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未來

“萊特，你怎麼敢？”凱爾捂着胸口猙獰道，口中不住地湧出着鮮血。

他從未料到萊特這麼看似並不陰險的人，竟然在最後時刻選擇擊中他的要害。

而且是在他最自信，最放鬆的時刻。

“很抱歉，凱爾，我不能贊同你的理念，也不能贊同你對帝國做出的事情。黑暗的涌動在這個世界中只能帶來災難，就好像炎火帝國三十年前的小皇帝一樣。從未有例外，也不可能有結果。我只想......”萊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旁邊依然處於倒地狀態的龍遠，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只想帶着他冒險，離開這個國家。你放心，我不會破壞你任何的計謀。即使這個國家完蛋了，我也不會再參與到這裏面任何一點事情。這個世界中有太多的神秘事物需要我去探索。我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麼？”凱爾掙扎着，喘着粗氣問道、、

他那件半黃色的軍裝由血液染紅了一大片，像是一朵鮮艷的玫瑰花。

但他也並不想對放萊特離開卡洛夫之門后的龍境。

因為他自身的魔源力中帶有修復能力，只要拖住萊特哪怕一會兒，他就有保證通過魔源力也好，通過武器也好，都能夠將萊特限制在他的身邊。

但萊特並不想拖延，甚至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裏待下去。

“我要離開。我要離開。我......要......離......開。”萊特半吼道。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況且他還特意將最後一句着重強調。

“離開了這裏，你打算去哪裏？”凱爾掙扎着半蹲起問道。

語氣也如他的預想緩和了許多，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強烈和命令式的壓迫。

“我要去克魯斯德帝國，還有西部諸國，或者是上帝和龍族誕生的源頭，至高之點所在的中部帝國，總之我不想在留在艾溫特萊帝國了。我想，有龍族在我的身邊，我的冒險並不會過於困難。而且我是渴望自由之人，無論帝國強大與否，無論我們在龐大的機械面前多麼感到自信，我認為自由是最根本的。”萊特回答凱爾說話間，手中的動作並沒有停下。

他將手中的“隱鷹”牌手槍上好膛，對準了那些還在蠕動的噁心觸手挨個開槍。

碰，碰，碰。

子彈在剛一碰到觸手時，他們就好像被抽幹了血液般枯萎了下去。

隨着最後的一隻觸手化作了一攤枯萎的皮囊，束縛着龍遠的那塊金屬物件，也逐漸暗淡了下去，消散在了周圍黑色的色調中。

不過龍遠依舊屬於半昏迷狀態，雖然胸口有波浪式的些許起伏，但好歹並沒有死亡，龍族的生命力在那放着，他們並不是容易被傷害的種族。

“我們走吧。”

萊特嘆了口氣，像是在感嘆龍遠的遭遇，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他沒有顧得上凱爾伸出的胡亂向前抓取的右手，勉強背起了出乎意料有些沉重的龍遠，向著前方準備走去。

“菲洛呢？你不打算......帶走他嗎？”凱爾叫住了萊特。

“他陷入黑暗了，和你們是一夥的，留在這裏你一定不會殺他。但是我必須離開這裏了。凱爾，我希望艾溫特萊帝國的人民不會遭到災難。黑暗就是黑暗，你或許想要利用暗夜之主吧，但最終這裏的人都會遭遇災難的。或許，我是說或許，你從未臣服於暗的力量的話，我們能夠成為朋友，或許是戰友，或許是志同道合的人。但是很遺憾，我有追求自由的權利。”萊特嘆了口氣，對着凱爾微微鞠躬，準備離去。

“你知道離開這裏的路嗎？”凱爾笑道，他對留住萊特又燃氣了一點信心。

不過，凱爾的這點火焰就像是在寒冰大學中的可憐火種，只是經歷了微弱的掙扎便不見了蹤影。

因為，萊特的腳步並未停歇，直到他的身影逐漸模糊於黑暗與通紅的交界處時，凱爾才聽到了令他感到氣憤而又吃驚的低吟聲：

“我能夠看見道路啊，凱爾。我只要順着光走去，眼前就是離開這裏的路。我能夠追逐着光，你能嗎？”

“光？”凱爾遲疑了一秒，用力思考着。

因為疼痛和血液的流失，凱爾的眼前逐漸閃爍出了一些詭異的模糊畫面。

或許是幻覺，或許是夢境。

總之，凱爾的精神逐漸開始有些支撐不住。

而他身邊因為兩個暗夜之主的僕人所匯聚的黑暗，也在逐漸向外擴散。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些暗像是灰燼一般在空中擴散了一秒之後，便消失得無隱無蹤。

緊跟着，無盡的，令人感到溫暖的通紅之陽，充斥了他和倒在地上的菲洛的身體周圍。

在半迷糊之間，凱爾彷彿看到了一隻龐然大物。

他身體非常高大，凱爾只能抬起頭來極盡所能地往去。

似乎是長着一雙雄壯有力的翅膀，正在扇動着，要衝向代表火焰的陽光。

他似乎也有一雙如雄鷹般鋒利的爪子，還有蜥蜴般的身體和頭顱。

不過在凱爾眼中，他的樣貌又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是，龍嗎？”凱爾猜測着。

在另一陣劇烈的、讓他近乎暈厥的疼痛感過後，他似乎又看到了從遠處的地平線上駛來了無數由機械組成的龐大戰車。

那些戰車的樣式他從未見過，似乎並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也不是艾溫特萊帝國能夠製作出來的東西。

總之，像是水箱一般，它的頭部若有若無地伸出了一根長而有力的金屬管子，正在向外發射炮彈。

轟！

凱爾在迷幻間又感到了震耳欲聾的響聲，他彷彿依然置身於佈滿了武器和搏鬥戰意的戰場。

但他卻又只是一個觀察者，並不能操控什麼，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維方向。

不過，在一陣強烈密集的轟炸聲音之後，凱爾看到了成群結隊的“水箱”正在朝着自己衝擊而來。

他面前的陣地似乎堅持不住了，黑壓壓的拿着雙頭鷹戰旗的軍隊正在朝着陣地和士兵進攻，潮水般的嘶吼聲夾雜的是要將陣地和其上軍隊徹底撕裂的野心。

最終，在一陣極致到不能再極致的模糊感受之後，凱爾發現了面前的一切又恢復到了平靜的湖面之上，他看到了眼前豎立的高大偉岸建築物。

“卡洛夫之門？”凱爾詫異道，畢竟自己已經置身於門內，而為何又會在迷糊是幻覺中看到這個？

然而，他的疑惑或是說不解並沒有人能夠給予解答，卡洛夫之門靜靜立在那裏，以及其所展示出的標準機械製造的產物，並不能帶給他親切感，反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吱呀——————

忽然間，卡洛夫之門竟然再度開啟，然而，這次並沒有他進來時鮮艷的紅色，反而是一種極致的黑暗。

如同沒有光和電的夜晚，除了點點閃爍的星辰，以及黑暗中逐漸蔓延開來的恐懼，凱爾什麼也看不到。

緊跟着，他面前的一切黑暗開始逐漸向外擴散，一輪明亮的光芒將他的身體全然包裹，一幅幅他熟悉的畫面開始在他的腳下出現，如同西部國家通用的，最新式發明用來記錄畫面的照片聯合體一般，將他的能夠記得的以及在記憶中所忽略的東西不斷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死亡嗎？”凱爾看着周圍還在輪迴的畫面苦笑一聲。

那些畫面還在播放，從他兩百年前被披着紅色斗篷的大魔法師，以及艾溫特萊教堂大主角作為永生魔法試驗品開始，到他深陷冰雪荒原，遇到正在展翅翱翔的孤龍，最終到那次針對克魯斯德帝國作戰中遇到雷麗塔公主為止。

他的一切生命雖然經歷着痛苦、掙扎和坎坷，似乎到這裏總算遇到了幸福。

“雷麗塔的確很溫柔，她的身體很溫暖。”凱爾情不自禁地說道，他的嘴邊甚至還能感受到與雷麗塔溫存時留下的歡愉感受。

但溫暖和幸福總歸是痛苦生命中短暫的調味劑，當雷麗塔的畫面被無情送走後，那個披着黑色斗篷，額頭印着暗夜紋章的少年，突然佔據了他視野的全部。

他是暗夜之主，黑暗力量的掌控者、大陸曾經的統治者、中部帝國的協作者、寒冰的護衛者，以及神明序位的暫時掌控者。

與此同時，凱爾感覺到周圍的畫面開始出現裂痕，接着，裂痕逐漸擴展、延伸，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他能夠看到的一切都被這些裂痕佈滿。

咔嚓！咔嚓！

高密集度的破碎聲在凱爾的耳邊回蕩，差點給他送走，到上主那邊去了。

但令他感到驚奇的是，他又可以重新控制身體了。

那些迷糊的幻境，以及剛才萊特偷襲他時胸口的炸裂般疼痛，現在變得蕩然無存。

甚至，他的意識比起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清晰、明亮。

“凱爾！”

聽到有人呼喚，凱爾趕忙轉過身去。

距離他不遠的祭壇邊緣，那位披着斗篷，額頭印着紋章，面容與艾溫特萊少年差別不大的神明，正在緩緩向他走近。

“暗夜......暗夜之主！”凱爾先是一陣驚恐，進而趕忙激動地單膝跪地。

他的力量和地位多半來自暗夜之主的幫助，不管是不是自願，他必須要做出極端的恭謹姿態。

“萊特跑了，對吧？”暗夜之主問得很簡短，但很精鍊。

語氣雖然沒有多少波動，但凱爾能夠感受得到屬於神明的那種氣場。

“萊特？”凱爾疑惑道，頓時想到了什麼，他趕忙向周望去，可除了龍源境地環境中的一切，以及倒地的菲洛，萊特和龍遠的身影早已蕩然無存。

“對。我......我被他算計了。連帶着那條龍，也跑了。我辜負了黑暗對我的信任，我願意接受懲罰。”凱爾小心地低頭回答道，儘可能地承認錯誤。

神明能夠知曉和探知人類知道的一切，甚至是人類忽略的東西。在神明面前撒謊，凱爾知道，這還不如主動承認錯誤受到的損失要小。

“這當然不怪你。話說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選擇萊特嗎？”暗夜之主微笑着問到凱爾。

“他擁有一些神秘力量，見過龍。”凱爾回答道，這是他目前獲得的全部信息。

“不止是這樣，凱爾。在我向其他還未陷入沉睡的神明詢問之後，我才得知了一些關鍵信息。你和我都未調查過萊特的過去，也許，我們調查了也不會得到什麼。你只知道他是一個孤兒，我也知道。但他的父親，有可能與造物主有關。所以，他能夠接觸到很多只有神明才能接觸的東西。所以你攔不住他，我也攔不住他。但現在，我們可以放棄他了。”

“放棄他？”凱爾有些激動地問道，徑直起身，竟然連身份差異也顧不上了。

不過暗夜之主倒也沒有理會他這種違背禮儀的行為，畢竟蒸汽時代的人崇尚自由和平等，暗夜之主並不算因循守舊的神明。

“對。之前你從我這裏得到了暗系藥劑，讓雷克斯二世生不如死，進而又想辦法殺掉了他。這對於我們重新掌控卓根大陸來說是一個好的開始。但遺迹這邊你和我都投入了太多東西，甚至你研究的和我掌控的魔物也放了進來。還有血臨之主那個小子在背後使壞，本來就將我的部署打亂了很多。本來想着能夠利用一下這裏的龍，不過可惜了。我從來不相信宿命論的，不過造物主的規則下，我倒是開始相信這些了。”暗夜之主露出了一個奇怪的微笑。

像是嘲諷，更像是自嘲。

“下一步徹底放棄這裏嗎？卡洛夫之門后可能有聖器，還有第二和第三紀元遺留的科技，或許可以用上。”凱爾建議道，他並不願意在付出大成本之後徹底的一無所獲。

“這些交給你手下的士兵完成即可。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現在這副身體我還沒完全適應，需要一個時間。”暗夜之主下意識地摸了摸光滑的臉蛋，繼續說道：

“所以，你和我，都要認真思考下一步的方向。不過你之前告訴我的那條龍，我一定要見見，至於其他人，不要讓他們接近冰暗宮殿。我想這點權力你還是有的。”

“當然。”凱爾點頭答應道。

“還有，下一步我要在黑暗中沉睡一年。在這一年之間，我希望你能夠取得對克魯斯德帝國戰爭的勝利，還有他們手中的靈石，至少你必須摧毀掉。凱爾，”暗夜之主突然向前兩步，用手按住了凱爾的胸口。

雖然並沒有什麼魔源力的波動感受，但是凱爾知道那代表的意義。

抬頭看了眼凱爾恭謹中夾雜着堅定的眼神后，暗夜之主微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暗夜沉睡的太久了。人類統治這個世界也太久了。你我身為暗的子民，身為能夠掌控神明力量和龍族力量的獨特存在。我們必須要糾正這個錯誤的時代，以及這個錯誤的世界。屬於暗夜的帷幕剛剛拉開，我們的晨光，才顯露出一點端倪。不過這就夠了。當我們掌控全部神明和世界之後，造物主偉大的秘密將會變得觸手可及。凱爾，你也想見到這一天吧。”

“是的，暗夜之主。”

凱爾的回答顯得乾脆又利落，像是面對雜亂拼接的怪物時揮動長劍般的果決。

緊跟着，在暗夜之主右手輕柔揮動之後，龍源祭壇中心剛才觸手劃過，還殘留着粘稠紅色液體的正中心，出現了一道正在發著怪異藍光的，像是被扭曲小蛇構建起來的小門。

“走吧。”暗夜之主伸手示意道。

點了點頭之後，凱爾跟着暗夜之主快速穿藍光，走向遺迹外部。

而卡洛夫之門后的龍源境地，卻開始迅速崩潰。

在一陣巨大的震動之後，這裏重新歸於了一片死寂般的殘碎通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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