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倔強的女孩
“我是淮西機械原董事長王世超的女兒!”王欣雨見高翔一點也沒有驚奇,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是她很快繼續下去。
“那時,我家住在鳳翔區的一個別墅小區內,每天回家我父母都派我家的司機來接我,回家的路上每次都要經過花園路的淮西火車站。”
這時,王欣雨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悠遠,彷彿自己的靈魂被卷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那天經過花園路的時候,我叫司機停一下車,我想要買火車站廣場上的糖炒栗子,那家的栗子特別好吃,但是從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買過!”
“這時,我忽然看到爸爸和媽媽的身影從遠處走過...他們看上去精神恍惚。”
“儘管我還是學生,可是我也知道家裏發生了大的變故,我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來不及跟司機講,連忙跟了上去!”
“可是,那天他們走的好快呀,我在後面喊呀喊呀,他們根本就聽不見。”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鐵軌旁,一陣振聾發聵的汽笛聲傳來,我只覺得巨大的聲波能把兩旁樹木上的麻雀全部震到地上來!”
“我總算離他們越來越近了,我總算看到了他們的臉了,那是毫無血色,長期睡不好覺的樣子!”
“他們朝我點了點頭,然後忽然像坍塌的石像一般,筆挺挺地朝鐵軌方向倒下去了!”
“他們的肉體在車輪下面像是在跳華爾茲,隨着車輪的節奏扭動、歪曲,就像是廚師手下的菜葉,被一段段切碎!”
說完這些,王欣雨再也忍受不住,開始不停地哭泣起來!
高翔聽着她的描述,內心像是被揪起,又放下,揪起又放下,不由心潮起伏。
商場如戰場,一招不慎,失去的可不止是金錢那麼簡單!
高翔等到王欣雨心情平復,才問道:“那你的哥哥呢?”
“等我回家,我的哥哥頭上罩了個密封的膠袋,已經去世了!醫生說他是自殺,可是我怎麼都不相信。”
“對不起!我不該勾起你的傷心事!”高翔不由嘆了口氣。
“你想要查清楚當年的事情嗎?”高翔嘗試着問道。
“想!”王欣雨猛地大聲回答,兩眼睜的大大的,露出高翔從來沒有見過的堅毅來!
高翔心中暗暗讚歎,5年的心理折磨,這個女孩都能挺住,那要承受多大的壓力,眼前的女孩絕不簡單!
高翔接著說道:“那你把你家當時的公司關於對賭方面的情況,統統告訴我!”
王欣雨抬起頭,倔強的臉上,那雙充滿怒火和仇恨的眼睛撲閃着,說道:“這幾年我一直沒有閑着,我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對於當年的這件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但很快地她又嘆口氣,說道:“可是因為當時還小,現在長大了,又物是人非,所有還是有很多鏈條沒有連上!”
高翔頓時大感興趣,說道:“那你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與王欣雨告別後,回家的路上,高翔的腦海一直閃出兩個字來“騙局”!
沒錯,這次對賭就是一個騙局,一個金閃閃的,為王世超精心設計的騙局。
他們首先抓住王世超好大喜功不糾結於細節的性格特點,這在很多農民企業家中很常見,設計了一個墊個腳指頭就能達到的目標,同比10%的利潤增長。
要知道淮西機械當年上半年的利潤增長是80%。
而等到王世超上鉤之後,在前兩個月讓他的銷售額大幅度增長,但是很多客戶要求是賒銷。
於是王世超開始大額度的借款,從中央產業銀行,從建設銀行,等等。
而到了第三個月這些賒銷的客戶不約而同地違約,與此同時,有一家銀行猛然間開始收緊對淮西機械的貸款。
而這家銀行,就是中央產業銀行。
“我們這裏肯定有內鬼!”高翔斷定,但是當時的決定究竟是誰,他回想之前的卷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因為他過目不忘,他知道,這部分內容根本就不存在,應該早就已經隱掉了。
星期一,中央產業銀行淮西市鳳翔支行辦公大樓第六層支行會議室內,高翔正坐在主位上,旁邊陪着支行行長劉文海。
此時已近冬季,而劉文海卻在不停地擦着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高處,請問你們這次風險審計,主要是針對什麼時間段的?”
高翔對劉文海微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緊張,說道:“我們這次審計,只是一次例行檢查,時間段是十年內的信貸資產。”
劉文海心中一動,對着坐在台下的支行員工說道:“這次審計,是對我們支行近年來的信貸業務的大梳理,也關係到市分行未來幾年對我們支行業務拓展的遠期規劃,大家一定要引起重視。”
說罷,會議就結束了,高翔領着手下幾名工作人員,走到一個小房間內,關上門拿起支行準備的材料,仔細檢查起來。
時間飛快,一個星期一晃而過。
審計期間,劉文海幾次打電話過來詢問進度,都被高翔軟釘子頂了回去。
而五個工作日一到,高翔馬上回撤市分行,沒有半分停留。
星期一一大早,享受了美美的一頓早餐,然後泡了一杯上好的鐵觀音,張岩貴躺在座椅上,微閉着眼睛,聽着京劇,神遊物外,這是他近三年來養成的習慣。
自從調來市分行分管辦公室、人事處以來,他就一直不是很忙,所以每天的日子漸漸地規律起來,肚子也一天天的鼓了起來。
“咚咚咚!”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
“請進!”張岩貴沒好氣地叫道,這是誰這麼不識趣,近三年來,很少有人敢在上班前半個小時來打擾他的“私人時間”。
很快,一名年輕男子走了進來,身材高大,臉上稜角分明,卻是高翔。
“喲!小高處長,今天那陣風把你刮到這裏的?”張岩貴起身,給高翔泡了杯茶。
高翔是市分行年紀最輕的中層,且是總行派來的兵,張岩貴儘管級別比高翔高了整整一級,卻也不敢小覷了這個年輕人。
高翔笑着說道:“張行長,怎麼這麼客氣啊,不麻煩您,我自己來倒!”
張岩貴見高翔如此上道,雖然把水壺交給高翔自己倒茶,心中卻更不敢輕視了,他問道:“高處,你過來一定有什麼事情吧?”
高翔倒好茶,做到張岩貴對面,緩了口氣,說道:“張行長,我們上禮拜對鳳翔支行進行了審計,今天過來跟您彙報一下!”
審計?這個事兒跟我彙報幹啥?張岩貴心中無數的問號,但是畢竟在職場打滾了這麼多年,他把自己的疑慮藏在了心裏,假裝關心,問道:“哦?你們都審查出來什麼了?”
高翔緩緩地喝了口茶,說道:“這是關於六年前的事情...”
“六年前?這麼久之前的事情,你們也要審?”忽的張岩貴心中一緊,當時自己就是鳳翔支行的行長。
他猛然間,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可是又說不出來。
“對,我們對當時的一筆貸款進行了追溯,並通過警察局的一些關係,發現了這個!”高翔從隨身攜帶的包里,取出一疊票據放在了張岩貴的辦公桌上。
張岩貴把票據拿起一看,臉色頓時白了!
高翔這時候臉上頓時嚴肅了起來,問道:“張行長,這個叫張軍的房地產開發商的賬戶跟您產業銀行的賬戶,通過了8比不同銀行間的周轉,聯繫在了一起!”
張岩貴頓時臉色煞白,癱坐在椅子上。
張軍是張岩貴同一個村的發小,張岩貴在初中畢業的時候考上了財經學校學習貨幣銀行,而張軍直接到了社會上打滾。
說來也怪,這兩個發小經過了近十年的摸爬滾打,都闖出了一番天地。
張軍成為淮西市知名的房地產開發商,接連開發了多個當地知名的樓盤;而張岩貴成了鳳翔支行的行長。
在一次酒局上,兩人再次相熟,然後就開始了互幫互助的過程。
6年前,張軍開發的樓盤遇到了一次大事故,直接導致了張軍破產,然後攜巨款跑路,不知所蹤,而之前一直對接的銀行工作人員都是張岩貴。
這一個星期以來,高翔審計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把重點放在淮西機械上,因為他知道聖約翰公司的實力,他們做的案子都是鐵案,根本就沒有破綻可尋。
可是張軍這個案子當年也引起了軒然大波,高翔這一個禮拜都鑽在這個案子上。
張軍貸款逾期並人間蒸發,儘管人盡皆知,但是張岩貴也僅是在開始的時候提心弔膽了一會兒,之後就沒有放在心上。
淮西分行出現的大案要案多得是,特別是那三起大案子,這個張軍的逾期貸款數額小,而且張岩貴有的是辦法推脫,頂多就是輕度客觀責任,罰點小錢了事。
可是,從剛才高翔放在桌上的幾張單據來看,假如真的追查,自己不但要被銀行掃地出門,甚至很有可能是要被公訴判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