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綻放於屍體上的花(下)
四天左右,旅店裏的人就熬不住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每個人都很煩躁。
這個旅店或許有古怪。他想了想不覺有些頭痛,他側過身看着身旁睡熟的兒子,他才安心了些。
而另一些人耐不住性子,結伴出去尋路,導遊也沒閑着,四處逛逛,說是透透氣,他老是說,憋在這屋裏悶,心情煩躁。
朱老闆經歷上次那件事後,就一直沒吭過聲。陳柏心裏第一懷疑的就是他,但一直沒證據。
“爸爸,花又哭了嗎?”小奇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睡醒起來了。
陳柏嘆了口氣,“小奇,你怎麼總在說些奇怪的話,前幾次就罷了,怎麼這次還……”
“沒有,不信你聽。”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說兩句就鬧起來了。
陳柏有些無奈,只好學着他的樣子閉上了眼睛,四周都安靜下來,他心理也舒緩了一些,覺得這樣也不錯。
“嚶嚶嚶……”陳柏猛地睜開眼,嚇了一跳。
剛剛那聲音,他看了一眼兒子,看見他仍閉着眼,確定不是他搗蛋,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嚶嚶……”
這是一種細如蚊吟的聲音,不認真下來根本察覺不了。小孩子天生敏感,聽力能接受的頻率高,所以才聽得到。
“是吧?”小奇看見爸爸驚訝的神情,得意的揮了揮手。“特別是在那花那裏,聲音很大的,是不是它在哭?”
“噓,小奇,你不要鬧,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乖乖呆在這裏,我去去就回來。”陳柏伸出大拇指,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獨特的約定,小奇也是,兩人碰了碰就算是信守承諾。
陳柏下了樓,朱老闆的嫌疑已經最大,從聽到導遊說得話,他就隱隱覺得不對,從他兩次都出現在陰兵出現的地方,就很古怪了。
他曾聽隊長說過,這世界上有很多種讓人產生幻覺的東西,只需要一些引導罷了。
而這關鍵的原因,恐怕出現在那束花上。
下了樓,陳柏看見玻璃櫥窗上的鎖已經打開了,但沒有看見那花,正覺得奇怪,這時戴着口罩的導遊從樓上下來剛要出去,陳柏叫住了他。
“導遊,你看到角落玻璃櫥窗里的花沒有?”
“剛才我看見朱老闆把花搬到地下室去了。”說完,指了指櫃枱后的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陳柏注意到他鞋子上留有泥印。
但就瞟了一眼,也沒細想,就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沿着櫃枱后的門走了進去。
但是這裏面就別有洞天,竟然有條長長的過道,不過因為光線的緣故,裏面伸手不見五指。而且飄散着一股若有若無的味道,這種味道說不上香,但卻讓人心理莫名的煩躁。
他沿着過道往前走,每前進幾步,這股味道就越來越濃,到最後不得不捂住口鼻往前走。
約摸走了將近半小時。才隱隱看見點亮光。
這分明就是地道!
陳柏停下了腳步,那種莫名的不安涌了上來。一種直覺在告訴他,絕不能再走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前面已經出現的亮光。藉著這光,他發現腳下有很多的積泥。
莫非他在這裏養花?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此時那股味道已經變得惡臭無比,在這種環境下能養出什麼樣的花?
他沒有選擇停下,而是繼續往前走。出了地道,眼前的景觀讓他大驚失色。也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那股味道怎麼來得了。
狹小的地窖里,地上全是積泥。而四周的牆壁上爬滿了綠色的藤條。這些藤條似活物般,往外滲着血,順着牆面往下流。
而那束花,陳柏掃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吐了,縱使他見過多少兇案現場的屍體,也沒有這個般恐怖。
因為那花長在人的屍體上,那個失蹤的胖子身上,是從他的嘴裏長出來的。
因為染了血,異常妖艷。比玫瑰還要艷麗。
而那個胖子被幾根大木釘釘在了牆上,因為死亡已久加之天氣炎熱,眼珠……奈至身體的各個組織都有些潰爛。
他不敢再看過去了。
耳邊一直迴響起朱老闆的話,“垂蕊……”,那花因為是徑直紮根於人體,花蕊也因為重力而垂向地面。
殘忍已經無法形容了。
這時,他猛然發現角落裏還有一具屍體,應該剛死不久,他緩緩走近。瞳孔在這一瞬間瞪大。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第一個念頭不是獃著查看,而是“跑”!
可腳下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甚至他還沒來得及轉身,腦袋就遭到了猛烈的擊打,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那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導遊。
朱老闆扔掉手中的棍子,神情冷漠。站在陰影下的他,恐怖至極,似魔鬼一樣。
他雙手一把抓着陳柏的雙腳拖着往另一個角落走去。一邊嘀咕,
“我說,剛剛進來時怎麼有人的腳印呢?沒想到竟然還折回來了。至於外面的人知沒知道……反正已經晚了。”他隨後神經的一笑,將陳柏丟在角落。
陳柏悠悠的張開了眼,發現自己還活着,不過依舊在這個地窖里,惡臭也依舊存在。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此刻他的腦袋像裂開了一樣,用手一抹,黏糊糊的是自己的血。於是他掙扎着爬了起來。他保證自己現在一定很狼狽。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像想起什麼似的,跌跌撞撞的走向來時的方向。他沿着走廊,摸着牆壁往外走。“小奇……小奇……”他嘴裏一直喃喃的說道。
他掙扎着推開門,好不容易適應了亮光,但是神情就像再次目睹地獄一般。門后是另一個人的屍體,他認識,是旅客中的那對戀人。男的眼睛瞪着很大,似乎是死不甘心。致命的傷口在他的脖子。
是被人用刀砍的。
砍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女朋友,此刻正站着櫃門的前面。見他出來,瘋了般,掄起手中的刀朝他砍來。嘴裏還嚷嚷,“砍死你個鬼!”
陳柏好歹上過幾年武校,這一招下來,直接側身閃過,順帶將她踢倒在地。
掙扎兩下就沒了動靜。陳柏緩緩走近一看,發現她的雙目渙散,聚焦不行。像吸食了毒品一樣。
估計是產生了幻覺。一定與那花有關,陰兵借道也一定是這樣。
不過他此刻已經沒有時間想這些了,最重要的是找到兒子。這麼久了,一定很擔心我吧!可他還沒走兩步,外面又衝進來一個人,拿着叉子徑直往他身上扎去。
是另一名旅客,都是同樣的癥狀。地上橫七八豎的躺着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他被扎了一下,撲倒在地時,奪過剛才打落在地的刀,用刀背將他擊暈了過去。
“你醒了,這是見面禮,作為第一個發現我秘密的人……”朱老闆的聲音在他後方響起。陳柏推開壓在他身上的人,緩緩站了起來。
此刻,他很虛弱。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就只是拿人的屍體養花?”陳柏低低的嘶吼,眼睛一直盯着他,不過換來的卻是朱老闆咯咯咯的笑聲。
“落陰,它原本的名字,多美啊!可是卻只能靠着這麼醜陋的東西活下去。不可悲么?明明都這麼可憐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對她。”
朱老闆口中的她似乎另有所指。也許是他曾經的戀人,也許是他自己。不禁陷入沉思中。
趁他回憶時,他飛快的掃視着四周,在角落的玻璃櫥窗中發現了小奇,他倚在玻璃上,往自己的方向看過來,樣子很虛弱。而玻璃不知道被誰上了鎖,朱老闆肯定不可能,看他的樣子估計也中了幻覺。
唯一可能的是那位假扮導遊,引我進去的青年。聽當時朱老闆的語氣,他們並不是一夥的,但他也不一定是好人。
陳柏看向朱老闆,已經確信他栽培的花,其味道可以致幻,旅店裏的人變成這樣一定這幾天聞到的香味有關。
“你見過她!”驀地,他抬起頭,眼睛裏帶着一絲狠辣。他拿出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是把帶血的斧子。
他不要命的衝過來,斧子直指陳柏的腦袋。陳柏用盡氣力,再次側身閃過,可朱老闆卻死死咬住不放,手臂又朝右掄去。
眼見陳柏整個身體抵住櫃枱,腳下已然沒了退路,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在斧子砍向他的最後時刻,他用刀狠狠的扎向他的脖子。
斧子砸下來,陳柏似乎聽到了自己的肋骨咔嚓一聲,隨即吐出一口帶腥的血。整個順着櫃枱緩緩的滑了下去。
朱老闆瞪大了雙眼,斧子從他的手裏鬆開,他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那把刀直哽哽的插進了他的大動脈。
他用力一拔,血瞬間噴涌而出,濺了陳柏一臉。陳柏扯了扯嘴角,露出血色的笑。
他賭贏了。以生命的代價。
朱老闆似乎不相信,想用手堵住噴血的傷口,但大量的失血導致他頭暈目眩,一個踉蹌便栽倒在地,嘴裏不停的冒血。眼睛死死的瞪着陳柏,很不甘心。
一切都結束了。
他緩緩的看向角落玻璃櫥窗中的兒子,他看見兒子艱難的用手拍打着玻璃,眼睛一直看着這邊。他能看見兒子在說著什麼,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去聽了。
只能看見兒子賣力的伸出右手的大拇指。
傻兒子,這個時候還在提醒自己那個約定,他也想回應,可他已經沒有力氣比劃了,張口也只能吐出幾口血沫。
看來那個約定怕是再也實現不了了。
陳柏感覺好累,又覺得自己輕飄飄的,除了身體上的疼痛。又覺得耳邊有人在說話。
“別睡……”
像個孩子般,陳柏安心的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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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故事是從夢裏帶來的,做了個噩夢,醒來后才會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可我的夢何時才會醒呢?
那件事末,已朱老闆患有精神病癲狂殺人而結案。旅行團13個人,死了九個,三個重傷,一個輕微傷送至醫院治療結束。
可奇怪的是,倖存下來的人口中念念的花卻並沒有見到過,只剩下那地窖中的屍體。
述盡天下奇談,寫入人世百態,我就是……靈異愛好者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