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怕你不開心
“學姐好！”回珦大步走上前，點頭哈腰地向林染打招呼，咧嘴笑了。
大課間跑步見過不止一次，彼此之間算混了個臉熟。
林染客客氣氣地回了句“你好”，禮貌又疏離，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嘴角微動，不能杵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她拍拍陳念的肩膀，說：“你慢慢看。我試卷還沒寫完呢，先走了。”
“哦，好。”
No.196
下晚自習有一段時間了，教學樓里的學生走得七七八八。林染走後，回珦靠着柱子不說話，周圍寂靜無聲。
陳念從上到下，從下往上地在光榮榜上搜索了兩遍“裴久贇”這個名字。，一無所獲。
沒有江逾白，沒有裴久贇。她垂下眼眸，喃喃自語道：“林染的第一拿的這麼沒勁，難怪滿不在乎。”
“林染是誰啊？”
陳念抬手指向榜首，“你剛剛不還叫人學姐來着？”
“靠，”回珦傻獃獃地盯着榜首的大名，驚訝地說：“沒想到你學姐這麼牛掰啊！你真厲害！”
陳念的虛榮心非但沒有滿足，反而更加空落落，納悶地想，林染厲害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蔫蔫地問，“你來瞻仰高三的哪位大神？”
回珦搖頭，說：“我跟着你來的。”
“？”陳念不明所以。
“我以為你躲哪哭去了，順路過來看看。”
陳念彷彿是一隻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咪，條件反射性地有點炸毛。“我是那種考差了就哭鼻子的人嗎？”
回珦不以為然地一笑，幫她回憶道：“高一第一次月考之後，在五班，你從Rose跳回船上就開始哭，一直哭到電影結束。”
他第一次見識到女孩可以哭得那麼無聲無息、不驚不擾。
電影快結束時，淚水才慢慢收住，呼吸也調整過來。所有紛紛擾擾的悲傷情緒得以隱藏在沉靜的面容之下。她神色如常地和幾個朋友一邊聊天一邊走回宿舍，甚至笑話一個同行的高個子女生：“你居然看哭了。”
是不是經常躲進無人看見的黑暗中哭泣，再換上完美的笑容面具踏入光明中？
如果他不是剛好坐在她斜後方的位置，將一切盡收眼底，事後就算凝視着她的眼睛，估計只看得出來她天生自帶淚膜，而不知道這個人曾無聲哭泣過。
“那是因為電影！”陳念跳腳，底氣多少有些不足的大聲說。
明明是人易困在負面情緒里出不來，偏生的淚點低，總有想哭的衝動，看什麼電影都是宣洩的借口。精明機智如回珦，哪裏能不知道，心裏一片柔和，不承認就算了，沒有要半分據理力爭的念頭。
“行行行，因為電影。”語氣隨之軟下來。
回珦伸出手，輕輕地落在她的頭頂，掌心溫暖而乾燥，似安撫若順毛。
陳念忽然溫順下來，語氣仍是冷淡，輕吐二字：“爪子。”
“你這樣好像招財啊。”回珦識趣地拿開爪子，自顧自地笑了。
陳念白了他一眼，懶得再搭理他，走下樓去。
回珦大步流星地追下來，見她出神地沉吟不語，便狀似不經意地說：“哭出來挺好的，總比你什麼都悶在心裏好。”
不提這些還好，一提陳念就想到了什麼，抬頭看着他，“你當時就光看着我哭，都不稍微安慰一下？”
回珦無辜的答：“我跟你又不熟。”漏了“當時”兩個字。
“不熟……”陳念咀嚼着這兩個字，橫生幽怨，撇撇嘴，隨口說道：“真沒紳士風度。如果謝寶樹在，最起碼會給我遞一沓紙巾。”
回珦目視前方，不冷不熱地開口：“你怎麼不說他給你遞手帕呢？”
這話提醒了陳念，謝寶樹是個會隨身攜帶手帕的精緻男孩。
“對，是手帕。”她眼神一冷，面無表情地強調了一遍，不再說話。他也不吭聲。
轉眼間，樓梯見底，陳念獨自轉身往女生公寓樓方向走。既沒有說再見，也沒有回頭看。
夜風吹來，回珦心裏涼了半截，這下壞了，真惹毛了。
他爸從小教育他，沒事別和女孩子翻什麼舊賬，繞是你邏輯再好，也繞不過她。他怎麼能給忘了呢？不過另一條準則他倒是牢記在心，惹人家不開心，作為男生就要無條件無理由先認錯了再說。
他立即追上去說：“我錯了。別生氣了。”
“你道歉幹什麼？我沒生氣啊。”陳念覺得莫名其妙，那點氣，風一吹，早散了。
“我怕你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
陳念一怔，驀然想到岑二說過的話，“你不言不語不笑不鬧的時候，看着特別冷漠。”她心頭一軟，柔聲解釋道，“我在想別的事情。”
“什麼事情？”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一個人的失意，成全了全部人的得意。”陳念有點恍惚。
“迷信！”
陳念不置可否。她的感覺從來不會騙人。
安靜無言地走了一段路，腳下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微聲響，她忽然站住，說：“我不用人送，你別跟着我了。”
“誰跟着你了？”他轉過臉去看盡頭的路燈，說，“我順路回去。”
陳念呵了一聲，譏嘲道，“你怎麼哪個方向都順路？”
“可不是，誰讓我家四通八達。”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回珦停在了轉角處，隨意地踢走一顆停在路中央的石子，“就送你到這了。”
陳念低頭走剩下的一小段路，又在胡思亂想，企圖參悟這種感覺意味着什麼。
“陳念！”回珦立在路燈下，雙手聚成喇叭狀，大聲喊她的名字。
這個神經病！大半夜的鬼叫什麼！
陳念扭頭瞪了一眼，回珦伸直手臂，像雨刷器似的朝她揮手。
她回頭時腳步並未停，仍然向前走。再轉回來，冷不防迎面撞上一棵長在行人路中央的樹。一中樹木叢生，長哪都不奇怪。陳念顧不上呼痛，捂着腦門，飛快地拉開鐵門，竄進公寓樓里了。
嘴角兀自漾開一抹微笑，他垂眸靜立，低聲對空氣說：“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