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做人與做官
黃家歡追上學強，說，你別說，你會讓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你，就是那個基地長也看不起你！他說，你又不是不能跑，很多人都快跑不動了，我就不相信，有人倒下去，他還要我們一直往下跑！
學強說：“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黃家歡說：“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是，你說了，就出賣了那個人，就等於是叛徒．”
學強說：“你就不能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就不能說，我這是顧全大局？如果，一開始，我就說了，大家會罵我叛徒，但是現在，大家都精疲力盡了，我才說，大家就會感謝我。”
黃家歡說：“未必的，你不知道寧死不屈嗎？”
學強說：“狗屁寧死不屈，在官場，沒有寧死不屈。越寧死不屈，就死得越慘。”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覺得黃家歡不是沒有道理，有人會說你顧全大局，也有人說你是叛徒。基地長認為你是顧全大局，還是叛徒呢？他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所有學員怎麼看他？也沒基地長一人的看法重要。
當然，最穩妥的辦法還是什麼也別說。
然而，你已經把話說在前面了，那個基地長是一定要你說的。
離基地長越來越近，超過那非洲黑人的時候，他突然想，如果，這傢伙能夠挺身而出，主動承認是自己噓的，所有的人就脫難了，包括他學強，很顯然，這傢伙是不會挺身而出的。
基地長見學強跑過來，指着他說：“停下，你停下。”
學強便停在他面前，彎着腰喘氣。
基地長說：“你說，你說是誰？”
學強抬頭看着他，又喘了幾喘，說：“我，是我！”
基地長不相信地問：“你再說一遍。”
學強站直腰，說：“你叫他們別跑了，要罰你就罰我吧！”
基地長卻跳了起來，說：“你覺得自己很英雄嗎？你覺得你挺身而出就可以解救大家嗎？就可以讓大家感激你敬佩你嗎？”
他指着前方說，跑，你繼續給我跑。所有人都可以不用跑了，但你還要跑，必須跑！
基地長真沒想到這個中國人卻把自己當英雄了，要解救勞苦大眾。大英雄主義的氣概誰都佩服，但是，你要知道，英雄是什麼？英雄就是去死！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只有學強還在跑。美國佬跑不行，但還是有正義感的，他說，你不能懲罰他，不是他噓的，他是不想讓大家再跑下去。基地長說，不是他噓的，他承認什麼？他做出決定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要這麼沒完沒了跑下去。現在，我是在給他現實他的心愿。
黃家歡膽子也大了，說：“他挺身而出，他犧牲自己為了救大家，這樣的人還要受到懲罰，還有沒有道理。”
日本女生說：“誰噓的？這什麼到了這時候還不承認，是不是太無恥了？”
日本太郎忙拉了她一把。
美國女生看見了，問：“她說得不對嗎？她說得不對嗎？”
基地長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雙手還是背在身後，抬着頭看遠處的學強在跑。
非洲黑人說話了：“是我，是我噓的。”
基地長把目光收了回來，盯着非洲黑人問：“什麼？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非洲黑人再次重複說：“是我噓的，你要罰罰我！”
美國佬帶頭鼓掌，掌聲一起，大家便也鼓起了掌。
非洲黑人得到鼓勵，胸挺得更直，說：“不關學強的事。他沒有噓，他是為了大家不受罰才把責任攬上身的。你要罰就罰我！”
黃家歡也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走過來和非洲黑人握手，說：“我支持你。我支持你！”
美國佬更乾脆，過來跟非洲黑人擁抱。
惠穎卻說：“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害得大家跑了大半個上午，現在才承認自己的錯，你們竟支持他感謝他。學強呢？學強算什麼？”
日本女生也說：“是啊！是啊！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誰是英雄，誰是狗熊都搞不清楚了。”
非洲黑人說：“我是狗熊，學強是英雄。”
美國佬說：“學強是第一英雄，非洲黑人是第二英雄。承認自己的錯誤也是英雄。”
基地長一直沒有說話，心裏卻想，看來這個學強一個小小的舉動，一次受罰已經攝取民心了。想這是不是他充當英雄的真實用意呢？如果，他的挺身而出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如此這番深思熟慮，你還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塊可以敲打成才的好料。
學強就要跑過來時，基地長命令大家站好隊，命令跑過來的學強歸隊。他還是站在隊伍前，雙手背在身後，左右看看，大聲說：“立正。”
大家又各立各的正。
基地長說：“今天本來是讓教官給你們上第一課的。培訓的第一周是軍訓，是要你們知道怎麼立正？怎麼稍息？怎麼像軍人一樣挺胸闊步。現在，發生了一點狀況，就由我來給你們上這第一課了。”
他說，我非常清楚，你們都對我很有意見，認為我太嚴厲，太不近人情，甚至認為，我是小題大做。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還不懂事，還太不懂什麼是官場，所以，這第一課，我要讓你們知道，什麼是官場？
他說，官場是什麼？官場就是誰官大誰說了算。官大，又找到一點點理由，就可以隨意懲罰你們。今天懲罰你們是看得見的懲罰，這還不算什麼？看不見的懲罰才更可怕，讓你們感覺到懲罰，卻又說不出口才最可怕的！
他說，你們今天的表現，可以說，很讓你們的父母感到安慰，因為，你們懂得如何做人，懂得不能出賣自己的同事，懂得為了保護自己的同事，就是自己受點苦受點累也沒有關係。僅從這個角度說，我必須表揚學強童鞋。但是，你們要知道，做一個正直的人，和做一個合格的官人是兩碼字，一些做人的標準是不能用來衡量官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