞太多了。
洛雙宜打聽了一番三人的情況，管家說：“阿三家裏還有個病重的哥哥，以及一個貪財的嫂子，阿三死後，屍體被家裏人領回去匆匆操辦一番，這夫妻倆就離開了京城，而大虎和琉璃則因為做了證，被洛王爺打發離開了。”
洛雙宜掏出些銀子給了管家：“煩您幫我找到這幾人，我要親自去見見。”
老管家周伯是跟着洛王爺的老人，自小看着洛王爺和老太太將這個庶女寵的無法無天，性格越發討厭，原本是不喜的。
可眼下受了老太太的令，又看到洛雙宜幾乎變了一個人似的，謙遜有禮，心裏頭也舒服了些：“大小姐放心，若您是冤枉的，老奴也絕不會姑息作亂之人。”
“勞您操勞了。”洛雙宜笑了笑，打了個哈欠忽然說，“這些日子病着，又被父親禁足，閑來無聊還是看看賬本吧，以前我懶得親自管賬，辜負了父親的信任，以後也得改過來才是。”
管家欣慰：“大小姐放心，稍後老奴便差人把賬本送過來。”
管家前腳離開無雙院，消息後腳就到了洛櫻雪跟前。
“小姐，大虎和琉璃回了城外老家，大小姐真要找過去也不是難事，咱們現在怎麼辦？”盛夏是洛櫻雪的心腹，雖然才十七八歲的年紀，長相又溫婉賢淑，實則因着主僕倆長期受到無雙院欺壓，心裏也足夠扭曲。
她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奮起，她這些日子過慣了好日子，對洛櫻雪佩服得五體投地，覺得她做什麼都是對的，哪怕是殺人放火的缺德事，那也是為了報仇，是正義的報復。
洛櫻雪卻半點不着急的模樣，對着鏡子裏描眉，淡淡道：“既然她要翻案，咱們就幫她一回。”
盛夏不解：“幫她？”
“到底是老太太疼了這麼多年的孫女，只不過讓洛雙宜陪着去上了次香，竟然就心軟了。呵呵，若是她一而再再而三讓老太太失望，結果會如何？”洛櫻雪點了點胭脂，更顯唇紅齒白，笑起來溫柔如水，“這一次，我要洛雙宜再無翻身之地。”
盛夏看着她眉眼如畫的模樣，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三日後，很快就到了洛雙宜與老太太約定好的日子。
洛王爺去上朝，府中下人都到了前院，老太太一臉嚴肅地坐在檐下，手中拿了一串佛珠，閉着眼睛念着什麼。
洛櫻雪青衣藍裙，懂事的伺候在一邊，哪怕是添茶送水也是小心翼翼的，一絲多餘的動靜都不會發出來。
走廊里臨時搭了桌椅板凳，按照洛雙宜的要求，在府中公開審這個案子。
地上跪了一男一女，低着頭暫時安分地聽着眾人的議論。
“祖母，經過三日的調查，這個案子的證人大虎和琉璃都已經簽了罪書，證實那一晚所謂的殺人案並非真實。”
洛雙宜今日白衣黑髮，不施粉黛，打扮得格外素凈，可她底子好，往人群中一站，依舊是個玉一般的妙人兒。
她拿了那兩人口述的罪書遞給老太太，“這認罪書是周伯陪我一起去審問兩人時寫下的，大虎明確表示當晚天色太暗，並未看清推阿三入水的人正臉，之所以咬定兇手是我，不過是因為那身紫蘭孔雀羽衣裙。”
見眾人議論聲漸漸大了，洛雙宜停了一下才說，“但是那身紫蘭孔雀羽衣裙是祖母親賜，孫女向來捨不得在平日裏穿，只在陪您入宮時穿了一次，那一夜在我的記憶中，一直是睡在無雙院，只是那夜似乎睡得格外死，琉璃那日未曾在房間裏看到我，並非是我外出，而是我被人弄暈了放到了客房。我這幾日檢查過，發現那晚我落下了一支玉簪子在客房。”
洛櫻雪蹙眉，“這兩個人太壞了吧！他們到底和姐姐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將殺人罪推到姐姐頭上？大虎就不說了，琉璃可是和姐姐從小一起長大，是她身邊最信任的人啊。”
老太太這才停了轉佛珠，睜開眼看向下首，冷冷道：“這麼說，這一切都是這兩個下人搞的鬼？”
“老夫人明鑒，我們是被逼的啊。”
大虎三十來歲，虎背熊腰長得黑，是阿三的同屋，也是案子的目擊者。
聞言，立刻爬了幾步，大呼一聲，“大小姐帶着一大幫人氣勢洶洶找到奴才家裏，嚇得奴才家裏人都避之不及，若是奴才不照着大小姐的話撒謊，奴才一大家子就不保了啊。”
琉璃正值雙十年華，一襲粉色衣裙被她抓破了，小臉俏生生的，這會兒透着驚恐和害怕，淚雨漣漣地爬到洛雙宜面前，抱着她的腿說：“小姐，奴婢也想幫你撒謊。可是阿三死的太慘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奴婢說真話也是為了您好，希望您以後可以改過自新，別再做這殺人放火喪心病狂的事情了。”
洛櫻雪驚訝地睜大眼睛：“姐姐，你不是說，這些都是你自證清白的證人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雙宜淡淡掃了她一眼：“妹妹是牆頭草嗎？風往哪兒吹你就往哪兒倒？你到底是相信我這個姐姐，還是兩個刁奴的胡說八道！”
洛櫻雪心底暗恨，她都禍到臨頭還如此囂張，面上委屈道：“我自然是相信姐姐的，只是人言可畏……”
老太太卻沒有着急下定論，而是蹙眉掃了那兩人一眼，“你們二人說辭如此反覆，如何取信於人？”
那兩人相視一眼，哭得更凄慘了：“老夫人，我們身份卑微，先前實在是被大小姐暴力威逼，不得已才簽了所謂的認罪書……”
“是嗎？當時周伯陪我一同前往取證，倒是沒看出來你們二人有半點不情願，不也是痛哭流涕地跟我保證會回來替我作證，還我清白嗎？”
洛雙宜走到老太太跟前，將那份認罪書撕碎，又從懷裏掏出一疊賬單，冷笑一聲，“早知你們聽了幕後黑手的話，表面上順從讓我降低戒心，暗地裏卻會倒打一耙，我若是不留一手，今日豈不是要任由你們宰割了？”
洛櫻雪和那兩人臉色紛紛一變，現場頓時歸於一片死寂。
下人們也不敢說話，眼睜睜看着老太太展開那賬單看了一眼，忽地臉色一沉，抬手狠狠拍到洛櫻雪面前，“這些，是怎麼回事？”
洛櫻雪佯裝無辜：“祖母，怎麼了？”她忍着心慌看了眼賬單，立刻跪倒在地，抬頭眼睛就紅了，“祖母明鑒，我沒有……沒有拿錢收買他們啊。”
“洛櫻雪，你們的資金往來公證都擺在眼前了，你竟然還不知悔改？”洛雙宜冷冷道，“你以為我被禁足了，所以就不知道你私底下那些小動作嗎？你別忘了，我依舊掌管着王府的金庫，所以你名下所有的支出我都是能查出來的！這賬單上有你的簽字和印鑒，而那些從王府支出的銀子，此時就躺在那兩人的家裏，周伯當時隨我去，名為取證，實際上便是去調查這些銀子的去向。”
周伯也上前一步，沖老太太點了點頭：“確實如大小姐所言，老奴去了幾家錢莊查探過大虎和琉璃兌換那銀票，上頭的確有洛王府的印鑒，那些兌換來的銀子就在他們家裏藏着。”
老太太臉色黑得能滴出墨來，呼吸不由地粗重起來，重重地敲着桌木板：“洛櫻雪，你糊塗！”
“祖母！我只是送了銀票過去，讓他們不要被強權壓迫，實話實說而已。”洛櫻雪跪着蹭過來抱着她的腿失聲痛哭，“我只是，只是想讓姐姐吃點苦頭。她是否殺了阿三我也不知道……”
洛雙宜走上前捏着她的下巴，冷着臉教訓道：“巧詐不如拙誠，阿三是失足落水而死，壓根沒有所謂的人證物證，你是為了陷害我，故而製造了這些證據。你拿銀子收買大虎和琉璃，就算我帶人找上門，他們撒謊作偽證誣陷主子，也根本不敢輕易認罪，我本來不會拿到幕後黑手的證據，這賬單是你親自送給我的。”
洛櫻雪張了張嘴，心頭掠過狠意，忽地撲到她懷裏失聲痛哭：“姐姐，對不起，我就是恨你從前欺辱我，月前我被你逼得上吊自殺，一直咽不下這口氣，才一時糊塗做錯了事……”
三言兩語就模糊了焦點，老太太和下人雖然有不贊同的，可一想到從前洛雙宜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同情洛櫻雪的。
“聖人云：言必誠信，行必忠正。你口中現在所言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可以不計較這件事，可你呢？”
洛雙宜看着她的眼神，彷彿是學校里的失足少女，“人以實，雖疏必密;與人以虛，雖戚必疏。你此番能誣陷我，便是仗着祖母和父親對你的信任，下人對你的同情和憐惜，可若長此以往，誰還敢信你一言一舉？”
洛雙宜引經據典，信誓旦旦，“為人誠善着，不須犯一口說，不須着一意念，只憑真真誠誠行將去，久則自有不言之信，默成之孚，今日之教訓，望你銘記於心，咱們倆的恩怨就一筆勾銷，日後莫要再讓人失望了。”
“姐姐……”洛櫻雪嚎啕一聲，哭得愈發凄涼，惹人心疼，看起來彷彿是知錯就改懺悔己過的姿態。
見狀，老太太鬆了眉頭，對這個孫女到底是刮目相看：“雙宜，你終於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