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最後的出路是什麼

趙季和來兮是真沒想到這個教學樓的衛生間裏竟然會有水，當趙季擰開水龍頭，看到裏面帶着銹跡的水流出來的時候，她是真的十分驚訝。

帶着銹跡的水流淌了小會兒之後就變得清澈了，趙季和來兮也管不了那麼多，先是洗了一把臉，然後把沾滿了污血以後幹掉硬得像一層外殼的作戰服脫了下來，就着洗手池的水就開始洗頭洗澡。

先洗了頭，然後發現洗手池的水龍頭要洗澡比較不方便，還從廁所的隔間裏找到垃圾桶，用垃圾桶接了水互相幫着淋水，也算是洗了個澡，最後還把硬得像殼的作戰服泡軟了，搓掉了上面的污血。沒有洗滌用品，純手洗當然是不能把衣服洗乾淨的，但這已經足夠讓她們喜出望外了。

趙季和來兮洗澡的時候，也沒想過喪屍會不會突然又發瘋了撲上來，反正喪屍真要那樣了，她們有沒有穿衣服對喪屍來說也都是一樣的。她們也不擔心那些同行的先行者士兵會跑來偷看什麼的，李昊要是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她們不但會將偷窺的人打成豬頭，李昊也一樣會被打。

費了很大的勁兒，衣服上的血污大致算是被洗刷掉了，她們也不等晾乾，就這麼濕漉漉地就穿上了身。回到那間校長辦公室，她們是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都。

李昊看到她們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樣子，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不過兩個女孩身上的作戰服還是太厚了，雖然她們的身材線條很不錯，但這樣的衣服即使沾了水，也沒有那種暴露曲線的緊貼感。

李昊也只是看了一眼，吹了一聲口哨就轉過了頭，因為這個時候校長辦公室里還坐着一個人，是那個先行者的女準將邵曉楠。她在單人沙發上正襟危坐，李昊同樣是坐在單人沙發上和她面對面，桑藜身體狀態不太好，躺在長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去了，黑則明則坐在李昊旁邊的一張椅子上。

趙季和來兮進來，自然也看到了邵曉楠，不過她們也沒跟邵曉楠打招呼，她們在找東西來擦濕頭髮，找不到，趙季就拔出匕首來，割了兩塊窗帘當毛巾，窗帘上有很多灰塵，於是她們又拿着窗帘去衛生間清洗去了。

邵曉楠看着趙季和來兮進來又出去，眼睛回到李昊的臉上，說：“這兩個女孩子心很大啊……還是說，你們是真的有恃無恐？”其實李昊和趙季、來兮在之前的那座山上，在那個簡易的圍牆前面戰鬥的時候，邵曉楠在她的裝備車裏通過監控攝像是看到了的。對於他們的戰鬥能力，她也有一個初步的判斷。

李昊聳聳肩，無所謂地說：“也就那樣吧，那些喪屍暫時是不會動我們的，要動早就動了。這裏反正也出不去，她們又找到了水，洗洗不挺好的嗎？樂觀也好，心大也好，難道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情況就會更好嗎？要不您坐着，我也想去洗洗。”他看看身邊的黑則明，說：“您有什麼問題，和我這大兄弟交流也一樣。”

“我還記得你。”邵曉楠表情平靜地說：“準確地說，我還記得你們。那姑娘把你送到醫學科學院的時候，你已經瀕臨死亡了。”

李昊呵呵一笑，有些揶揄地說：“那麼說來，您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後來他和趙季明明是被拋棄在培養槽里了，也不知道這個賬該怎麼算。

邵曉楠不知道是聽不出李昊的揶揄，還是她就不把這種事情當回事，在這一點上，一向冷靜得莫得感情的大律師黑則明倒是和她很像，李昊就聽到她用十分平靜的語調繼續說：“我接手之後，各項數據顯示你都已經沒有救治的可能，我之所以繼續治療和觀測，是因為你在被變異犬襲擊后明明感染得十分嚴重，卻並沒有發生變異。”停頓了一下，她似乎在思索什麼，說：“當時，你是一個很有價值的觀測對象。但並不是唯一，被感染而沒有變異的現象，並不只有一例。”

趙季和來兮用洗過的窗帘擦拭着頭髮，再次走了進來。

邵曉楠看了看來兮，補充說：“這個女孩子也是。”

黑則明在旁邊聽了一會，問：“你從醫學科學院撤離的時候，是被脅迫的吧？”

邵曉楠看了看他，倒是很坦誠地說：“也不算被脅迫，當時的情況已經很危險，我如果再不走，整個醫學科學院也都將淪陷。”

黑則明繼續問：“李昊應該是個很重要的樣本吧？還是說，撤退得太匆忙，已經顧不上了？”

邵曉楠搖搖頭，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在計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他當時仍然處在深度昏迷，新陳代謝幾乎停止，各項指標很不活躍……尤其是他體內的病毒很不活躍……”

李昊苦笑了一下，總之就是自己當時基本被當成了死人，所以也就理所當然地被遺棄了。他倒是有些好奇當時趙季又是個什麼情況。

也不用問，邵曉楠接着就看向趙季，接著說：“這個女孩子當時也已經被感染了，我檢測到她不是直接的接觸感染，應該是最早的時候就被空氣傳播的病毒感染了，但也只是感染，並沒有因此發生變異。但是在把你送到醫學科學院的途中，他們發生了車禍，她受了傷，大概是在那個時候接觸到你的血液和變異犬的血液，一度出現了多處變異特徵。我當時提取了你的血液成分並做了加工，用來對她進行治療，我就是想測試一下，你體內的病毒不活躍，是不是一種惰性反應，是否可以研製疫苗，結果注射后，這個女孩子也陷入了深度昏迷瀕死的狀態。”

李昊真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了，自己對病毒的這種惰性反應，未免也太惰性了。

趙季坐在他旁邊，靜靜地看着對面的邵曉楠。李昊當時陷入昏迷，她還是記得的，但後來因為她自己也陷入了昏迷，後面的事自然也不知道。現在聽邵曉楠說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心情，也沒有去責怪邵曉楠當時放棄了他們。如果當時邵曉楠把他們也都帶走，那麼在後來的研究過程中，他們會變成什麼，比如會不會也變成卓凱人那樣的，誰都不知道。

邵曉楠看着他們，說：“但是你們現在的狀態很好，我當時應該是遺漏了一些重要的數據，不，是因為時間的關係，有些關鍵的數據還沒能出來。”

其實李昊和趙季當時就是被泡在培養液里的小白鼠，在邵曉楠跟着先行者的人撤離的時候，用在他們身上的培養數據顯然是還沒有出來。李昊看到邵曉楠眼睛裏有光，是那種我現在覺得你很有價值，快點躺下再讓我抽幾管子血，讓我切片，或者快點讓我在你身上再注射點東西的那種熱烈的光芒。

李昊趕緊坐直了身體，還伸出一隻手擋住趙季，說：“別想了，我們就這樣活着已經很不容易了。”

邵曉楠說：“科學研究是永無止境的，在這個過程中，出現錯誤，遺漏數據，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斷的實驗，糾錯甚至推倒原先的結論，指導找到最後的答案，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李昊毫不客氣地說：“那不是我的路。”

邵曉楠平靜如水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個笑容，不過那個笑容有些古怪，她想了一下，說：“用一句很俗的話來說，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難道你以為我們會在這裏遇到，只是一種巧合嗎？對了，還有你……”邵曉楠看了看來兮，說：“你也是我經手過的案例。”

來兮呵呵一笑，說：“沒有價值的案例。”

邵曉楠似乎對一切帶有情緒的語言天生有種免疫力，恢復了平靜，繼續說：“這場災難爆發到現在已經接近一年。全球90%的人類被感染，被感染的人群裏面超過98%的人發生了變異。你們是那2%的少數，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經過自然篩選呈現出來的重要樣本。不是唯一，但你們這樣的樣本最後都會被篩選出來。就算不遇到我，也會遇到別的研究者。對了，有一件你們可能還不清楚，現在我們之所以會被俘虜，而不是被吃掉，是因為卓凱人那邊，也有一個非常頂尖的研究者，需要我們這些人作為研究的樣本。當然了，她還需要我頭腦中的很多信息。”

李昊搖搖頭，沒好氣地問：“聽起來，你對自己也要被作為研究樣本很平靜啊。”

邵曉楠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這就是最基本的情緒而已，而情緒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災難要結束，總要找到一條出路。這條出路如果不是由我找到的，那麼我能成為這條尋找這條出路的過程中一個參照，同樣也是一件有價值的事情。”

黑則明插話進來，說：“我有一個問題。”停頓了一下，他問：“你所知的出路，是人類的出路，還是說，只是災難結束的出路？”

邵曉楠點頭說：“這是一個好問題。”

李昊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好問題，人類徹底毀滅了，消失了，這場災難也就不存在了，就像曾經的恐龍滅絕一樣。但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災難，又怎麼能算出路呢？

黑則明又問：“到了卓凱人那裏，我們如果不是被當做圈養起來的食物慢慢吃掉，也是被當做研究的試驗品對吧？那麼，不管是你，還是留在卓凱人那裏的科學家，你們最後會得出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是把卓凱人變回普通人，還是把我們都變成他？還是照你說的，找到一條最後的出路，不是我們，也不是他，而是一種新的融合，但，那個時候，人類還是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