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多時,此地官府的縣令已經親自帶着一干衙役來了,見了明盛蘭便誠惶誠恐的上來,拱手道,“下……下官陳之屏見過大人。”
“幸會,”明盛蘭也拱了拱手,道,“陳縣令怎麼親自來了。”
陳之屏擦着額上的汗水,也不知是一路急忙趕來累的,還是體虛,乾笑道,“下官是擔心大人啊……”
明盛蘭微側頭,若有所思的道,“陳大人這話,話裏有話啊。”
“哪裏哪裏,”陳之屏連連擺手,道:“下官哪裏話裏有話,隨口說說而已。”
明盛蘭瞟了一眼四周,道:“陳大人,不會有人聽得到什麼的,你且放心說吧。”
陳之屏苦着臉也看了看周圍,小聲道:“大人,下官一聽您是在割狼山莊,就急忙趕來了,您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這個割狼山莊的厲害啊。說句真心話,我這父母官,還沒他林英慶能管的人多。”
明盛蘭面無表情的道:“他如此厲害?”
陳之屏道:“那可不是么,這個林莊主,大人你也知道他武功是十分好的,又家財萬貫,一手罩黑白兩道,插手的事多了去了,他在本地,當真是隻手遮天,說實話我當初上任時還給他請了安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混下去,可不得仰仗他。”
明盛蘭笑道:“陳大人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陳之屏尷尬的笑了笑,道:“下官這是據實稟報啊……”
“看來陳大人朝中有人啊……”若不是朝中有人,怎麼會知道林英慶是刑部的目標呢,得了機會就上趕着來脫清關係。
陳之屏“這這這”了幾聲,滿頭汗水。
明盛蘭道:“陳大人也不必緊張,我理解你的處境,只要這次立了功,我完全可以答應你,前債一筆勾銷。”
陳之屏大喜,他在這裏為任幾年,少不了為林英慶辦點事,林英慶一被弄死,他肯定也要受牽連。現在明盛蘭說了,只要現在反水,就能前事一筆勾銷,真是好大一個餡餅從天而降,是人都知道要趕緊的接住。
他喜笑顏開,額上的汗出的更多了,朝明盛蘭一揖,道:“下官定當秉公辦理林英慶這個奸賊的案子,請大人放心。”
明盛蘭扶起他,兩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既然縣尊大人都親自來了,衙役們也都在,此時要做的,自然是將那個兇手緝拿歸案了。至於受害人,在明捕頭的作保下,也考慮未嫁女的情況,就不公佈身份,只是含糊的表明是南方某女,連姓氏也未透露。
陳之屏威風凜凜的率着一干如狼似虎的衙役,向林香灣的閨房撲去。
林白湖攔在門口,皺眉道:“你們要幹什麼?”
陳之屏慢悠悠的道:“林公子,請你讓開,本官要將這裏面的害人兇手緝拿歸案。那幾個她指使的家丁,可也都被捉拿了,請林公子不要妨礙公務啊。”
林白湖也認得這是誰,怒道:“陳之屏,你!”
陳之屏在林家得的好處,也並未少到哪裏去,平日裏和個孫子一樣,年節就來拜訪,這時倒是威風得很。
“放肆!”陳之屏一瞪眼,道:“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本官姓名!”
“就是啊,”明盛蘭這一干並未上去,而是在一旁看熱鬧,齊小白就涼涼的插嘴道:“你該喊一聲爹來着。”
林白湖道:“齊小白!”
齊小白陰冷的笑了兩聲,道:“林公子,你知道什麼叫‘父母官’嗎?這父母官,父母官,陳大人就等於是你的父母,你要把他當父親來尊重啊,怎麼能直呼名諱呢。不孝,不孝啊。”
陳之屏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說的話真中聽,他捻須笑道:“這位小公子說的不錯啊,不過本官也不和你計較了,你現在速速讓開,讓本官緝拿犯人。”
“誰敢!”
一聲暴喝,林英慶帶着幾個報信的下人,大跨步走來。
陳之屏仰他鼻息已久,此時還是免不了嚇到,身子一顫,強打精神道:“這個,無論是誰,那都要守律令的……”
“陳之屏!”林英慶又是一聲喊,這回陳大人直接摔在地上,被衙役扶了起來,擦着滿頭汗道:“你……你有什麼事?”
林英慶瞪着他,咬牙道:“好,好你個陳之屏,你真是個好東西啊,我倒想知道是誰給了你那麼大的膽子,敢來我莊上捉我的人。”
“是我。”明盛蘭上前一步,淡淡的道:“我警告過林莊主,不要有什麼動作,看來你還是沒聽進去。”
林英慶想着已然撕破臉皮了,乾脆惡狠狠的道:“小子,你別多管閑事,這事本來就是你該管的!”
明盛蘭冷冷道:“我若是要管呢?”
林英慶橫目一掃,陰□:“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你們今日,就都把命留下吧。”
陳之屏腿一軟,連滾帶爬的躲到了明盛蘭身手,顫聲道:“明、明大人……”
林英慶獰笑道:“你以為躲在他身後就沒事了?也不想想,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是我的對手么?”
陳之屏一抖,擔心的看向了明盛蘭。
明盛蘭微微一笑,道:“沒事,我們人多。”
“……”陳之屏頓時有信心了,腰板也再次挺直了,朗聲道:“林英慶,我勸你還是快把犯人交出來,不然本官就連你一起拿下!”
林英慶大笑數聲,斜睨着眾人,道:“拿下我?老夫還從未聽過這樣好笑的笑話,想拿下,那就來試試啊?”
明盛蘭把陳之屏推到衙役們的身後,吩咐道:“這裏交給我們,陳大人……”
陳之屏機靈的點點頭,帶着衙役們走開了,他們這是去捉拿莊裏的其他人。
明盛蘭長身而立,直視陳之屏。
楊意悄無聲息的站在了他的身旁,齊小白也把韓雁起和偷香竊玉趕到一旁,自己站在了明盛蘭的另一邊。
“好,好……”林英慶活動活動手腕,道:“湖兒,抬刀!”
林白湖應聲呈上一柄雪亮的彎刀,這彎刀無甚花飾,有些老舊,但刀口閃着利芒,一看便是伴隨林英慶多年、飲血極多的戰刀。
林英氣一握那彎刀,渾身散發著蕭殺的氣息,寒聲道:“老夫今日就欺欺小輩,湖兒你去門口守着,別讓人乘機動了你妹妹。”
林白湖乾脆的應是。
明盛蘭手腕一翻,指間便捻了一把銀針,手指一撮,銀針便整整齊齊的呈扇形展開。這一把針若真都射到人身上,那人恐怕就要變仙人球了。
楊意則緩緩抽出腰間佩劍,這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拔劍。此劍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喚作“洗花”,長三尺六寸,劍脊開有血槽,一劍刺下去,血便要流個不停。
而齊小白的武器,也是劍,他不止近來,出道幾年,都很少用劍。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齊小白不常用,並非他劍術不好,相反,有這樣的傳說,齊小白的輕功好,他的劍法更好。至今不拔劍,是因為沒有配得上讓他拔劍的人。
但究竟怎麼樣,就沒人知道了。
齊小白使的是一柄軟劍,就纏在腰間,劍名“讓風”。此時齊小白從腰間抽出那口軟劍,劍身修長,出刃鋒利,頂端收聚寒鋒。讓風劍白晃晃的亮眼極了,襯映着齊小白一身白衣,臨風而立,美人如玉劍如虹。
林英慶嗤笑了一聲,道:“軟劍。”
齊小白睨他,道:“林莊主有何不滿?”
林英慶指着楊意的洗花劍道:“直兵者,當如是。”
劍器自古便被稱為“直兵”,因為劍在格鬥中多以推刺為主,又因劍乃君子,在直在正。齊小白使一口軟劍,毫無筋骨,就被林英慶嘲笑了。
明盛蘭微微一笑,道:“林莊主此言差矣,兵者,不在其形,乃在其心。心不正,百兵皆不正,心正,百兵皆正。”這是明盛蘭第二次說出類似的話了,上一次,是同韓雁起說的。他說著,就舉了舉自己的手,示意林英慶看自己手中的暗器。
齊小白哈哈一笑,道:“說得好,不過莊主,我看你的武器倒很適合你——都挺彎哈。”
林英慶拉着臉,道:“少說廢話,開始吧。”
齊小白無所謂的看向了明盛蘭,明盛蘭微微點頭,道:“我從主,你們從側。”他的武功路子偏向穩重,而齊小白和楊意都是輕功極好的,自然是他取正面,兩人取側面。
明盛蘭的拳腳功夫也是好的,他右手一甩,在銀針刺出的同時,傾身向林英慶處躍去。與此同時,齊小白和楊意也打邊路上前。
那銀針直射林英慶面門,只見他不慌不忙抬刀平推,后一旋,將銀針盡數擋下。就在這時,齊小白和楊意先明盛蘭一步到了林英慶身旁,兩人同時刺出一劍。
林英慶彎刀從左到右,劃一個極為圓滑的圓,先擋洗花,后格讓風。他力道十分大,逼得齊小白和楊意都輕飄飄的向後退了數步。
明盛蘭也在此時到了林英慶面前,藉著衝力躍起,鞭腿掃向林英慶。
林英慶正是餘力不繼之時,被明盛蘭狠狠掃中腰部,踉蹌數步方站穩。由他臉色看來,這一腿掃得他絕不輕鬆。
明盛蘭的手也不知怎麼動的,指間連連發出暗器,有流星鏢,有梅花鏢,有牛毛針,有銅丸……咦,怎麼連魚骨頭也有?!
那暗器就像下雨一樣往林英慶那裏扔去,紛紛雜雜,力道十足,所擊位置也是飄忽不定,難以捉摸。
林英慶雙手單刀,上下揮劈擋開,好不狼狽。
韓雁起在一旁看着,默數了四十下,明盛蘭手中暗器仍是源源不絕的向林英慶那裏射去,雙手左右開弓,是左一下啊右一下,左一下啊右一下……就是不見竭,也不知他是怎麼把暗器摸出來的。
韓雁起目瞪口呆,結結巴巴的道:“他、他這是在哪藏了那麼多東西啊……”這平時也不見他身上鼓鼓囊囊的啊。
偷香竊玉也是驚異不已,偷香佩服的道:“怪不得都道明公子是天神下凡,我看他袖子裏肯定有天上老君給的乾坤袋。”
竊玉點頭道:“對對,肯定是這樣。”
韓雁起道:“我知道傳言是怎麼出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