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訣別
“不!!!”房芓見此情景,不可置信的發出一聲悲鳴,伏在徐奶奶身上大哭起來。冷泠獃獃看着閉着眼睛安詳睡著了似的徐奶奶,直到小軒面色悲戚的將她攬在懷中才反應過來,緊緊抱着小軒,埋頭在他胸前,默默流淚。門外李大嬸帶着李大叔和小志剛剛趕到,卻沒想到見着這幅場景,看着屋內哭成一團的三人,頓時明白人已經去了,也忍不住默然落淚。
“不要拋下我們。”小軒抿緊嘴唇,為徐奶奶拉高滑下的被子,低沉說道。
“徐奶奶,這可是您說的,您一定堅持下來,我們都需要您!”房芓溫柔的擦乾徐奶奶面上的淚痕鼓勵道。徐奶奶回以慈愛的笑容,臉上倦意愈深。見着徐奶奶面上的倦意,知道剛才一陣情緒起伏必然讓她疲累了,房芓為徐奶奶捂好被角,便帶着冷泠小軒出門,讓徐奶奶安靜休息。
“哼。”許大夫見小軒說的懇切,又見房芓面帶急色,心中怒氣漸弱。一旁冷泠拉着房芓,示意她道歉。房芓心中也知是自己的錯,行醫者最忌他人質疑自己的診斷,房芓面帶愧意。
“行了,別互相推託了,你們兩相互照應吧。”冷泠無奈說道,把兩人推出了門外。
“像。今年的冬天你就能看到真正的雪了。”小軒看着冷泠回道。冷泠輕輕一笑,不以為然。
“小軒你還小,應是我照顧你才對。”房芓見小軒小小的臉上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臉上昨夜沒睡好的倦色也散了些,微笑反駁道。
第二日清晨,天還未亮,四周景色朦朧,空氣清新冷冽,冷泠站在大門口送別房芓小軒。“天色未明,路不好走,你們小心點,記得早去早回。”冷泠輕聲囑咐。
房芓哽咽道,“徐奶奶,您別這麼說,我們的生活才剛剛好起來,以後還會更好,您一定要和我們一起等着那天的到來啊。”
一個月後,冷泠房芓三人一身縞素站在徐奶奶墓前,小軒手裏抱着去年封存的酒桶,桶上封口已開,一股醇美的酒香從桶口散發出來,香氣四溢。冷泠用白瓷碗在桶中舀了一碗葡萄酒,對着徐奶奶的墓碑說道,“徐奶奶,今天葡萄酒終於釀好了,您不是一直想要嘗嘗么,今天我帶來給您了。”說罷冷泠將碗中深紅的葡萄酒灑在墓前。房芓看着墓碑前被酒染紅的紙錢,忍不住紅了眼睛,靠在冷泠身前輕輕抽泣,冷泠摟住房芓,無聲的安慰着。三人在墓前絮絮對着徐奶奶說著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李大叔家是如何幫助她們料理她的後事,又講了小志如願考上了玉州境內最大的國設學堂,李大嬸如何不舍的揮淚送別小志等一些瑣事。
許大夫見房芓質疑他的診斷,頓時沉下臉來,“老夫行醫多年,怎會看錯病症!你若不信,我這就走!”說罷便要拂袖走人。小軒見狀急忙拉住,告罪道,“許大夫,您莫生氣,我家姐姐只是一時憂心過剩,心急口快才衝撞了您,望您見在她一片孝心上原諒她吧。”
“去年我們釀的葡萄酒還等着讓您嘗嘗,您可要健健康康的等着開封那天!”冷泠抓住徐奶奶瘦弱的手,那雙手上佈滿老繭,枯瘦無比,總帶着讓人心安的溫度,如今卻已虛弱無力,手心冰涼。冷泠努力將那雙手捂在自己並不大的手掌中,想要將它焐熱。
“只是這樣?”房芓聽了許大夫的話有些不敢相信,鬱郁成疾?徐奶奶平日裏開朗慈愛,從未見她有何心事,怎麼會是心病呢?
院子裏的梨樹漸漸長滿新葉,新葉又逐漸由淺轉深,長成翠綠的樹葉,在三月的最後一天,已成熟的花苞相繼開放,滿樹的梨花開的潔白一片,花瓣隨風而下,鋪滿了一地。冷泠站在院中望着飄落的梨花瓣,靜靜站着,神色木然。小軒走到她身後,輕輕拂去飄落在她肩上的花瓣。
突然,屋中傳來李大嬸驚慌的大喊,“老姐姐!你醒醒!可別睡過去了!”院中的冷泠小軒一聽,心中大驚,轉身衝進了徐奶奶屋中。屋中房芓正坐在徐奶奶身旁,焦急呼喚着她,叫她不要睡。李大嬸也急的眼中含淚,握着徐奶奶的手不停顫抖。冷泠小軒見此情景,也慌了神,急忙衝到徐奶奶床前。床上的徐奶奶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神色不甚清醒,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看向小軒三人。李大嬸見狀連忙拉過冷泠小軒,將二人推到床邊與房芓一道,三人伏在床邊,神情悲痛的看着徐奶奶。只見徐奶奶伸出顫顫巍巍的雙手拉住小軒,攤開他的雙手,又緩緩看向冷泠房芓,冷泠見狀心中明了,抓起正不停流淚的房芓的手,與自己的手一同放到小軒手裏,雙眼紅紅的看着徐奶奶,徐奶奶口不能語,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又望向小軒。小軒看着自己手中的兩雙縴手,抬頭紅了眼眶,堅定的對着徐奶奶說道,“奶奶,我懂得,我會好好照顧兩位姐姐,我們三個都會好好的!”徐奶奶欣慰的一笑,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緩緩的閉上了眼,抓着小軒的手也無力的鬆開了。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三人才緩緩離去。
往後的日子誰也不提生病一事,大家像往日一般嬉笑歡樂,只是笑着的時候眼底總帶着一絲不安。冷泠房芓三人每日想着法的從山上獵取獵物,採摘野果菌菇,再帶着到鎮上賣了買回補藥,日日煎了給徐奶奶喝。徐奶奶心知這葯無甚大用,但看着三個孩子每每帶着期望的眼神,不忍說破,咬着牙都灌了下去。李大叔一家聽說了徐奶奶的事,也是時常帶着自家地里種的瓜菜來看望,李大嬸更是日日都要陪着徐奶奶說說話,期盼着她能精神些。
“那我們走了。”
“生死由命,奶奶我在風燭殘年時能遇見你們三個孩子已是上天給我的恩惠,人總要一死,老太婆我活了這麼久,已經夠了。”小軒送完許大夫回來便聽見這番話,頓時臉色一暗,房芓冷泠更是面帶哀色。
“這位老夫人怕是早年坎坷,年輕時就落下了病根,本可後天調養,但見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便知,這些年並沒有好好調養休息吧,現下淤血已入心肺,後事難料,你們好自為之。”許大夫說完便告辭離去,小軒去送客,只留下房芓和冷泠沉默的看着徐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