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上)

夜闌(上)

故事發生在長安。

山高地闊兮見汝無期,更深夜闌兮夢汝來斯。

待你歸來——

長安正議大夫——顧易,家有二女,長女名曰夜汐,次女名曰夜闌。

顧家長女夜汐,是名副其實的才女,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說是長安第一才女,也毫不為過。

其次女顧夜闌,卻唯獨擅長圍棋。

一次春日慶花典,其他未出閣的少女紛紛唱歌跳舞彈琴,表演才藝,而她只一手好棋竟下贏了皇帝。

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聽聞當時顧易大夫見自己這二女兒沒大沒小下棋居然敢贏了皇帝,冷汗直流,一個沒站穩,險些直接跪下求皇帝開恩。

好在皇帝沒有怪罪,而且不但沒有半點怪罪,還御賜了上好的玉棋子給她。

棋藝可嘉,膽識更是可嘉。

從此在長安城裏,名聲大噪。

………

“夜闌,你也真是可以啊,皇帝也算是咱長安有名的圍棋高手了,你竟然下贏了皇帝!”

酒樓里,洛可翎大吃大喝着,在津津有味、毫無形象地啃着雞腿的同時,還不忘豎起沾滿油的拇指,稱讚顧夜闌兩句。

洛可翎,雲麾將軍府三小姐,是她的閨中蜜友。

她說夜闌這次在慶花典上大放光彩,日後肯定不愁找到好夫家,偏要讓她請客吃飯,一起慶祝一番。

“對哦,夜闌,你怎麼不怕你贏了,皇帝面子上過不去,要是怪罪下來可怎麼辦?”

“我們皇帝是明君,怎會因為這等事跟我計較。”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洛可翎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夜闌可在誰手上敗過?”

“嗯……”顧夜闌歪頭想了想,“剛開始學的時候,當然會有很多啦,不過棋藝成熟之後嘛……只在一個人手上敗過。”

敗棋的場景歷歷在目,她回想着,卻情不自禁地笑了。

洛可翎以一臉複雜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想什麼呢,想到輸了棋還想得那麼開心?

“聽說蕭王世子,尉遲玄也下得一手好棋,下次你們倆可以試一試。”

說者無意,聽者這回兒笑得是更加開心了。

洛可翎:“……?”

………

喜鵲橋成催鳳駕。天為歡遲,乞與初涼夜。乞巧雙蛾加意畫。玉鉤斜傍西南掛。

今日是七夕佳節。

尉遲玄頭戴玉冠,穿着一身月白雲紋錦衣,出現在了顧府的大門前。

“讓你久等啦!”

顧夜闌從顧府內小跑着匆匆趕來,看見門外的尉遲玄,雙眸彎起,嫣然一笑。

她身穿雪白的月牙錦衫,一頭青絲上只插了一支白玉寒梅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

兩人事先未曾商量,沒料到今日竟穿得意外地般配。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四目相對,兩人都不禁笑了。

尉遲玄走上前去,他牽起夜闌的手,扶她走下門前的幾節階梯。

她的姐姐顧夜汐是一個極其浪漫的人,她曾經還嘲笑過她的姐姐,整日滿腦子幻想着一些絕美的愛情故事。

那個時候的她還不知道,正有一個故事,在前面等着她。

猶記那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在大街上隨意地蕩漾着,如同潑墨畫一般淡逸,突然間一個趔趄打破了這一份寧靜。

一隻大手拉住了她。

相遇得狗血,卻也分外唯美。

很多年後,她也偶然向他問起,倘若那日險些要跌倒的姑娘不是她,他可還會去扶?

斷然不會。

扶你,只是因為當日第一眼見到你時,我便心動了。

尉遲玄雖笑她,但回答時,他眉眼間流露出的那份情感,卻是真真切切的。

在那次見面之後,不知是巧合還是因為什麼,他們倆總能在各種地方,意外地各種偶遇。

這或許就像有人曾說的那樣,緣分是一條神奇的河流,我們划著槳櫓漂浮在其中,朝着各自的方向駛去。在沒有約定的未來,卻終有一天會不期而遇。

所有相遇和回眸都是緣分,當你愛上了某個背影,貪戀某個眼神,意味着你已心繫一段情緣。

………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轉眼間,紅楓滿枝,已是次年九月。

風息葉寧,素手執子。

黑白交錯間,唯有落子之聲。

“你有心事。”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棋盤上黑白交錯,尉遲玄一子落下,已成定局。

顧夜闌低頭看着棋盤,有些失神。

“怎麼了?”他伸手摸了摸夜闌的腦袋,關心道。

夜闌抬起頭,搖了搖腦袋,看向眼前滿臉擔心的尉遲玄,勉強笑了一笑。

“……沒事。”

“有什麼心事,希望你能告訴我。”尉遲玄也沒有勉強她,“如果是你想知道什麼,我也都會告訴你。”

聞言,顧夜闌眼波一動,她看着尉遲玄,有些猶豫。

“你……”她欲言又止,“皇帝封你為皇子的事情,外界都已傳開了,說你本就不是蕭王之子,而是皇帝和已逝皇妃所出的五皇子。”

“這些,可都是真的?”夜闌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你本就是皇子?”

“本為皇子,此乃事實。”他如實回答,“不過……不是由皇妃所出。”

他想到這兒,微微皺了皺眉:“我的生母,只是一個沒有名分的婢女。”

她知曉尉遲玄的能力很強,卻也向來心思深沉,頗有手段。

在他還是尉遲世子的時候,就已得到了皇帝的重用,皇帝對他的賞識甚至超過了皇子和太子。

雖年紀輕輕,又貴為世子,但亦是朝堂重臣。

棋盤上的棋子被收回,一局新起,尉遲玄仍舊將黑子讓給了她。

“玄。”

“嗯?”

“你可想當皇帝?”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

尉遲玄執白子的手一頓。

他抬眼看向顧夜闌,深似漩渦的眸中堅定不移。

“想。”一字簡潔明了。

子落,如劍出鞘。

哪怕顧夜闌的出現是他整個局中的變數,他定也要將此局打贏。

人生如棋,一步錯,步步錯。

他不願夜闌的出現是個錯誤。

………

一年後,原太子辰蓄謀造反篡位之事暴露,皇帝震怒,將其貶為庶民,永不得再度進京。

此外,封五皇子尉遲玄為新任太子。

“玄,這回,可算是成了?”

顧夜闌心裏說不上歡喜,倘若說她的眼中有那麼些許的笑意,那也定是因為眼前那人。

她其實並不想讓他背負那麼多,但只要他想,她便願意傾盡全力去支持幫助他。

她本也不願入宮為妃,但若他為皇帝,她便願意與他一起,比肩君臨天下。

身處東宮,已是太子。

但……還不夠。

尉遲玄轉身看她,嘴角淺笑,搖了搖頭,朝她走去。

取下腰間的佩玉,他將其放在了她的手中。

“貼身玉佩,這可算是定情信物了?”她接過,輕輕撫了撫上面精緻的花紋,抬頭看他,笑顏若花綻放。

“你我之間的情,早已定下了。”

尉遲玄輕挑起她的下巴,低頭合眼,熟練地吻了下去。

顧夜闌也閉上了眼睛,她摟住他的脖子,回應着他。

他們早已一吻定情。

一吻終了,顧夜闌紅着臉兒,伸手取下了自己發間的檀木簪。

“這個給你。”她眉目間波光涌動。

尉遲玄接過,將它收入胸前衣襟中,他伸手輕輕摸了摸懷中美人的臉頰,手指撫過她左眼下方那顆硃紅色的淚痣。

“待我成為一國之君,必以江山為聘,娶你為後。”

“只娶我?”莞爾笑問,眼中似有璀璨星辰,她伸出雙臂攬住了他的腰。

尉遲玄低頭輕輕啄了啄她的唇,笑着,眼中宛若一盞盞明燈,點亮了眼前的那人。

“我尉遲玄,此生,只要你一人。”

除你之外,別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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