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見

第1章 遇見

你的逆行,我始終在歸途守候。——《焰色似你》

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整座城市被一股朦朧水汽包圍着。

晚上9點,房間內悶熱得緊,斯微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半天只能下床找到空調遙控器調溫度,適時的鬧鐘響起,轉眼又被關掉。

出過汗身上並不舒服,斯微又去洗了個澡,再次出來時,微信便有新消息提示。

制語閱讀文化副總:你的工作經驗確實很豐富,簡歷我們老闆也看過了,除此之外,我們這邊還想了解一下由你個人完成的部分稿件,之後決定你是否能夠勝任本公司副主編一職。

斯微停下擦頭的動作,回了個“好”。

半個月前為了回川縣祭拜,工作也丟了,臨走前她參加了一家公司的面試,中間有些曲折,到今天算有準信了。

幾分鐘后,某軟件提示出行,斯微取下房卡出門。

即便非節假日,火車站來往的人也不少,進站后距離檢票時間只剩不到十分鐘。

深夜的列車準時到站,照明燈穿過窗帘照進硬卧車廂內,藉著昏暗的光,斯微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原本躺在上面的男女,這會兒正收拾着起來,很快又往別的車廂去了。

斯微頗有些無奈的看了眼皺巴巴的鋪子,被子很礙眼的團在中間。

她本就瘦小,為圖方便,於是就將行李箱橫放在床下,又把被子移到腳下,這才躺了上去。

火車緩緩開動,睡了一天的覺,斯微已無睡意,索性開始編輯稿件,主題選擇了最近某的熱門新聞。

這場雨持續的久,凌晨時分停了一陣,很快又轟隆隆地來了。

旁邊一直面朝著車廂壁的男人翻了身,似是從嗓子眼發出一絲壓抑的悶.哼聲,接下來這細微的聲音又斷斷續續發出。

斯微下意識側頭,男人的臉隱在昏暗中,但還是辨得清他此刻並不舒服,右手還探下去緊緊扣住小腿。

像是在抽筋,可似乎比這還嚴重,許是過於克制的緣故,頸下青筋跳動。

斯微沒見過抑制力這麼強的人,一時間出了神……

對方在這時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恍如從睡夢中驚醒一般,眼神像是隱忍防備的小獸。

斯微還沒回神,就察覺到那雙沉黑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她不習慣和別人對視,反應一瞬后,迅速在手機便簽上打出幾個字,又將屏幕轉向他:你還好嗎?

見他沒反應,斯微又指指他的小腿,儘管她的表情冷淡平靜,眼中還是流露出了關切之意。

男人的臉色緩和下來,一把拿過斯微的手機,緊挨着下面打出一行字:謝謝,我沒事。

手機再回到手裏時,對方已經背過身不再有動作,除了那隻附在小腿上的手不曾離開。

斯微看了幾秒,意識到時間不早,躺下睡去。

清晨4時,雨勢減小,一陣陣悶熱感在車廂內散開。

背對着斯微的男人動了動,從身下摸出手機,上面呼吸燈閃爍:關於你歸隊的事,上面回復了。

手機屏幕的光亮打在宋居安臉上,在看完信息后,臉角的線條也跟着繃緊了,更顯剛毅。

盯着那信息好一陣,他幾乎是立刻翻身穿鞋,起身後習慣性去扣好襯衫最上面兩顆衣扣。

火車在這時經過鐵軌旁的燈束,宋居安已經理好衣領,在準備走向另外一列車廂時,不禁轉頭,目光所及之處是側身熟睡的斯微,依稀只露出半張側臉。

車廂一片寂靜,宋居安的心房卻不知在為什麼躍動得厲害,就連腦海中也毫無預兆地湧現出那些久遠的記憶。

他蹙了下眉頭,似是克制一般閉了閉眼,轉身離開。

——

火車在深城到站,已是傍晚7點,這邊淅淅瀝瀝的下着雨,宋居安和鄭植剛出站,就看到不遠處路邊有兩人靠着車朝他們招手。

“你通知的?”宋居安故作嚴肅。

“嗯……”鄭植故意拉長尾音,不可置否,“你歸隊的事估計昨天就在隊裏傳遍了。”

宋居安看着正朝這邊小跑過來的兩人,聲音含笑:“那就是擅自離隊了。”

旁邊的人聳聳肩,那樣子好像就是在說:我可不知情。

先跑過來的是鄭岩,一開口卻不是向自己的親哥問好,“隊長,你這一個月怎麼也不聯繫我們,還以為你要退伍。”

旁邊的侯光跟着附和,“是啊,隊長你這一走,隊裏訓練氣氛也不好。”

“所以隊長,以後你可千萬別一聲不響就跑了。”

宋居安看着他們一唱一和,面上淡笑着,說出的話卻讓人鬱悶:“看來你們也覺得像以前那樣加練挺好的。”

“唉不是……”兩人齊聲否認,只見宋居安已經往車子那邊走了。

鄭岩伸着脖子心中叫苦,緊接着又被突然投來的包砸中,他愕然地將目光轉向包的主人。

“哥?”

鄭植挑眉,“別嘴貧了,趕緊開車,回隊裏還有事。”

很快四個人上車坐好,鄭岩驅車直奔消防中隊營地。

車子開過時,路邊斯微停下腳步,視野之內搜索着目標車牌號。

宋居安靠着窗,在那一閃而過中閉目養神……

約莫半小時后,車子在南城區消防中隊外停下,這一片街道來往的人不多。

此時天色漸暮,宋居安視線透過車窗,穿過柵欄往裏面看,入眼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操場和住宿樓。

下車后,幾個人來到伸縮門外,門衛出來,靠腳立正。

——

斯微回到自己租的房子時,時間已然不早,點了外賣就開始收拾這半個多月沒住人的家。

雨後,微風夾着濕潤的氣息捲入屋內。

斯微倚靠在窗前,合著眼思考接下來要準備的稿件。

今夜免不了加班,把文件發給那位副總時已過11點,都來不及關電腦,她倒頭就睡。

最近幾天,都是一夜無夢……

那個世界彷彿天翻地覆。

斯微恍惚睜開眼,可全身都動彈不得,後背被破碎的玻璃刺得生疼,眼前的景象從模糊到清晰,而自己被父親牢牢抱在懷裏,一切都回到了11歲那年。

依稀能夠聽見圍觀的人中有人報了警,車身翻了個底朝天,肇事卡車司機在現場來回踱步,是車禍。

起初,她獃獃地望着一臉血污的父親,接着又伸手拽他的衣角,一聲一聲的呼喚,帶着小心翼翼。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父親都沒有反應,只有頭上的傷口在往外流血,有的落在她的額頭上,加上恐懼害怕,她不受控制地哽咽起來,瞬間淚流滿面。

後腦勺撞上地面,甚至有細小的玻璃渣刺入,伴隨着每一道哭聲牽動全身的痛覺神經……

當警笛聲傳入耳中時,斯微的意識已經逐漸渙散,無助的眼眸里,最後閃過的是父親緩緩睜開眼的樣子。

漸漸的,她沒了力氣,陷入昏迷。

泄露的汽油在地面打起了火光,預示着某種更可怕的危機。

“微微,不要怨爸爸……”

“先救我女兒!”

轟!

斯微猛的睜眼起身,眼神怔怔,耳邊縈繞不去的是那聲爆炸的巨響聲,以及那句幾乎壓垮她的“節哀”。

——

歸隊當晚,宋居安沒有休息,和指導員談過話后,一直在操場訓練。

南方的夏夜,氣溫還是不低。

掌上壓、仰卧起坐、障礙跑、匍匐幾乎一樣不落地練了一遍,一套下來,宋居安出了一身汗。

他長出一口氣似是滿意,終於反身向著宿舍樓走去,在那雙墨黑的眼睛裏又露出幾分笑意。

澡堂里這個點沒幾個人在,宋居安衝掉一身汗臭味,麻溜地換上乾淨衣服,拿起地上的洗臉盆扭頭就走。

沒兩步又折回來,徑直來到一面鏡子前,所站的角度足夠清楚照到他脖頸間那道疤痕,不深不淺。

這疤奇怪得很,跟了自己十幾年,宋居安不禁回想起它的來由。

……

“醫生,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一名女警員在病房門口問。

醫生嘆氣,“身上的傷倒不嚴重,但是傷者送來時頭上受了傷,我們給她做了檢查,目前雖然還沒有出結果,不過極有可能留下後遺症。”

11歲的宋居安只聽到了這幾句,為此他每天都會來醫院偷偷看小女孩,看到她可以下床可以進食,唯獨不和人說話。

車禍發生的第五天,當宋居安想要走進病房,親自表達自己的感激時,看到的是光着腳走出來的小女孩,他下意識地跟上去,最終在就近的樓梯口止步。

眼前的一幕近乎在剎那間發生,在小女孩身體有傾斜的跡象時,宋居安本能衝上去抱住她往後撤,腳下一個趔趄,兩個人一起摔在地上。

還是孩子的宋居安摔疼了,雙臂卻把人摟得緊緊的,反觀小女孩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反手就去抓他。

“啊!”一聲尖叫,宋居安隨即收手摸脖子。

這回沒人阻攔,小女孩又站起來往樓梯口走。

“我那天都看到了。”宋居安心存僥倖地出聲,說出的話像小大人:“很感謝你爸爸救了包括我和我媽媽在內的很多人,聽警.察叔叔說那輛卡車失控了,如果沒有你爸爸的話,我們都會死吧。”

“他一定希望你開心地生活,所以才會讓救援叔叔們先救你。”

……

想到這裏,不知不覺宋居安已經到宿舍門口了,一開門就瞧見鄭植倒水喝。

“這麼晚了,還不趕緊睡?”宋居安放下盆,問道。

“咱倆是第一天來這兒了嗎?”

一句話引得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無論是準時休息還是半夜執行任務,對消防員而言常常只有後者這個選項。

有句話叫把頭別在褲腰帶上,他們不是,因為出入火場從不是誰小心謹慎就能杜絕悲劇發生的。

即便偶然聽人說自己從事着怎樣的“高危職業”,也要告訴自己“我會逆行歸來”,不是源於每個消防員受過培訓的緣故,而是,那是給自己的一劑安定劑。

宋居安起身拍拍鄭植的肩膀,躺回床上沒再接話。

——

這一晚上睡得並不好,第二天斯微卻起了個大早。

由於最近有了私下創作個人作品的計劃,她聯繫了父親生前的好朋友,也是南城區消防特勤中隊指導員。

今天就到了約定的日子,斯微到了營地外,剛要向門衛說明,就有人從裏面出來。

暗處習慣性的,斯微用大拇指尖摩挲着畫本,隨着那人越來越近,也確定是未謀面的人。

停下手邊細微的小動作,她輕呼出一口氣。

“請問你就是斯微,斯小姐吧?”

鄭岩是被半路從訓練場上喊過來的,一路跑得滿頭大汗,但說話時還是很注意儀態的,一字一句絕不含糊。

斯微頷首,“請問你是?”

“我叫鄭岩,指導員被派去其他區做培訓,安排我帶你去見我們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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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煙火凡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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