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兆
煎熬了一個冬天的冷泠終於在初春之際恢復了活力，連帶着徐奶奶似乎也氣色好了些。房芓和小軒看着氣色不錯的冷泠和徐奶奶，心裏的石頭也放了下來。現下兩人正被冷泠拉着去山裏采蘑菇，徐奶奶一人留在家中。初春的天氣依舊有些涼，徐奶奶裹着毛毯躺在院子裏特意為她買的搖椅中曬太陽，光線透過院中梨樹梢上新長的嫩葉柔和灑在她身上，還有一些透過嫩綠的葉片形成半透明的影子映在地面上，不時隨風微擺，光景愜意悠然。
午間，從山中滿載而歸的三人一進院子裏便看到徐奶奶安靜的躺在搖椅上似乎睡著了，房芓抬頭看見天上的太陽雖不刺眼，曬久了卻也有些頭暈，擔心徐奶奶虛弱的身體不能承受，便走上前輕輕喚醒徐奶奶。喊了半響，徐奶奶才醒轉過來，“呵，是小芓啊，你們回來的可真快。”
“徐奶奶，您怎麼在院子裏睡著了呀？”房芓擔憂問道。
“我看今天天氣正好，想出來晒晒太陽，沒想到迷迷糊糊竟睡了過去。”徐奶奶坐起身子，睡了一覺的她眉眼間依舊有着滿滿的疲憊。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哎唷，這會兒都快正午了，你們還沒吃飯吧，我馬上去弄些飯菜來！”
“不用這樣麻煩，今早走的時候我們帶的乾糧還剩許多，我們已經在山裏就吃過了。我看現在太陽大了，曬的人容易發暈，我先扶您進去歇着吧，正好我們三個今早去山中摘了許多野生蘑菇，待會兒煲湯給您嘗嘗。”房芓體貼的扶起徐奶奶，轉頭對着冷泠和小軒說道，“泠，你跟着小軒去廚房幫忙吧。”
“好呀，我還從沒進過廚房看看呢。”冷泠欣然答應，隨着小軒去了廚房。
房芓扶着徐奶奶在屋中坐下，又細心為她裹好毛毯，方才也坐下。“徐奶奶，最近感覺身體還好么？”房芓倒上一杯熱茶，小心的試了試水溫，確認並不燙手后伸手遞給了徐奶奶。
徐奶奶面帶柔色的接過，“無妨，久病纏身，時常會有哪兒不舒服，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你呀不必擔心。”
“噢，您這是什麼病呀，平常怎麼也不見您吃藥？”房芓繼而追問，
“早些年的時候找村中大夫瞧過，他也不知是何怪病，無法開出具體藥方，只說興許吃些補藥能改善些。那時家中拮据，我見這病倒也沒到垂死的地步，便也沒甚在意，何必花這麼些錢買葯。”徐奶奶淡然笑道。
房芓聽了心中不安加大，這麼早便有徵兆，拖到如今，徐奶奶的身體不知到底如何了。“徐奶奶，現在我們家中還有些余錢，我和小軒明日就去鎮上請一位大夫回來為您看病。”房芓帶着不容拒絕的神色看着徐奶奶，徐奶奶見房芓決意十足，心知自己推脫不過，無奈的點頭應了。房芓見徐奶奶答應，面上不免露出笑容。
廚房中，冷泠好奇的盯着屋中許多她叫不上名來的工具，便抓着小軒東問問西問問。小軒一面做着自己的事一面耐心為冷泠解答，兩人之間一問一答越來越有默契，到後來只要冷泠看着什麼，小軒都能立馬了解冷泠所想，當下細心介紹。
冷泠將廚房裏的器具都研究了一遍后終於滿意，甚為欣慰的摸了摸小軒的腦袋。“小軒你真聰明，想不想去學堂上學？”冷泠想起隔壁熱愛讀書的小志，不禁問道。
“學堂所學皆為死物，比起四書五經，我寧願習得一身好武藝，日後能護得在意之人安危。再說，想讀書有許多途徑，又何必花費那許多時間跟一群老古板學些陳規墨矩。”
冷泠倒沒想到小軒小小年紀便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甚為欣賞，“你說的也對，不管日後你有怎樣的境遇，希望你記得今日所說這番話時心中的思量抉擇。”冷泠看着小軒嚴肅的小臉，語氣中不自覺有了一種語重心長的感覺。
“我會時時記得你的話，遵從本心，清心明識！”小軒看着突然間正色對着自己的冷泠，不禁也正色回道。見小軒這般‘孺子可教’的可愛小模樣，冷泠家長般的成就感滿滿，不禁撲上去就給了小軒一個臉頰吻。小軒頓時愣在原地，冷泠看着小軒的呆樣忍俊不禁，解釋道，“呵呵，小軒，臉頰吻在我的家鄉是長輩表達喜愛之情的一種方式，就像徐奶奶對你的疼愛一樣。”冷泠毫無愧色的拿西方禮儀那一套來搪塞小軒，拒不承認自己是看着一本正經的小孩覺得很可愛才親他的，在遙遠的家中，她就十分喜歡親近家中小小隻的孩子們。
小軒回過神來便聽見這番解釋，歪頭想了想，靠近冷泠，也在她臉頰上回吻道，“泠姐姐，禮尚往來，這是我的回禮。”冷泠怔了一瞬，不禁笑道，“你學的可真快。”
冷泠在廚房中看着小軒忙活，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見灶台之下爐火已快熄滅，便自告奮勇的去燒火了。不料這灶台之中的火可不是那麼好點燃的，冷泠折騰了半天都沒點着火，反而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剛點着火還沒來得及歡呼又見那小火苗堅強的搖曳了半刻便消失不見，只有一股濃濃的煙塵熏得冷泠眼淚直冒，不住咳嗽。小軒這邊剛切完菜轉頭就看見冷泠被煙塵熏黑的一張小花臉，忍不住笑了出來，急忙拿乾淨的布巾沾水細細為冷泠擦凈，直到露出冷泠那張漂亮的臉蛋才停手。
“泠姐姐，你以後還是別來這廚房受累了。”小軒語氣委婉，言下之意就是冷泠別來禍害廚房了。冷泠自知理虧，也沒反駁，只得乖乖點頭，小軒第一次見冷泠在自己面前這般乖巧，忍不住撫了撫冷泠的長發。見小軒把自己當小孩子安慰，冷泠輕瞪了他一眼，沒再言語。
屋中陪着徐奶奶聊天的房芓半天不見冷泠小軒二人回來，便起身走去廚房。剛到廚房門口，便見一陣煙塵拂面而來，將她嗆得咳嗽幾聲，伸手揮開煙霧，看向廚房之中，只見冷泠正拿着一塊布巾擦拭被濃煙熏出的眼淚，一旁的爐灶之中正源源不斷的冒出濃煙，又見小軒正打開窗戶通風，便知這煙定是冷泠搗鼓出來的，知道冷泠是個廚房殺手，自己還讓她來幫小軒，這下可幫倒忙了。
無奈笑笑，房芓走上前，拿過冷泠手中布巾，拂開她被煙熏的直揉眼睛的手，輕柔的擦去冷泠流下的眼淚。“別動，再揉你的眼睛會更痛。”房芓低斥冷泠道，冷泠聞言不敢再動，乖乖放下了手。
“我說怎麼半天不見你和小軒，原來是你在廚房幫倒忙啊。你呀，以後不許再進廚房了！”房芓訓了半天下了最終決定，冷泠眨了眨通紅的眼睛表示以後請她進廚房她都不進去了。之後，冷泠坐在廚房裏的小凳子上，安靜的看着房芓和小軒一起做飯。
屋中，徐奶奶正喝着房芓為她倒好的熱茶，突然感覺心口一悸，呼吸不暢，腦中似有無限雜音喧囂，頭昏眼花間手中茶杯已然握不住，摔下地去發出一聲悶響，頓時四分五裂，茶湯四濺，緊接着人也隨之倒地不醒。
廚房之中已煲好鮮美的濃湯，房芓端起走向屋中，她想着徐奶奶一定會十分喜歡這湯，走到屋門口時歡喜的正想叫徐奶奶，不料卻見到徐奶奶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手中的湯頓時摔下，驚慌的大喊着“徐奶奶！”急忙跑到倒地之人身邊。緊跟來的小軒見此場景心中大驚，見房芓正費力扶起昏倒在地的徐奶奶，趕忙上前幫忙。
緩步走在兩人之後的冷泠現在才剛進屋中，一進屋子便見到房芓和小軒小心翼翼的扶着昏迷不醒的徐奶奶放平在床上，登時心中一緊，驚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急忙幾步上前跑到房芓身旁，“徐奶奶這是怎麼回事？？”驀的又想起初遇小軒時從他口中得知徐奶奶身患隱疾多年，身體虛弱之事，面色難看道：“難道是徐奶奶的隱疾發作了？”
房芓黯然垂頭不語，卻是小軒極快鎮定下來，“我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剛到屋中便見奶奶暈倒在地，前些年我也從未見過奶奶突然暈厥。”
“自去年冬天開始，我便覺察徐奶奶身體似乎越加衰敗，心中也曾擔憂，但近來見她氣色漸漸好了起來，這才放下心來，剛與她聊天之時還想着明日去鎮中請位大夫，怎料到才過一會兒她就出事了。我現在馬上就去請大夫來！”房芓眼中淚花閃爍，略微哽咽，說著便要動身。
床榻之上的徐奶奶面帶苦色，緊緊皺着眉，緩緩醒來。剛醒來便聽見房芓憂心自己的話語，不由安慰道，“我哪有什麼事呀，不過是早晨曬太陽曬暈了罷，你們可不要過於擔心。”
“奶奶！”“徐奶奶！”“徐奶奶！”小軒三人聽見徐奶奶的話，紛紛驚喜的看向她。
“您感覺怎麼樣，身體可有哪兒不舒服？”房芓頓時止住了剛要邁開的步伐憂心問道，小軒在旁見徐奶奶掙扎着要起身，趕忙上前扶住，冷泠則拿起床上的軟墊小心的墊在她身後。
“現下已沒事了，身上也沒有疼痛。這往來腳程頗遠，天色也晚了，不必勞煩大夫來一趟。”徐奶奶輕柔笑道。
“可是……”
徐奶奶打斷房芓的話，“你們看我現在精神不挺好的么，你們多慮了，天色也晚了，折騰這麼久，你們也該累了，快去歇着吧。”徐奶奶看着三個孩子被自己嚇得臉色蒼白，十分心疼。
“……好吧，我們先去睡了，徐奶奶您要是有什麼不舒服，記得叫一聲我們。”房芓見徐奶奶不願再談論自己的病，心知她是怕她們擔心，也拗不過老人家，只好無奈的囑咐，隨即和小軒拉着還想說些什麼的冷泠出門。
“明早，我和小軒去鎮上請大夫。”房芓站在門外對着冷泠說道。
“好。”冷泠回道。
“若是有什麼麻煩可去隔壁找李家大嬸幫忙。”小軒補充道，冷泠點了點頭。
“好了，你們早些休息，明天還要早起。”冷泠最後說道，隨即三人便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