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底線
方少澤愣了一下。
很快在方少君愕然的目光下,殷家小姐就這麼在眾人面前跌倒在雪地上。
殷菱離方少澤不過一步之遙,只需要抬手輕輕一扶手,就能穩住殷菱不讓她摔倒,可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她即將撲倒在他懷裏的時候,閃開了。
不遠,就在原地,然後非常迅速的往旁邊躲開,唯恐避之不及。
“殷小姐!”方少君連忙走過去,把人給拉住,殷菱才在他的助力下站起來,看她行動不便的樣子,怕是摔傷了膝蓋,他兩手扶着殷菱的肩膀,把人緊緊扶着,才問:“殷小姐,你沒事吧?”
殷菱也不說話,像是疼得狠了,她咬唇強忍,眼裏全是淚花兒,看得方少君都不忍,不由責怪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但他又能說什麼呢?畢竟殷菱都沒說話,倒是殷家人看不下去,方少澤方才閃躲的太刻意了,就像是他們家小姐是什麼人形瘟疫一樣。
尤其是碧痕那丫頭,眼裏帶着怨懟的目光,對方少澤控訴:“方少爺,你剛才可是一步之遙,我家小姐就在眼前摔倒,躲開就算了,甚至不聞不問?”
這難免有失君子風度。
方少君都替自家大哥着急,怎麼這般不懂的憐香惜玉呢?
殊不知方少澤有一番道理:“也並非是我不伸手幫一把,而是我和殷小姐男女有別,我這麼扶着她,要是讓人看見了,不是說我不懂得避嫌?到時候平白讓人說你家小姐閑話。”
雖然於情方少澤是該伸手幫一把,但要是他覺得男女有別,就是不幫,也說的過去,人家還是為了殷小姐的清白着想呢。
“你這是強詞奪理!”碧痕不服氣道,誰知殷菱揮手道:“碧痕,不得無禮,這件事方公子做得對。”
這麼一說,方少君反而尷尬了,扶着殷菱的手收回來也不是,放開更不是,好在殷菱很快就站穩了,他才被解脫出來。
看來還是大哥想得更周到,自己放到逾越了。
殊不知這也是推口話罷了,那鏡園的小子見自家公子這番說辭心裏暗笑,公子也就對外人這般拘禮了,對家裏青禾姑娘可不是這樣的,所以鏡園裏的人雖然不說,但心裏總是明白那個道理,兩人互相都沒把對方當外人,不然鏡園哪能有今天這副模樣?
殷菱再想視若無睹,也看出了方少澤想要避嫌的意思,於是說:“再說了,我也沒什麼事,只是疼些罷了,一點皮外傷總歸過幾天就好了。”
“小姐,這哪裏是小事,要是摔傷了,這大冬天可有的受的,趕緊去車上奴婢給你瞧瞧。”
殷菱對鏡園的人說道:“既如此,看看自然更好,那就多謝方公子,我們先上馬車了。”
方少澤正好趁這個機會跟自家車夫說道:“好,你們先行一步。”又拿出幾輛碎銀子,交給車夫:“你趕緊把殷姑娘送回去,然後叫個師傅把姑娘們送回殷家看傷要緊,辦妥了,再折回來接我回府上。”
方少君在後面開始自責,原是這件事本來就該避險的,可自己卻欠缺思量,不僅越過殷家丫頭去扶了殷家小姐,還覺得自己大哥做的不對,看來自己比起大哥,還有更多需要進步的地方。
聽到方少君道歉,方少澤無所謂一笑,反解釋道:“我跟她本就定親不成,現下又是單獨會面,本沒什麼,就怕有心人,我說的直白,但也不是有意說你扶的不妥當,要是沒有這麼一件事在中間彆扭着,我就是像你一樣扶上一把又如何呢?你可別多想了。”
方少君連連點頭,他怎麼會多想,都是自家兄弟,這些小事都不能互相體諒的話,還怎麼做兄弟?
於是兩人也不打算走路了,乾脆就進了小酒庄開始把酒言歡,就等着自家的車師傅來接他們。
鏡園的馬車已經帶着殷菱走遠,裏面碧痕查看過殷菱的傷勢后很是氣憤,明明都蹭破皮了,小姐也真是的,都不說一句話:“小姐,你幹嘛這麼跟他客氣,做錯事情的人本來就是他呀,再說了,剛才的情況,也不需要怎麼扶着,搭把手就是,這方公子也太不近人情了,虧得他長那麼一張臉...”
殷菱一聽,像是被戳中痛楚一樣,當即就黑了臉:“夠了,你什麼時候喜歡在人背後嚼起舌根了?”
碧痕被小姐一說,自知羞愧。
殊不知殷菱此刻心中已經是大為不快,原本為了扳回臉面,所以她約方少澤酒庄相見,為的就是體現自己的的寬仁為懷,落落大方,可是方少澤呢?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想着逃跑。
方才自己即將倒下時,那避之不及的眼神,殷菱永遠不會忘記,為此她竟然扭曲的更想讓方少澤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她就不相信,自己真的就比不上洛青禾。
殷菱自小的好勝心讓她不甘認輸,要是方少澤對她趨之若鶩,她還不一定就為之所動,偏方少澤對她視若無睹,這讓她的好勝心得不到滿足。
原本無意,此刻也變得有意,幾乎是立刻就做了決定,她想看看方少澤為自己心動的樣子。
可是又該從什麼地方入手呢?
這讓她想起來方少澤他們說的溫婆婆,那人好像是羅泉方家的人,想必一定是深得方少澤信任才是,可是現在竟然要被送走,其中原因到底是因為什麼?
可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方少澤的事情這個溫婆婆一定知道的很清楚,那麼她無論如何也該先把溫婆婆接到殷府來,好在方才她已經跟方少澤說好了。
而且如果溫婆婆都在自己府上,那麼想要接近方少澤不就更輕而易舉了嗎?
殷菱的打定了主意,於是在剛回殷家后就殷勤的派人來到鏡園,說是來接溫婆婆去府上幫襯。
殷菱好人面兒做到了十足,來的時候還打發自家的人說,把話說漂亮點兒,別讓方少澤難做,於是那人說的場面話十足,說是讓人過去幫襯幾天,到時候必有重謝。
可溫婆婆心裏卻老是不安,因着昨天跟少爺吵架,她一見人來尋她,立時就多了心。
所以等方少澤一回來,就遭到了溫婆婆的質問:“公子,你是不是真的聽了青禾姑娘的話,要把我送出去?”
方少澤便知道是殷家的人來了,為了配合殷家,他立即好言相勸的解釋道:“婆婆,哪裏的話,我可沒和殷家說什麼,是她們來找我,知道你針線功夫不錯,所以才請你去幫忙。”
“真的嗎?”
“自然是幫忙,絕不騙你,不過青禾那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反思一下,畢竟你站在青禾的角度考慮一下,就會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了,何況那些人還不是講理的人,一來就打人,這樣的人怎麼能隨便往自家人屋裏引呢?”
方少澤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溫婆婆到底是不好意思了,她皺眉,似乎也是有難言之隱,過後才說:“公子,這件事我就是當時想得岔了,我確實想那人是青禾姑娘親戚,本來就該讓青禾姑娘招呼呀,所以就送去了,可沒想到他們會把東西給糟蹋了。”
她說是這麼說,可是這件事換做哪一個人都不會這麼做吧,再說了青禾的房間向來除了良辰美景幾個丫頭,都很少有人進去,溫婆婆以此做借口未免太牽強,方少澤不認同道:“既然在一個屋檐下,就要互相着想才能一起生活不是嗎?雖然是青禾的親戚,你要是真的有年長者的自覺,那就該幫忙招呼,而不是一意孤行把人安排進屋。”
他又舉了個例子:“比如,要是我那父親過來,我也不在家,青禾也把人放進我房裏,然後把房間翻個遍,重要的東西都撕吧了,你覺得我又作何感想呢?”
溫婆婆不說話了,要真是那樣,她肯定要找青禾這丫頭好好講道理,再數落一番。
見她不說話,方少澤知道她肯定是明白自己沒道理,所以才不反駁,他想與其先瞞着,不如就趁着這個時候好好和她說清楚,再明明白白的去殷家:“殷家也確實要你幫忙,你就趁此機會給你們兩人之間一個緩衝的時間,等你們都想明白了,再回來不就好了。”
“公子果然還是為了青禾姑娘,所以才想要我走吧。”
“溫婆婆,你還不明白嗎?你就不該這麼對青禾,她為我做過多少事,為這個鏡園付出多少,我不相信你一點都看不到,再說這一次青禾為了給我請太醫和討回公道受了多大委屈,我是沒親眼看到,不還是你們告訴我的?你自己心裏也有數不是,那麼將心比心,你覺得你昨天那樣做合適嗎?”
這一次,溫婆婆再也不敢回嘴了。
真要追究,昨天那件事卻是是她理虧。
這件事也就這麼決定了,不過方少澤還是想得周到,她怎麼說也是自己身邊的老人,不可能隨便就打發了,在臨走時,他又回房給溫婆婆拿了幾十兩銀子帶上,說是讓她在殷家缺什麼少什麼就自己去買,別不捨得。
要是錢使完了,或是少什麼了,直接來跟自己說就是,鏡園的門隨時為她敞開。
等溫婆婆被殷家的人接走,方少澤鬆了一口氣,眼下又解決了一件事,他才想起把良辰美景叫過來,以後一些溫婆婆正在做的夥計就讓她們兩個先做着。
良辰美景自然不敢二話,昨天泊寧先生那麼生氣,等那四個人走後,才又好好的把她們數落了一頓,她們才知道昨天錯的有多離譜。
不管有什麼事情,她們作為青禾姑娘的丫頭,都該以姑娘為先,而不是別人隨意攛掇兩句就動搖了,還讓那樣的無賴進屋,糟蹋了不少好東西不說,那粗俗婦人竟然還要跟姑娘動手,要不是徐風也在場,恐怕姑娘就被那婦人抓花了臉。
方少澤為了讓青禾以後安心,這裏又叫來了兩個身體好,雙手結實的中年婦人來幫青禾做事,以後無論是誰,除非青禾親自點頭,那麼青禾的房間,誰也不準進去。
良辰美景聽到這個消息時,心裏涼了半截,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是她們沒辦好事,所以姑娘不要她們服侍也是理所應當的,只是以後可能要幹些粗活兒了,自然沒有跟着青禾時那樣輕鬆,還能學一些東西。
青禾回來聽到良辰美景被調走的話時,一點沒有驚訝,也沒有一點捨不得,因為她問都沒問一句,見良辰美景不再來伺候,反而換了兩個大嬸,她也只是欣然接受。
不管以前怎麼樣,良辰美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她也不會因為以前的關係念及半點情面,這兩個人,青禾本來也是不打算用了,方少澤只是提前幫她安排了而已。
於是從今天後,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青禾平時多沒架子,但真的生氣起來,一點都不含糊。
不過青禾這次發脾氣完全是情有可原,挑不出一點兒錯處。
先不說那幾個人有多粗俗,當時家裏也沒個主事的,糊裏糊塗的就聽了溫婆婆的話,把人安排到了青禾房間裏,可溫婆婆憑什麼呀?
她也只是個下人而已,就連良辰美景也一樣,平時能跟青禾打成一片,青禾待她們也不薄,該給的一樣不少,可謂仁至義盡。
可關鍵時候,竟然沒一個派上用場,反而自己把自家主人出賣了,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又有什麼用呢?
這麼想來,也不怪青禾狠心。
也正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大家也都從閑適的生活狀態中找回主力點,這個家能做主的,只有姑娘和公子,雖然他們寬以待人,但到底是主子,今天的教訓,也是給了大家一個警示,事兒做好了,自然受到提拔,沒做好,那他們也絕對不講情面,對每個人都是公平公正。
過後的日子裏,也並沒有多少變化,溫婆婆走後留下的活兒很快被接手,雖然她也並沒有做什麼重要的活兒。
只是方少澤還念着舊情,讓人打探溫婆婆適應了沒有。
好像終於風平浪靜,鏡園最後的修繕工作飛速進行,就在這幾天把事情給弄完。
風波之後,歸還了一個煥然一新的鏡園。
趙容隱聽說完工,便上鏡園來瞧了自己住的那幾間屋子,本來也是按照他的喜好辦的,所以他也喜歡。
楊潼見事情已經辦完,鏡園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那麼現在又該請那些大大小小的‘工匠’們來喝酒了,雖然目的是為了感謝他們這些公子出錢又出力。
不過也順道把家裏許多喜舊事給一起辦了,比如青禾生意順利,方少澤有驚無險大病初癒,這裏面幫助的朋友不少,是該一一感謝。
青禾早就有這個想法了,現在院子終於修好,那就好好辦一場吧!
就在青禾要計劃這件事的時候,方少澤又提出一個難題來:“上次在敏繁公主回宮的時候那位主管是怎麼說的?讓你準備太後娘娘的宴會?”
方少澤和青禾在那天之後一直沒單獨相處過,有些東西在兩人心裏慢慢發酵,到最後都只能憋着,漸漸地,兩人說話見面都開始彆扭起來,好像總有一層隔閡在。
青禾不冷不熱,連看他都是淡淡的:“我知道,當初我就跟大家說好了的,大家一起準備,所以其實也沒什麼要忙的,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拿出更好的主意。”
這件事上,青禾礙於自己身份,所以有意避嫌,並不想在那位太後娘娘甚至是皇上面前露臉。
“至於我要準備的,本來想讓師傅幫我出個主意,誰知道他好像明擺着有想法,但就是不願意跟我說。”
方少澤雙眼一亮,似乎找到了共同話題一般,開始嘟囔着說段師傅這樣太不應該了。
“這又有什麼辦法?他根本不在乎宮裏的宴會,只說要是我想做好,就自己認真去做好了。”
“他可是你師父,這個時候怎麼也得幫着出出主意吧?”
“我覺得我不是在跟他學廚藝,完全就跟修仙的套路似的,什麼都要去想,什麼都要時機,這難道不是勤學苦練才是基本嗎?我都快搞不懂了。”
青禾早就想說他這師傅了,不過裏面的抱怨聽着其實並不像是抱怨,只是心裏的煩躁,方少澤大概知道這幾天青禾是真的忙得團團轉,否則以她的性格,也不會這麼吐草了。
方少澤很遺憾的看着青禾,眼裏有些心疼:“這麼說來,還得靠你自己,那你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一說到想法,青禾點頭,然後又搖頭,她現在腦袋裏一團亂麻,糟心事一大堆,根本就沒法像以前一樣靜下心來想東西。
“那,乾脆就做那道開水白菜吧,然後再配上你們的點心,看着既清淡,也不會讓人乏味。”
青禾聽聞,思量道:“可是畢竟是宮裏的壽宴,就這個菜,會不會太隨意了?”
“隨意嗎?你不是說了這一次的宴會根本不是你一個人在準備,你要想突破新菜式,可在味道上,你能保證不遜色於那些老師傅么?”
青禾做的菜品雖然新穎又好吃,但比起基本功和多年積累的經驗來說,還是那些老師傅更勝一籌。
“哼,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
方少澤心下一驚:“你怎麼會這麼想,你的手藝我難道還會質疑嗎?只是給你想了個法子為你分憂罷了。”
青禾陷入認真的思考中,開水白菜她倒是拿手,點心什麼的,又早就研發出好幾種樣式,到時候擺出去,說不定能小小驚艷一下,還能預先打些顧客的基礎。
“對了,我還有事跟你說,太后壽宴你放在心裏就是,反正還有許多天,等過了今天再想也不遲是不是?”
青禾聽出了他的意思:“那你來找我還有其它什麼事情嗎?”
方少澤猶猶豫豫的開口了:“是那誰,就是食鋪鬧事的大漢,劉壯實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的觀察青禾的的臉色,見她沒什麼好說的,他才道:“他已經被官府收押,可是就說幕後主使一事,除了那十幾家,還有一些參與了錢財的,一共加起來怕是有二十家酒樓,這裏面都是些尋常老百姓家,只是有些小錢,坐着生意罷了。”
“裏面各位老闆的底細我大概都了解清楚了,大部分都是六十歲左右,還有近十個人剛過不惑之年,正是上下拖家帶口的年紀,現在生意不景氣不說,店面蕭瑟的都快關門了,要是再經歷這麼一場官司,那他們家裏,恐怕徹底完了。”
青禾聽完,又想起昨天方少澤跟她爭執的事情,她那時氣昏了頭,一心想要這些老闆付出代價,從未想過後果,這麼多人就算男人在外面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要是能夠不連累家人,那還好說,可真要因為出氣,把人一家老小都拖累了,青禾也會於心不安。
方少澤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才執意要幫青禾守住這一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