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事開始前
(No.22~28)
No.22
從一中的後門出去往左走,到一個三叉路口處,有家包子鋪,他們家包子出了名皮薄餡大。再往裏可以走到後街,後街作為美食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清晨,陳念拎着買好的包子,喝着豆漿,晃悠着回學校。一個頂着泡麵頭的中年婦女看到她眼睛倏亮,把右手的油條換到左手拎,騰出一隻手,幾步追上陳念,大力地往她背上一拍。
最後一口的豆漿全給噴了出來,陳念咳嗽地回頭,“大姨……”
“你這孩子,”大姨潑辣地戳了戳她的腦袋,噼里啪啦地數落,“以前說暈車,拜年都是電話解決,自己數數,都幾年沒來大姨家了!跟你說了大姨家就在一中後面,叫你開學了一定過來玩,你電話里怎麼答應的!到了學校也不說一聲,真是的!要不是今天我出來買早餐碰到,你是不是這學期都打算不來了?走,現在就去大姨家裏。”
“大姨,今天不行,真不行,我要去報名,我們班還有大掃除。”陳念是怕了大姨的火爆脾氣,打算安安靜靜度過高中,所以才沒聯繫。
“一中報名下午去也沒關係,我知道的。”大姨不由分說拽起陳念,“走走走!念念,你中午想吃什麼?紅燒魚?糖醋肉?粉蒸肉?肉沫茄子?……”
在肉面前,陳念丟盔棄甲,放棄掙扎,其他事吃完再說。
飯桌上,大姨再次提議,“念念,要不你搬到大姨家住吧,省得你住校住不習慣。就睡你姐姐房間怎麼樣,反正她上大學也不怎麼回家,你哥哥嫂子又不在。”
陳念扒拉兩口飯,“我挺習慣的,高中時間緊,住校省時間。”
“一中到這邊才幾分鐘!”旨意遭到忤逆后,大姨再度爆炸,猛地提高了嗓音,坐在兒童椅上的小侄女毫不客氣地大哭大鬧起來。她忙丟了碗筷拿起奶瓶輕聲細語地哄孩子。
“咳,”姨夫接受到陳念求助的眼神,立馬站隊表態,“還是讓念念住校吧,清凈些好學習,以後有空常來玩就好。”
小侄女抱着奶瓶吮吸不哭不鬧后,大姨坐回餐桌邊,給陳念夾了個翅中。“天冷以後什麼大件的衣服也別手洗了,打包帶過來用洗衣機洗。”飯碗裏又扣了塊糖醋肉。
“嗯。”
“要是有同學或者你室友欺負你,不要怕,一定要告訴大姨。”再來一筷子青菜。
“嗯。”……
親愛的小侄女,你快哭一聲好不好?嗝~你小姑姑要撐死了。
No.23
吃太飽易睡太死,真理也。
一中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越好的班級所在的樓層越低,為好學生省時省力。一號教學樓地勢低,一樓閑置,所以在二樓的走廊盡頭就是高一四班。陳念緊趕慢趕,到達時大掃除已經結束,走廊剛拖過的地磚濕噠噠的,玻璃窗上正淌着水滴,折射着下午四點鐘的太陽光。
陳念挺直腰背,裝作不經意路過四班門口的模樣,偷偷往裏瞥,看到一個胖胖的身影站在講台上低頭看着什麼,班主任?她在門口躊躇着喊,“報告。”
“進來。”他抬眼,“你就是陳念?”
“是的。”該扯個什麼理由挽救一下第一印象呢?開學就逃大掃除的同學也太令人記憶深刻了。
“我們班第二名終於來了,這下人齊了。”眼看着他滿臉的肉堆在一起,小眼睛眯成一條線,活脫脫一個彌勒佛模樣,拿着名單上在陳念的名字旁打上√。
“我姓許。”
“許老師好。”陳念乖巧地笑。
“關於分班的問題,我得跟你解釋解釋。這個,一班是最好的,火箭班嘛,我們四班和二、三、五是同一級別的重點班,也不差。我知道,你和向超的成績離火箭班的分數線只差了一點點。啊,失之毫釐,謬以千里,這一點點分數雖然不能代表什麼,但是一定說明了什麼。”許老師覺得自己最後這句話既有道理又有深度,於是重複道:“一定說明了什麼。”
“嗯。”陳念點頭應和,眼睛的餘光瞄到班上的第一名向超心不在焉地站在講台另一側。
“你們兩個人啊,要再接再厲,努力克服學習中的困難,起好帶頭作用。”許彌勒拍拍他們倆的肩膀,寄予厚望,感嘆了一句,“優秀不是一種行為,而是一種習慣啊!”
彌勒佛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唐長老的心啊!
向超抓住他嘴皮子停歇片刻的時機,“許老師,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家了。”許老師笑呵呵地應着,殷切地叮囑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交完費用后,許老師開始詢問她初中每一門課程的單科成績,樂此不疲地給地給她分析優勢怎麼強化、短板怎麼補上。
“喂?哦,洪岑媽媽啊,你好你好……”直到有個學生家長打電話來找他有事,才得以解脫。
陳念跑着回宿舍,途中意外碰到號稱“先回家”的向超,他一隻手轉着籃球。
“你往水池那邊繞着走,免得碰上許老師。”
向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抱起球跑了。
No.24
在七月短暫的補課期間,陳念一心所念只有“回家”二字,根本沒留心思去認識除同桌姚成蹊以外的人。對於剛才慌慌張張溜進教室一屁股坐到她旁邊,不停叨叨“我沒有遲到吧?不算遲到吧?”的這位女同學,很面熟,卻怎麼也叫不上來名字,她微微窘迫。
她留着櫻桃小丸子同款鍋蓋頭,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小鼻子架着一副又圓又大的黑框眼鏡,佔據了大半個臉。她瞅着陳念,“哎,你暑假補課的時候是不是在二班?”
“是啊,你也是二班的吧。”陳念為數不多的記憶里,清晰存盤了一幕畫面:課間時分,“小丸子”同學穿着一條藍色牛仔背帶褲,中間有個大口袋,像多啦A夢,攔着汪主任問化學題。
“不記得我叫什麼了吧?”她拿出本子,大筆一揮,“郁初晴”三個大字躍然紙上,悠悠地合上筆蓋,得意地挑了挑一邊的眉,“怎麼樣?我的字是不是很好看?我從沒練過字帖哦。沒辦法,天生的。”
遒勁有力,筆勢豪重,有任情恣意、鐵畫銀鉤之感。
“確實好看。”
郁初晴對她的捧場很滿意,從手機里翻出一張圖片給她看,“你暑假看了天之痕嗎?”
“沒。”陳念對逍遙哥哥的臟辮造型接受無能。
“劇是不怎麼地,我只是裏面喜歡劉詩詩演的玉兒,你看看,多清純多漂亮啊。”前面的女孩聽到,轉過身加入話題,短短几分鐘,郁初晴和前座的肖蘇安就聊熟了,開始互相給對方取外號,“硝酸!”“晴兒!”順便約定好做同桌。
肖蘇安從聲音到長相太甜,在旁邊聽着她們閑聊實在是種享受,而陳念一直在笑。
郁初晴看看陳念直搖頭,“這孩子笑點這麼低可怎麼辦?”
“晴嬤嬤你給扎針治治?”肖蘇安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嘞!”郁初晴挽起不存在的袖子,要來撓她。
No.25
及時雨許老師趕到教室,大家瞬間安靜。許老師滿意地笑,在黑板上寫下“許明樂”三個字,自我介紹一番,原來他是從四中調到一中的新老師,一來就接手了本該由年級主任黃老師帶的實驗班。他簡單說了說最近幾天的安排,“下面同學們都到走廊上按高矮順序排好隊,我們要開始排座位了!”
大家走出教室,發現其他班的也在排隊,走廊上人滿為患,同學們擠作一團,混亂不堪,許老師隨便抓了一個女同學和一個男同學來整理隊伍和維持秩序。
許老師排座位的規矩是按高矮次序,男女錯開,沒有男女同桌,比如說第一大組第一排是男男,那麼第二排就是女女,同時第二大組第一排就安排女女,保證男女同學處於絕對放心的距離。
陳念被排在靠窗那大組的第二排,這位置既避免了吃粉筆灰,又不會看不清黑板,挺滿意的。
同桌的女生一直皺着眉頭,抱怨着什麼破位子,角度這麼偏,黑板另一邊什麼都看不清。
“輪換座位制,下星期一換,我們就是正中間了。”陳念出言相勸。
同桌一抬手,衣服被桌子勾線了,嘟囔了句什麼破桌子,然後停止了抱怨,厚厚的鏡片下,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見到她的眉頭擰在一塊,滿臉冷漠。
有種她下一秒就會張口說“什麼破同桌”的錯覺。
許老師看了眼自己排的位子,神情滿意,按照慣例客氣地說:“如果誰有什麼特殊情況需要重新安排座位的,可以提出來。”
No.26
“老師,太後面了,我上課看不清黑板。”居然真有同學不客氣地舉手,站起來說。
陳念回過頭去看,是洛丹雅。她站在倒數第二排的位子上,一言不發地盯着許老師,等着他履行諾言給自己調換座位。
許老師臉上的職業假笑僵住了,一般調座位這事都是私底下來提,他好琢磨琢磨,才能決定怎麼換顯得公平公正。他初來乍到,沒摸清全部人的情況,剛才是客氣客氣而已。他看着這個長得人高馬大的女學生,一時間沒了辦法,“你想坐哪自己把桌子搬過去就行。”
洛丹雅二話不說,把椅子放到課桌上,搬起桌椅,在全班的注目禮下面不改色地搬到了第二大組和第三大組中間的過道之間、講台之下——教室的中軸線上,等於老師的眼皮底下。
“你要一個人在這坐一列?”許明樂瞪着眼,轉瞬他又說:“算了,還有誰想坐這列的自己把課桌搬過來。第二和第三大組往旁邊挪一挪,給新過道留點地方走路。”
同桌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頗為嫌棄地看了眼這張都是刻刻劃划的課桌,拎起書包,跑到教室後面,從空閑的幾張課桌裏面挑了一張好的,高高興興地搬到了中軸線上,坐在洛丹雅後面。陸陸續續有人把位子搬過去,竟然也湊成了一個六人的小組。
許老師任他們折騰,繼續吩咐之前整隊的兩個人幹活,“萬鵬程啊,你帶班上后兩排的男生去搬一下我們班的書。鄭伶俐啊,你來把每個人的聯繫方式登記一下。”
一口氣發了70多本書,陳念慶幸自己一個人可以霸佔兩張課桌來堆書,清點確認完畢,已經接近12點了,也就放學了。陳念挑出要用的課本,其他的分了兩趟才搬回寢室。
No.27
高一(1)班的班委競選堪稱諸神之戰,中考區狀元褚冕、競賽大神顧鈞逸,外加中考作文滿分的鐘庭毓三人同台競選班長,經過演講、投票、計票,最後鍾庭毓以微弱優勢勝出,擔任班長,顧鈞逸擔任副班長,褚冕擺出“勝敗乃兵家常事”的姿態,主動請纓擔任體育委員。
相比之下,四班自薦者寥寥無幾,許老師在詢問過大家意見后,直接任命有班長經驗且早上幫忙整隊的萬鵬程和鄭伶伶分別擔任班長和副班長,其餘班委在起鬨般的推薦中產生。
選課代表的時候,許老師想了個新奇有趣的點子——每門學科的課代表相當於是一件物品,他來喊分,分高者得。
比如說“中考數學分數110以上的同學請舉手。”“哇,這麼多,那就115以上的舉手。”慢慢加分直到剩下最後一個人。“還有沒有滿分的?沒有的話數學課代表就是向超同學的了。”
陳念沒有特別拔尖的學科,也沒有特別明顯的短板,分如其人,中等平庸,舉手也留不到最後。所謂無官一身輕,何況存在課代表魔咒。她壓根打算不湊熱鬧。許老師顯然沒準備放過任何一個可用之人,“陳念,你中考政治多少分來着?”
被後座推了一下,發獃的陳念倏地站起來,“63。”
“就你了。”
她恍然清醒,咽下“什麼!”改口應道,“哦。”乖乖坐下,反正學校重理輕文,只當掛個閑職吧。
許老師繼續着拍賣歷史、地理等課代表。後座的男生拍拍她,低聲說:“滿分70的政治你居然考63,夠變態!”
課代表全部拍賣完畢,班長萬鵬程組織大家排隊去錄照片信息,是要在校牌上用三年的照片。
No.28
晚自習時,耿皓皓坐在第二排,徐一鳴卻坐在第四排,他們恰好空出光線最好的第三排,陳念當然不客氣地佔為己用。
肖東坐在五班區第四排,兩人腦袋湊在一塊討論問題。
“我看,你們倆乾脆坐一起,隔個過道交流數學多累呀!”
甜甜的娃娃音,陳念驚喜地回頭,看到了站在後面調侃他們的肖蘇安,“你也上晚自習?”
“我住校啊,當然要上晚自習。”
“你住哪?三零幾?”
對於好看的人,陳念從來都是過目不忘,怎麼會連印象都沒有?
“不是,我和一個一班的同學住201。”
“哦,怪不得沒在三樓見過你。”
從後門進來一個女生,烏黑長發束成高馬尾,劉海自然微卷而蓬鬆,皮膚白皙,眉目如畫,顧盼生輝。
肖蘇安走過去和她打招呼,兩人有說有笑。她察覺到陳念的目光,報以一笑,落落大方。古人所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抵不過如此。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陳念更勝一籌,目不轉睛地盯着人家看。
“哎哎,她是我們班的嗎?”陳念手上不知道扯着誰的衣袖。
徐一鳴被她一扯,草稿紙上劃出一道黑線,頗為不滿,他匆匆回頭看了一眼,“我們班英語課代表沅芷,好像跟你一個大組的,你下午不是在班上嗎?”
陳念心生歡喜,樂呵呵地去寫作業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肖蘇安主動約她一起去廁所,藉著機會才和沅芷搭話,正式認識。
顏即正義,陳念從來不相信美而不自知,漂亮的人兒大多明艷張揚,而沅芷明媚而不耀眼,待人接物禮貌友好,張弛有度,令人舒服。“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看不真切,卻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