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未婚夫婦的對話
宇文崎行事向來果決,在宗人府擬訂的吉日中最近的便在三月後,他差人送了紅筏來,問過姜問之同意后的第二日,便親自帶着聘禮來到了姜府。
二百八十抬金銀玉器,綾羅綢緞,更有黃金萬兩,從攝政王府上一一抬來,十里紅妝不外如是。
足見攝政王家底之豐厚,百姓無不驚嘆。
而這一出也讓太后和少帝措手不及。
攝政王權勢滔天,婚姻大事自然由不得他們插手,他們無可奈何卻仍不免暴躁。
長樂宮裏又摔碎了無數器皿。
“該死的孽障!該死的姜問之!”
過禮之日,姜幼胭是不用與宇文崎見面的,爹爹和哥哥在前廳與攝政王商量,姜幼胭便待在自己的院子裏躲清閑。
此刻她正坐在後院鞦韆上輕輕晃着,手裏剝着葡萄。
婆子和丫鬟都被她打發去了外面,反正是在自家府,無需注意些什麼。
姜幼胭如今的政治覺悟不敏銳,姜問之和姜暮笙也不會把心煩的事對她說,因而,即便心底隱約不安,但又沉浸在家人團聚中的歡喜中。姜幼胭自然不曾發現自姜問之出獄后朝廷中的暗涌。
再則,即便現代一行,姜幼胭雖然性子比以往要沉穩不少,卻依舊有着這個年齡的天真爛漫。
姜幼胭晃着攢珠繡花鞋,鞦韆輕微地搖晃着。
腿上抱着裝葡萄的小碟子,手裏剝着葡萄,她手上剝得不快,紫色的葡萄皮落在潔白的指上,汁水瑩潤了她的指尖,一口一個,神色淡淡,有些百無聊賴。
攝政王走近院子時便看到她這般姿態,她並未發現自己。
他是特意來尋她的。
等姜幼胭剝完了碟子裏剩下的幾顆葡萄,把碟子放在了鞦韆上,拿手帕擦了擦上,從鞦韆上跳下來時,這才看見了宇文崎。
他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眸光清冽,一身光華攝魄,攝政王好紫服,今日便是一身暗紫色的蟒袍,逆光之下,衣袍上的金蟒愈發猙獰而威嚴。
與大哥哥相似的臉氣質卻格外不同。
攝政王權侵朝野,野心勃勃,狼子野心日月可昭,這向來是朝臣對他的評價。
若是旁的閨秀見了他怕是要抖如糠篩,姜幼胭並不怵。
姜幼胭心知他對自己無害。
即便經過現代文化的洗禮,了解他們嚮往自由和熱愛的戀愛觀婚姻觀念,姜幼胭對古代的婚姻觀念也不排斥,不會有什麼我的婚姻我做主的先進想法。
她喜歡現代,但也愛有父兄所在的古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女兒家都是要嫁人的,這個想法在姜幼胭這個時代根深蒂固。
姜幼胭早知道自己總會要嫁人的,比起那些手帕交的期待和惶恐,姜幼胭要心思簡單得多,因為她堅信爹爹和哥哥是自己的後盾護會自己無恙。
至今依然這般堅信。
姜幼胭還未開情竇,所以對於嫁給攝政王,她既無懼怕,也無羞澀,自然不會有見未婚夫的情怯。
“攝政王萬福。”與攝政王遙遙相望,姜幼胭微微屈膝福禮。
她沒有疑惑為何攝政王會出現在這裏,也未問院子外的丫鬟婆子為何不通告一聲。
畢竟攝政之名威懾在外。
身前的小姑娘年歲小,身量也嬌小,屈膝低頭時攝政王能看見她雙螺髻上的珠花輕微的顫動着。
她的動作坦然又磊落。
攝政王本在前廳與姜問之商討事宜,兩人早已達成共識,剩下的只是不願讓姜幼胭婚禮倉促委屈了她。
谷叕莫說姜幼胭未開情竇;對於比自己小八歲的還是一團孩子氣的少女,宇文崎也不曾動心。
但姜幼胭於他到底是不同的,無論是她作為自己知己的妹妹,還是作為自己少時濃墨重彩的印象想視為妻子的庇護一生的責任。
因而,共結連理是不可更改的必然,宇文崎也想來尋她,問問她的看法給予適當的補償。
攝政王點頭讓她起了身,問了一句。
“你不怕我?”
聞言,姜幼胭抬頭看他,目不斜視直直地看過來,倒讓宇文崎怔了一下。
眉毛微蹙,腮也微鼓,怎麼又是這樣的話,姜幼胭無奈地想,好像她就合該怕他似的,因而,她反問一句,“為何要怕王爺?”
為何要怕他?
攝政王微怔,目光望進了她的眼裏,清凌凌的,直白的,澄澈的,沒有任何隱瞞和謊言。
她是除了姜暮笙,第二個這樣問的人,該說不愧是兄妹嗎?
但他看着小姑娘還帶着嬰兒肥的面頰,想她許是尚年幼才無懼,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不怕我是因為我救了你的父兄。”
“嗯,因為你救了我的父兄。”姜幼胭很坦誠,而承認之後,她屈膝腰彎得更深,道謝很是真誠,“謝謝攝政王為父親洗刷冤屈。”
這個回答真誠得讓宇文崎有些好笑,想,她這般的性子共度一生也無什麼不好。
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伸手讓她落坐。
姜幼胭沒有遲疑,上前便坐下了,垂眸沒有與攝政王對視。
石桌上擺着一些瓜果茶點,還有一碟葡萄,宇文崎看了一眼,也隨手拿過一顆。
攝政王嘗了一顆,太甜了,便沒有再拿,擦拭了指尖,看着沒說話的小姑娘,語氣放軟,“親事定在了九月中旬,便是在兩月後。”
還能在家陪爹爹和哥哥兩個月,姜幼胭心裏掰着指頭,面上點了點頭。
“王府中並無女眷,庶物由總管代理。”既不會聒噪,也不會麻煩。攝政王心道,又怕她誤會自己不信任,不願放權,又添了一句,“若日後你想自己打理亦可。”
管家好麻煩啊,姜幼胭又點了點頭。
“你可有什麼想要的嗎?”宇文崎問道,他從未與這般年紀的小姑娘打過交道,不知她的喜好,便問得直白。
“誒?”姜幼胭疑惑地看向他,“王爺要送我東西嗎?”
“嗯,”宇文崎點頭,“時間有些倉促,難免有不周的地方。”
“我沒有想要的東西。”
知道攝政王和爹爹都是為她考慮,姜幼胭沒有任何不滿,她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點了點頭,而後又搖頭,眉心微蹙,杏眼微垂,神情有些小糾結。
她的表情實在生動,宇文崎看得有趣,卻沒主動詢問。
不過姜幼胭也沒糾結太久,片刻,她就鼓起了勇氣,“我可以提個要求嗎?”
宇文崎心裏略有好奇,仍拿喬,只道,“說來聽聽。”
姜幼胭握着手,緊張地問,“成婚後,我可以時常回府看爹爹和哥哥嗎?”
原來是這個,宇文崎好笑,點頭,“自然。”
“太好了,”姜幼胭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語氣輕快,“那我就沒什麼問題了。”
還真是個孩子。
宇文崎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