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貓與小提琴

波斯貓與小提琴

()我啃完包子,正好安也喝完了豆漿,翡翠色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看我幹嘛?

安不耐煩的微微皺眉,把手伸出來。

……哈?

漂亮纖細的手指被保養的白嫩細膩,就連指甲也修理的整齊乾淨,該怎麼說呢……那是一雙——漂亮到一絲不苟的手。

但是我還是沒看出來哪裏不對。

他估計是不滿意我的遲鈍,挑高了眉毛,有些嫌惡的道:“髒了。”

我無語的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幫他擦乾淨指尖一點乳白色的液體。

安皺眉:“你沒有手帕嗎?”

“……”其實我也想高雅一下拿出手帕幫他擦擦……但無奈我從沒有裝手帕的習慣——因為懶得洗。

我把安折上去的衣袖放下來,帶着他出了食堂去甲板,不靠近欄杆,只是吹吹風,安應該不會太害怕。

但顯然我低估了他對於大海的恐懼。

他鮮少的主動抓住了我的手腕,力度大到我疼的齜牙咧嘴。

我只好連忙帶他退回船艙,反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算是安撫。

安看了我一眼,臉色不怎麼樣,只是表情似乎不那麼緊繃了。

船艙內正好路過幾個學生,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那種嬌縱的氣息撲面而來——有點眼熟。

我抽了兩下嘴角立刻讓路。

雖然一時間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但是這樣的傢伙最討厭,如果不小心惹上,絕對會是麻煩。

那幾個學生似乎也是新生入學,因為面孔還很青澀,帶着少年人的稚氣。看到我的時候皺眉,一臉不屑——大概是因為我穿的太廉價的關係,然後看到安的時候,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我敢用我壓箱底的那最後半根火腿腸打包票——那絕對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果然,那幾個小少爺圍過來,目標不是我,是安。

安表情完全沒有改變,似乎是一點也不在意,只是握着我的手緊了緊。

“阿拉~這不是沃倫德家的小少爺嗎?”領頭的那個少年越眾而出,說話陰陽怪氣,聽着讓人很不舒服:“據說是個作曲系的天才呢,被沙魯大師誇獎過很多次……上次的家族宴會,你可是出了不少風頭,讓沃倫德家丟了不少臉面呢!”

沙魯大師我知道,是世界知名的交響樂團指揮家,沒想到安還被他誇獎過……不過……後面那個勞什子宴會是神馬玩意兒。

安還是面無表情,只是剛剛好些的臉色,又變得蒼白起來了。

我直覺有些不對勁,用小指撓撓他的掌心,換來他一記狠瞪。

哦,能瞪人就好。

我看了那個領頭的少年一眼,半晌,才反應慢半拍的記起來昨天我們的確見過面,昨天遇見的小貓咪,也是被他欺壓着。

於是我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

他估計是沒注意到我的眼神,繼續說著:“原來沃倫德家的小少爺也要入學啊,看來學院裏要多一樁笑話了,被稱為天才的沃倫德小少爺居然會在宴會上緊張到昏迷不醒……”

他刻意的大笑,和其他人一起,嘲笑和惡意撲面而來,讓人作嘔。

我皺眉。

安還是不言不語,彷彿他們說的不是他一般。

“怎麼不說話?難道我還冤枉了你不成?聽說……是學院派了邀請函邀請你來入學的?要是他們知道自己邀請了這麼個廢物,會不會後悔到吐血?你……”

我把安拉到身後,擋住傑魯的視線。

“……啊對不起打斷你一下……”我努力做出誠懇表情,發問:“請問你是?”

“……”正講到興頭上被打斷估計非常不爽,傑魯怒視我,不回答。

於是我做出你好可憐的憐憫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後小小聲的對安道:“安,這人好可憐,病的好嚴重,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安抽了抽嘴角。

正確的說是所有人都抽了抽嘴角。

我再接再厲:“安,你知道他是誰嗎?”

安看了我一眼,搖頭:“沒見過。”

於是我再次做出憐憫表情看着傑魯:“安你明明沒見過他,他卻好像覺得自己見過你——他是不是有妄想症?”

傑魯同學怒:“我才沒有什麼妄想症!我明明見過沃倫德!該死的你胡說些什麼!”

“真可憐,又失憶,又妄想症,還有焦躁狂暴精神病……”我有些擔憂的拉着安後退一步:“安,別跟他靠的太近,萬一傳染怎麼辦?”

“……”眾人再次沉默。

“我也沒有失憶!我是傑魯·莫德涵!”

“哦!”我驚喜的看着他:“你記憶恢復了啊!”

“……該死的你是在耍我嗎!!!”

於是輪到我抽嘴角了:“你怎麼現在才發現我在耍你……”

“……”大家再次沉默。

於是我忽然發現我原來有冷場體質。

安看了我一眼,居然少見的眼裏多出來幾分笑意,鬆開我的手,繞到我身前,終於開口對那個叫做傑魯的說話:“傑魯·莫德涵?我好像記起來這個名字了……你父親是奧地利的貴族?”

他嘴裏不冷不熱的說著,可是眼神卻讓我覺得陌生——銳利的讓人發寒。

傑魯狐疑的看他。

“論起輩分,你只能算是我母親的遠房親戚,該喊我一聲表哥呢——聽說你是因為在雕刻上有一點天賦才被送進來的?”

傑魯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麼?”

“雖然說你家那邊的確是還算有幾分勢力……但是如果真的和我對上,被放棄的會是誰,這是你我都知道的?”

傑魯臉色立刻變得不好看。

安揚起下巴,高傲的彷彿一隻純血統的波斯貓:“——別讓嫉妒毀了你自己。”

傑魯咬牙,最終還是一揮手,帶着其他的人走了。

我則是站在原地專註的看着安。

安被我看的不自在,皺眉回視我:“怎麼?”

“嗯……第一次聽你說那麼多話。”真的,從我認識他到現在,就屬這次他的話最多。

“……”

“而且…………”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剛才不是說的很好嘛,下次再被欺負,可不能那麼傻傻的忍着了。”

“……多事。”小少爺打開我的手,橫我一眼,帶頭走人。

我聳肩,摸摸手腕上的手錶,跟上去。

至於小少爺紅彤彤的耳根——當作沒看到。

安在前面帶路,居然把我引向了以前沒去過的地方。

“去哪裏?”我問。

安言簡意賅的吐出三個字:“練習室。”

“……啊。”

我差點忘記這艘船是開往什麼地方的了——既然是藝術學院專用的船隻,怎麼可能沒有音樂練習室之類的地方。

“你從沒有出過房門,怎麼會知道練習室在哪裏的?”我好奇的問。

“……上船時船員發了旅遊手冊。”

“……”我無語。

練習室比我想像的要樸素,一架鋼琴放在那裏,旁邊還有大大小小各種樂器,包括了我的最愛——小提琴。

安站到角落裏,看着我:“我想聽你拉琴。”

“……哈?”

安看着我,有點猶豫的道:“……你昨天晚上哼的那首。”

“你喜歡那首曲子?”

“……嗯。”

“是小時候媽媽經常給我唱的催眠曲——我也很喜歡。”

“……很好聽。”

“我也覺得。”我拿起架子上琴盒裏的白色小提琴,輕輕撫摸着琴弦:“聽媽媽說,那是人魚在求偶時唱的,一生一次的歌曲。”

“人魚……”

“你要聽的話,我拉給你聽好了,”我抬起小提琴,擺好,搭上琴弦:“只是……一年多沒有拉琴,可能會很生疏。”

“沒關係。”他站在角落裏,再沒發出聲音。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拉出第一個音節。

柔軟的風從窗子裏灌進來,撲面而來是清爽撲鼻的海水味道——大概是剛下過暴雨,讓海水都變得精神起來。

於是我沐浴在海風裏,更加愉悅的拉着在我腦海里盤旋着的旋律。

我似乎能看見一個個音符都跳躍起來,從我的腦子裏打着轉的飛出去,充滿了整個練習室——雖然我閉着眼什麼也看不見。

——我喜歡這種感覺。

我從不否認我是喜歡小提琴喜歡音樂的。

但是我從未想過要用這個來當謀生的工具,我想過當醫生,但從未想過當一個音樂家。

因為那樣的夢想太過虛無縹緲,不切實際。

我也想讓別人認同我的音樂,但是比起在各種舞台上拉曲子,然後博得台下觀眾的掌聲,我覺得我更想為自己喜歡的人拉一首小夜曲,換的對方甜蜜的吻。

不過,如果能一直拉着自己喜歡的曲子——或許,就算是去西餐廳拉小提琴賺薪水,也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想,我大概是打心底里,熱愛着小提琴,熱愛着音樂的。

我笑,把心裏的快樂努力的傳達給安。

我喜歡飛揚跳脫的音樂,喜歡溫柔靈動的小提琴,喜歡蔚藍深邃的大海,喜歡偶爾吹拂在我臉上的微風,喜歡清晨第一束射下的陽光,喜歡路邊盛開着彎腰的雛菊,喜歡偶爾落在我發梢上的樹葉,喜歡初春時小草的嫩綠,喜歡這樣平靜卻讓人滿足的生活,喜歡……我喜歡所有的我所擁有的一切。

——那你呢?

一首曲子拉完,我乾笑着看向安。

原本應該深情舒緩的曲子被我拉的歡快又高亢——而且好像有點跑調。

節奏抓的不準確,小節與小節之間的連續性也沒掌握好。

咳,虧我能拉的這麼興奮。

我摸摸臉頰。

覺得自己臉上的皮膚難得的發燙。

安看着我不自在的樣子,難得的先開了口。

“我還要聽。”

“哎?”

“再拉一次。”

“可是……我拉的一點也不好,跑調走音,技巧也差不多忘光了……“

“我喜歡。”

“……”我愣住。

“我喜歡你的琴聲。”

安輕輕抿起來玫瑰花瓣一樣柔軟嫣紅的唇瓣,第一次,在我面前,微微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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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個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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