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恨嗎（下）

韓佳之看着已經開始坨掉的面，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遇到的每一個人彷彿都變得十分闊達。彷彿還在為從前的仇恨耿耿於懷的人，只有她自己？

韓嫚勸她放下仇恨，和杜止謙好好生活。杜成勸她離開杜止謙，讓結局的走向更好一些。劉丁里來跟她道歉，鄭眾告訴她，自己的災難就算沒有杜止謙的推波助瀾也一樣會發生。

太奇怪了，到頭來最放不下仇恨的人竟然是她自己？她錯了嗎？她該把仇恨放下嗎？闊達的去面對一切？

韓佳之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鄭眾吃面的速度慢了下來，他咽下了嘴裏的面后，對韓佳之說：“其實這也算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懲罰我背叛了韓嫚，懲罰我傷害了自己的女兒。”

“如果我沒有婚內出軌，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我，對不起你們。”

韓佳之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感覺鄭眾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她卻說不出來半點安慰的話，她甚至惡劣地想着，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鄭眾真的會覺得是自己錯了嗎？

肯定不會，他可能甚至沒有時間去懺悔。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就錯位了呢？

好像是從韓嫚通過私家偵探調查，查出鄭眾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情。那天他們大吵了一架，韓佳之不耐煩地離開了家。

然後接到了杜止謙的電話，再然後韓佳之就上了杜止謙的車。他們去了武館，杜止謙用韓佳之引以為傲的空手道擊敗了韓佳之。最後韓佳之就成為了杜止謙的‘前女友’。

一切都那麼的巧，她從前還在想。是不是她跟杜止謙的緣分太強了，所以她總是能在最無助的時候遇上他。

現在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安排的邂逅。杜止謙用上帝視角將她耍得團團轉，然後再順其自然地出現在韓佳之面前，引起她的興趣。

之後就是醫院的烏龍事件，韓嫚和鄭眾離婚，這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情，關係到的是兩個大家族。韓氏和鄭氏決裂，誰也沒想到背後操盤的竟然是杜止謙。

杜止謙先是向韓氏下手，之後就是鄭氏。杜止謙收割得盆滿缽滿，而韓嫚和鄭眾卻落得個凄涼下場，雖然韓嫚看上去比鄭眾好一些。但是在這場遊戲了，一樣也是沒有贏家的。

如果事情追溯回到最開始，杜止謙沒有偽裝成私家偵探調查這件事，那麼韓嫚可能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裏。

韓佳之也在被養廢的路上越走越遠，最後到了適合的時間，鄭眾可能還是會和韓嫚離婚，然後扶正自己培養多年的私生子。又或者是假裝看重這人，把他安排到韓氏工作。

而不堪重任的草包韓佳之，可能根本就擔不起韓氏這個重擔。最後任由鄭眾的私生子接受兩氏，達到鄭眾吞併韓氏的最終目標。

屆時，鄭眾還會像此刻一樣，心懷愧疚嗎？或許他此時已經在享受着勝利的果實，畢竟他也是一個冷心冷肺的人。

從自己出生起，鄭眾就在策劃着怎麼養廢韓佳之。虎毒不食子，這樣一個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的人，真的會在勝利的時候感到愧疚嗎？

如今鄭眾落得這樣的凄涼下場，他才會想起對不起韓嫚，對不起自己。

韓佳之應該譏諷他，嘲笑他，陰陽怪氣的內涵他。但是看着此時鄭眾哽咽的模樣，韓佳之做不出任何落井下石的舉動，她也說不出一句話。

不知道是不是鄭眾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自嘲地笑了一聲，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落得這個下場，是活該？畢竟我心思那麼歹毒，在你那麼小的時候，就安排劉丁里到你身邊養廢你。”

“這是任何一個父親都做不出來的事情，可是我卻心安理得的做了，在你面前假裝慈父，背地裏卻包藏禍心。現在落得個孤零零的凄涼下場，都是我該受的。”

韓佳之抬眸看向鄭眾，沒有什麼表情地說：“我恨過你，非常恨。因為你是我曾經最值得炫耀的存在。什麼韓氏千金，什麼眾星捧月，我都不覺得是什麼值得稀罕的玩意。”

“但是你給我的父愛，卻是我這輩子最珍惜的東西。可是有一天你卻告訴我，這都是假的，你裝出來的。為的就是毀了我，讓我成為一個草包，好去讓自己外面的兒子上位，這落差誰也接受不了。”

鄭眾停下筷子，低頭看着碗裏的面。

韓佳之繼續說：“你知道嗎？在離開的那兩年裏，我去了呼特哈瑪拉山。我在山腳下，遙望着山頂，心裏卻想着：這裏真美，如果能死在這兒該有多好啊。”

鄭眾沒有動，他低着頭，韓佳之看不清他的表情。

韓佳之說：“當時的我，覺得全世界都拋棄我了。我的父親利用我，我的母親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朋友是假的，人生是偷來的，高考發揮失常。”

“我實在是找不到任何一點活下去的理由，我的人生一片黑暗。既然這樣的話，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抱着這樣的念頭，我冒着大風暴跑到山頂上。結果被人救下來，沒死成。”

“我體會過您現在的孤獨感和凄涼感，也經歷過愛的人去世的痛，我都明白。就算你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在此時，我也說不出任何刺激你的語言來。更何況，你還是我的父親。”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血緣上，去世的人是我的弟弟。在某種程度上，我和您遭遇着同樣的喪親之痛。”

鄭眾抬頭看向韓佳之，他紅着眼眶，眼睛乾乾的，嘴巴的鬍渣也沒有刮掉。滿身皆是落敗和頹廢感，完全沒有半點從前的光彩。

以前的鄭眾，可是名媛圈裏出了名的浪子，提起他的名字都會懷孕的存在。誰能想到，現在他頭髮發白，如同遲暮老人，渾身落魄成這副模樣。

估計就算是韓嫚站在他面前，也會猶豫幾分，不確定面前這人是不是鄭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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