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章 二黃不會怪你的

二黃的指尖在地上刻畫著什麼字符，但大地被燒穿，如今已經無法看清它到底刻畫了什麼，那一些模糊的筆畫，無法讓人推演出任何東西。

楚天明試着推演，但眼前一片混沌，只能夠推得一個輪廓，並且這個廓落過於模糊，形同虛設，楚天明一時也無法判斷究竟是否為黑炎之主。

他蹲在二黃的頭骨上，掌心輕抵着骨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緊接着，他周圍的空間開始發生扭曲，空間和時間的概念逐漸變得模糊，只見幾道光影變幻，他的周身頓時浮現出了無數的周天星辰，在那星辰中，太陰和太陽像兩枚陰陽魚一樣環繞着他。

雙星迴轉之下，一大片混沌霧氣將他籠罩。

時光開始回溯，而他的光與影，則開始追溯時光而上。

他推動羅天道衍的一角印記，在周身演化出一口黑棺的形相，靠着黑棺橫渡時光，不斷追溯過去。

直到六萬年前的某一刻，他從混沌之中睜眼，目光透過黑棺，燭照而出。

這一眼投來，周遭的混沌霧氣就為之一顫，然後像蒸汽一樣往四面八方擴散出去。

隨着霧氣的分分散，楚天明的腳下露出一大片絲綢般柔順的黃色毛髮，視線隨着毛髮移動，一頭山嶽般巨大的黃狗進入了楚天明的視野。

“二黃！”楚天明心中一顫。

他以羅天道衍的推演能力追溯時光，以黑棺形相封閉時光長河的感應，強行切入六萬年前的這一個時間點。

他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態的，從時間的角度來看，他根本不屬於這裏，他只是望這裏投來了一眼而已。

剛起身，不過三息時間，他的黑棺形相就隱隱出現了崩潰的跡象，這是時光之力隱隱糾察到他的緣故。

楚天明神色一凜，趕緊收拾心情環顧四周，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一旦被時光觸摸到，時光長河裏會出現他的波瀾，屆時這一個時間點將會在大能者的眼前不斷放大，最終被大能們推演到楚天明所在的這個時代。

二黃所在的整個小世界，都已經被黑炎所籠罩，山川萬物都被點燃，濃煙遮蔽了天空和一切，到處都是一片火焰之下的末日景象。

楚天明第一眼，看向了二黃的四肢。

在它的四肢上，分別釘着一根漆黑的骨釘，那骨約莫大殿內的頂樑柱般粗細，通體魔紋虯回，構成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符文，那符文之中，有着岩漿般的光澤，就好像那骨釘是從地獄岩漿之中拔起來，再釘在它的身上的。

楚天明將這些魔紋記住，然後環顧四周，最終憑着感覺往小世界之外看去。

他這第二眼，混沌瞳的眸光穿透小世界而去，直達蒼穹之外！

目光達到的瞬間，他的瞳孔驟然一縮，他見到了一尊盤坐於黑色蓮台上的身影，那聲音渾身籠罩在滅世的黑炎之中，渾身漆黑，遠遠看去就是一道魔影，而那魔影之中，一雙眼睛卻澄澈無比。

黑炎之主！

楚天明瞬間明悟，二黃果然是被黑炎之主釘殺的！

“該死的，這個人到底是誰！”楚天明咬緊了牙關，第一次黑石海之亂中並沒有這一尊存在，第二次黑石海之亂怎麼就出現了？

難不成是說……當年他們那些橫推黑石海的人，有誰墮落了？

這……怎麼可能？！

橫推黑石海的人，如小堯、嘯月他們，哪一個不是生死之交，豈會不知二黃是他座下靈獸？墮落之後，就要對二黃痛下殺手？

是誰？

到底是誰！

楚天明冷是黑炎之主，這一次，他要殺入黑石海，掀翻黑炎之主的黑袍，看看這個人的真面目到底是誰！

這一刻，黑棺形相開始崩潰，他又看了二黃一眼。

這一眼之後，他將再無法見到二黃了。

他看着二黃，二黃臨死之前被釘穿了道體，封了道力，他能夠感覺到二黃很渴很渴，它的頭垂在河邊飲水，然而滅世的黑炎燒穿了一些，河床中的水流也被蒸發。

二黃與其說是被釘殺的，不如說是被黑炎之主活生生的用黑炎燒死的！

楚天明半蹲在二黃的頭上，伸手撫摸着二黃的毛髮。

當年他就是這樣一邊看風景一邊飲酒，一邊撫摸它的頭的。

二黃是很乖巧的狗，每每被他摸頭，耳朵都會收起來，順着他手的方向垂下。他曾要教二黃化人之法，但二黃卻拒絕了，二黃只想做一條狗，陪着楚天明看看風景，走走世界，等它老死了，就要埋骨於母親的墳邊。

二黃是最溫和的，它與世無爭，喜好和平，但第二次黑石海之亂爆發時，它卻毅然殺入了黑石海。

它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不想他日公子歸來時，發現混方修真域化作了一片漆黑的世界，它不想公子再見不到書齋那美麗的雲海，再見不到混方的那一片盛世。

在它母親去世后，公子成了他的一切。

它勤奮修鍊，就是為了為此而戰。它知道大帥的天賦好但懶得修鍊，知道三白和小雞志存高遠不會留在混方，因此它必須要努力，只有它強大了，才能守護公子所要守護的一切。

它最終還是隕落了，但它守護了想要守護的一切。

它終究是等到了公子，哪怕它已經化作了一地白骨。

楚天明能夠感覺到二黃隕落之際的不甘與遺憾，但它從未後悔過……

黑棺形相終究是崩潰了，混沌霧氣湧來，當它們再度散開時，楚天明的腳下重新成為了一片白骨。

六萬年，不過一瞬。

……

“啊——”大帥仰天咆哮，它雙目通紅，眼中迸濺電光，它一躍縱向遠方，身化天雷戰軀，瘋狂地轟擊着廢土，發泄着心中的怒火與怨憤，“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大帥！”楚天明低喝道。

“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大帥眼中滿是淚水，它捶打着焦土，懊惱道，“公子！如果不是我懈怠修鍊，如果我在當時已經超凡入聖的話，二黃怎麼會死！它怎麼會死！都是我的錯啊！”

楚天明沉默着，邊上的墨客等人也是一言不發。

良久，楚天明說道：“二黃不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