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胡彪子
俗話說,肚裏有糧,心裏不慌。等那饅頭下了肚,二人肚子有了着落後,話匣子便也就開了。
那胖子先說道:“兄弟,有你的,夠哥們兒,剛剛你要是不拉我胖哥一把,我可真就撐不住了。”三炮回道:“沒事兒,在家靠的是父母,出門靠的是朋友,我說那野豬你是怎麼招惹到的,怎麼會追你追的那麼緊。
“那胖子露出一個非常惋惜的表情說道:“昨天碰到一窩子豬仔兒,就想兜幾個拿回來和兄弟幾個烤着吃,誰想回來的時候,兜子破了,那些豬仔哇哇的大叫,引來了那頭大野豬,你說那兜子要是在牢一點兒,這活兒我們說不定就能吃到烤乳豬了。”說完,那胖子把嘴巴咀嚼了幾下,活生生地吞下一口口水,接着啐了口吐沫道:“我說兄弟你,大晚上的跑這樹上幹麼呢,要不是你胖哥我膽子大,剛剛差點就鬆了手。”三炮擺了擺手隨口回道:“別提了,剛剛逃荒來這裏,實在沒地方去,只能睡這兒了。
“說完,從樹枝上擦了點木屑往臉上抹了抹。
“我去,兄弟你可以呀,敢在這鬼子口的密林里睡覺,就憑這點我胖哥就得給你個大拇疙瘩。”說著,胖子翹了翹右手的大拇指。
誰料,這話音未落,這樹身就狠狠地晃了一晃,原來是樹下的那頭野豬發起飆來,開始增加起衝撞的力度來;胖子本來就恐高,又正好在和人說話,一個不留神,身體就失去了重心,眼看着就要順勢跌落下去,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羅三炮傾身一斜,一隻手搭住胖子的腰帶,另一隻手拉住一根樹杈,身體再往回一收,藉著樹杈的反作用力,硬生生地把胖子拉了回來;胖子這會可真是受了驚了,趕緊地貼着樹身,拉住周圍的樹枝可就不敢動了,喘了幾口氣說道:”兄弟唉,夠意思,我胖哥這可不是怕啊,實在是有點恐高,我看你也別在這林子裏待着了,和胖哥我去深山裏,那裏有吃有喝的,對了哥們兒,我叫胡彪子,弟兄們都叫我胖哥。
“三炮原以為這小胖子是從縣城周圍來的,本想等這野豬離開后,就此分道揚鑣,省得惹麻煩,沒成想這胖子來自深山,這到是合了他的心意;羅三炮畢竟還是個孩子,儘管膽識見識都過於常人,但這鬼子口的傳說總讓人慎得慌,如果有人能帶入深山那就再好不過了,再說現在自己沒水沒糧的確實不好過。果然,等到天亮以後,這樹下的野豬發了一夜的飆,一看這樹上上的人就是不下來,野豬性子火爆,最沒耐心,鼻子裏發生幾聲悶哼后,就轉頭悻悻離開了;胖子和三炮又在樹上等了許久,確認四周圍安全后,這才躡手躡腳地從樹身上爬下,二人這一夜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一夜都沒敢睡覺,身體都有點發僵,為了避免再遭遇到野豬類似的猛禽,二人都走的極為小心,胖子比較熟悉這片林子,盡量帶着三炮繞着大樹走,還時不時地向三炮介紹這裏的地貌,二人又互通了對方的姓名和身世。三炮這才了解這胡胖子原來和自己一樣,從小都是孤兒,小時候被附近廟裏的方丈收養,後來軍隊打了進來,方丈和寺里的一眾僧侶都被帶走了,胖子和幾個孤兒都被藏寺后的柴堆里才得以倖免,後來幾個小孩子為了填包肚皮做了乞丐,但這戰爭年月,到處都是難民,各家的米缸里都不富裕,幾個小屁孩又沒啥本事,做乞丐都得遭被別的乞丐欺負,好不容易你討到小半塊麵餅子吧,別說幾個孩子夠不夠分的,年齡稍大點的乞丐看到你手裏有餅子就要來搶你,你稍稍不願意,就是一大嘴巴子。單說這幾個孩子之中,就屬這胡彪子膽子大,年齡大,想法多,他一看自己幾個哥們兒弟兄討飯都討不過別人,而且縣城裏的糧食越來越少,不如就自討生門去深山老林里打野味兒去,摘果子吃,可周圍的幾座大山,要麼被土軍閥佔了當駐軍基地,要麼就被些土鬍子佔了當賊窩,只有這鬼子口太邪門沒人敢動。於是,次日早上胡彪子就和幾個哥們弟兄合夥兒偷了一戶人家的米缸子,順了把破斧頭,一起逃到了鬼子口。本以為憑大伙兒爬樹掏鳥窩兒摘果子的本事,可以在山外頭填包肚子,可沒想到大山的密林外側的鳥巢早被一些村民給掏空了,更別說果子了。幾個孩子此時,早就累得筋疲力盡,前胸餓得貼後背,肚子餓得都痛得翻酸水。胡胖子一看周圍的兄弟就要那麼被活活餓死,心裏不甘;俗話說,這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橫的,橫的怕這不要命的,這鬼子口就是再邪乎兒也好比活活餓死凍死的強。於是乎胖子就隻身一人探進了林子,沒成想也是天佑這群小孩子,鬼子口的深處少有外人敢進,裏面的鳥窩子和野果子都沒人動過,有些都已經老得發酵了。就這麼著,憑着胡胖子帶來的一點鳥蛋和果子救了一幫小乞丐。經過那件事兒后,胡彪子就正式成了這群小孩子的頭兒了;胡彪子一看除了這鬼子口的深山外,別處難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不如就索性住到這深山老林子,管他有沒有老妖怪的,就是有,他胡胖子也是那紅孩兒轉世,一口氣燒死他。話說,自打胡胖子他們決定住到這深山以後,便找了個能避風雨的山洞,在那裏紮下根來;起初確實經常能在半夜裏聽到一種類似喊叫的聲音,剛開始大伙兒是挺害怕的,可偏偏這胡胖子不信這邪,這喊聲一起,他也扯着嗓子對喊起來,你聲大,他聲音也大,你聲音闊,他嗓門比你更闊,久而久之小孩們就不怕這聲響了,反倒成了個娛樂節目,要是哪天晚上不來那麼一嗓子,大家到還真不能睡好覺了。話歸前言,胡胖子領着羅三炮穿過了一片大林子,七拐八繞地來到一個山洞口,胡胖子剛朝那洞口邁了一步,就聽見一個敞亮的聲音驚喜地呼喊道:“嘿,**回來了,大伙兒,**回來了,嘿,還領着個人唉。”三炮側臉一瞧,就見到一個小蘿蔔頭似的小腦袋從一片棺木草叢間跳了出來,身上儘是破口子,滿臉的灰土看不清五官.胖子尋聲望去,一瞧那孩子,就直接喊道:“牛娃子,快點取點兒水來,你胖哥我渴死了,還有這兄弟的。”胖子話音剛落,就又從周邊的一些灌木叢中冒出幾個小蘿蔔頭來,片刻之間這山洞口立即就熱鬧了起來。
俗話說:“富娃娃啃金磚窩裏鬥,窮娃娃啃窩頭親上親。”這說的是呀,富家的那些紈絝子弟經常為了爭家裏的那點兒老底爭得死去活來,窮人家的孩子們彼此間吃個窩頭就能交個朋友。
羅三炮本本就是窮人家的孩子,後來被人販子賣來買去,跟了個跑江湖耍把戲的,老鼠啃過,棺材也睡過,還差點被人扒皮活祭,身世比這些孤兒還要慘;再說羅三炮見多識廣,跑江湖時,聽了不少的大書,把自己的身世經歷對幾個小乞丐描繪得繪聲繪色的,聽得幾個小乞丐時而捧腹大笑,時而啼哭落淚,時而驚恐萬分,時而拍手稱快;羅三炮還不但懂得講大書還懂得留扣子,這一下子就把幾個人給迷住了,不住地拉着三炮的衣角,讓他繼續說,別賣關子。
羅三炮自從出生以來還真就沒和自己的同齡人玩鬧過多少次,這麼和別人耍嘴皮子也是平生頭一次,別人聽故事聽得高興,他這講故事的更高興;這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一直說到三炮口乾舌燥,這才說道:“算了,今天太晚了,我就再說一個夜宿萬葬崗的故事給你們聽把,說完了好睡覺。”話說有那麼一次,羅三炮和那個跑江湖的到外地耍場子,由於跑江湖的對地形不熟,半夜走錯了道兒,錯過了宿頭,;此時天上突然颳起了大風,一大片的樹葉嘩嘩地隨着大風朝天空打起漩兒來,半空時不時的打起雷閃來.跑江湖的抬頭一看,一瞧頭上雲的顏色兒變的有點紅閃閃的,就知道要變天了.藉著手上提着的一盞破燈籠,往四周一看,才發現自己和羅三炮正處在一大堆石碑亂草之中,周圍連棵像樣的大樹也沒有,藉著雷閃的片刻閃光來看,石碑上竟然還是刻滿死者冤魂名字的慰靈碑,石碑密密麻麻的,少說有幾百座;跑江湖的心裏當時就旮瘩了一下,知道自己腳下踏着的哪裏是啥普通的泥土,很有可能是一個萬人坑啊,現在頭上怒雷大作,腳下怨聲載道,自己和三炮恐怕是要被這雷給劈死在這裏好安慰腳下的亡靈.三炮當時還是個小孩子,哪兒見過這場面啊,當即就嚇傻了;虧得這跑江湖的以前做過鬍子,大場面見多了,一看自己和三炮這下要被這雷給活活劈死,想活人不能讓尿憋死,當下急中生智,趕緊和三炮說:”娃子啊,快點挖坑找棺材,今個兒咱們都得睡這棺材裏,能不能躲過這雷就看咱們的福分了.”說完,趕緊沒命的用手在石碑附近挖起坑來;三炮雖然傻在了一邊,但畢竟出於求生的本能,也趕緊幫着跑江湖的挖土,沒挖了幾下,這雷就開始炸了,打在了離三炮不遠的一顆大樹上,整個大地隨即就晃了晃,但這絲毫沒有減慢二人挖土的動作,二人的手皮都磨破了,瞬時間就起了血泡子,血水順着雨水絲絲地往地里留;也算二人歪打正着,還真被他們挖到了一口薄木棺材,就在第二道雷打下之來之前,二人合力把棺材蓋掀了開來,一起鑽進了棺材裏,把蓋子合上;這蓋子剛剛合上,一道霹靂就直接打在了二人剛剛挖棺材的地方.噴的一下,三炮就感覺到天旋地轉的,彷彿天塌了下來,整個人頓時就耳鳴了,而那個跑江湖的頓時就直接被震暈了過去。
朦朧之間,三炮透着那薄木板的空隙外,看見外面的石碑上有一個影子在晃動;剛開始,三炮以為那個是留在外面燈籠映射的影子,可再仔細觀察發現那石碑上的影子有楞有角的,有胳膊有腿的的,還有條大長尾巴,身子好像還在不停地向前傾又向後仰的,那動作分明是在對什麼東西作着揖啊,三炮當時腦袋就蒙了,一想這不是自己遇到妖怪了吧,嚇得動也不敢動,棺材裏的空氣稀薄還帶有很濃的屍體腐爛的味道,但三炮就這麼一直憋着,眼睜睜着的看着那影子在那裏不停地在作揖,接着外面的燈就滅了。
羅三炮說到這裏就突然把手一攤,表示故事結束了。
“後來呢?”有人迫不及待地問道。
“後來不就燈下黑了,什麼都見不着了嘛?,行了,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裏吧,大家趕緊地睡覺,明天還有活兒呢”三炮一臉壞笑地回道。
“那影子呢?是真的遇到妖精了嗎?”一個外號叫臭狗子的人急切地問道。
三炮聽了,呵呵一樂,回道:“這天底下哪裏來的妖精,那個黑影不過就是一隻饞着發慌,跑出來偷吃燈油的大老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