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離魂
次月月初,我將監國之職交予流雲,帶上暗衛與念空一同來到杏花村。
鄰近秋末,天氣舒爽,院子裏的杏樹掉了大半的葉子。
明日便是初十,我們成親的日子。
最近忙活婚事,我和念空都比較疲憊,這一覺竟是一起和他睡到了臨近晌午。
我懶洋洋地推了推他。“該起床了!”
“嗯……”他含糊地應,卻是連眼睛都沒睜開。
我放棄掙扎,把腦袋往他懷裏拱。“那再睡會吧……”
“不行……”他嗓音微啞。“我餓了。”
“我也餓,可是我不想起來……”
我耍賴。
“去弄點吃的……”
他明明也還困着。
“為什麼要我去?你去弄!”
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發頂。“這幾日的早膳哪次不是我弄的?你遷就我一次成不?”
我有點不情願,可他說的也是實情,於是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
“你想吃什麼?”
他仍是閉着眼睛,卻因為滿足,眼睛是彎彎的月牙形。
“不用麻煩,你去河邊那家隨便買些吃食就成。”
倒還挺好打發。
“行,那我去買。”
簡單更衣梳妝,出門前我又推了推床上的他。
“你醒醒,我現在去買,你起床洗漱吧!”
他“嗯”了一聲,卻還是不動。
這傢伙最近真是越來越懶,難道是因為覺得我跟定他了,便開始原形畢露了?
我也懶得再催他,拿上荷包出了門。
第一次到杏花村時,我就喜歡金水河畔的那家小吃攤的吃食,到如今已有七八年了。
攤主剛出攤,我點了幾樣,等了好一會才好。
我讓攤主將吃的打包,拎着往回走。
這麼長時間,那個大懶蟲應該已經起床了吧?
我正走着,忽聽身後一聲:“小美人兒。”
我的心咯噔一聲,身體頓時僵立不動。
身後之人繞至我面前。
“小美人兒,哥哥我這麼記掛你,可你怎麼連成親都不告訴我一聲呢?哥哥我可是有些生氣。”
“你又要做什麼?”我雙拳緊握。
蕭濟風滿面含笑。
“小美人兒別這麼害怕,哥哥我既聽說了這天大的喜事,怎能佯裝不知?自是來慶賀,順道討杯喜酒喝。
只是小美人兒你眼光不太好,你選的那夫婿我可是不怎麼滿意!”
我沒心思聽他陰陽怪氣,私下偷瞄想弄清暗衛所在。
“小美人兒別白費心思了,你的那些侍衛都被調虎離山走了。
哥哥我想同你說說話,怎容得旁人打擾?”
調虎離山!?
我心中大駭:蕭濟風每次出現准沒好事,念空他現在一人在家,功夫又大不如前……
我心裏一個激靈,手裏的吃食也不管了,往地上一丟就朝家跑。
蕭濟風也不攔,只高聲道:“小美人兒,跑快點吧!慢了就見不上了!”
聞言,我的腿不受控制地一軟,卻還是強打精神,往回奔去。
******
回到院中,最先看到的是一個白衣男子蹲在地上的背影。
“師父!?”
師父並未回頭,而他身前的地上倒着一人。
我到抽口氣,趕忙上前,就看到地上那人已面若死灰,沒有半點生息。
我屏住呼吸背過身去,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我看錯了,我一定是看錯了!
凌念空那個傢伙,不會和我開這樣的玩笑,他沒那個膽子的!倒在地上的那個一定不是他!
身後忽然有光閃現,我一愣,重新轉回身去看。
只見師父的手掌正覆在倒地之人的胸口處,那裏有一血洞,卻已不再流血。
隨着師父運功施法,那傷口竟癒合之勢!
我瞪大了眼,這難道是傳言中的……愈骨術!?
我一直以為愈骨術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卻不想竟真有此術!
相傳愈骨術乃是冥界之術,可在須臾之間愈骨生肌。竟沒想到師父會此術法!
驚詫間,那血洞已然不見。可念空仍舊一動不動。
“他已經沒了氣息,我只能用當年救你的法子救他了。”
師父說著,將右手食指中指併攏,抵在念空眉間。
沒了氣息!?
我抖得更厲害了,對這樣的突變簡直無法接受。
怎麼會?我還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我還以為我終於可以他在一起了,可為什麼偏偏……
幸好,幸好師父可以救他。只要他能重新醒過來,我等多久都沒有關係!
師父施術完畢,站起身。
“他是被蕭濟風的飛魄所傷。我雖已用他的散魂替他解了毒,可他傷勢太重,已救不回來。而且散魂與飛魄均非尋常之劍,會震散凡人魂魄。
我雖用御魂術竭力保他,他卻還是少了一魂一魄。唯一的法子就是將他缺少的魂魄補全……。”
我似懂非懂,只淚眼朦朧地望着師父。
“你去過異世,那裏留有你的一縷氣息,他剩下的兩魂六魄,追尋你那縷氣息去了,有融合之勢。
若是你的那縷氣息能填補他缺少的一魂一魄,用不了太久,他的魂魄自會歸來。”
我漸漸地有些明白了。“可如果填補不了呢?”
“填補不了,我會想其他法子把他救回來。”師父拍了拍我的肩。
“真的?”
“真的,他不會有事。
我會把他帶回靈秀山,這件事,我會管到底。”
“謝謝師父。”我跪下,給師父磕了個頭。
“你先同我一起回靈秀山吧。”
“是。”
******
我隨師父回到靈秀山,在山上住了下來。
雖然時間已過去了三個多月,可我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我們的幸福明明就要觸手可得,為何又會橫生變故?
那日蕭濟風並未逃脫,或者說是他根本就不想逃,一路被押回了盛京打入天牢。我下令嚴審。
且不說他對阿燃、念空的所作所為,單憑他是烏蒙細作,就夠他死上幾百次了。
本以為蕭濟風會拒不認罪,乃至逃脫,卻不想他竟是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明日,便是蕭濟風的死期。刑部來人傳話,說蕭濟風要見我一面,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還有何招數可使。
我收回思緒,握住念空沒有半點溫度的手,小聲地和他說這話:
“念空,三個月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早在一個多月之前師父就說他用術法探知你在異世的魂魄已與我那抹氣息融合,很快就能回來了。可你怎麼還不醒呢?
我知道你之前等了我兩年,又尋了我五年,而我才只等了你三個月,不該這樣沒耐心的。
可我還是希望你快點回來,因為等你回來的不止我一個人……”
從念空身處的石室出來,一陣寒風吹來,我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忽然莫名想起再有幾天就是上元節了,只是不知道那燈節的熱鬧可否與我有關……
流雲派來的人已等在山下,準備護送我去刑部見蕭濟風最後一面。
下山前,我來到師父的道觀,想告訴他我要下山一趟,不想卻是沒尋見人。於是這才想起半月前他便說過要出外遊歷,應該已經離開了。
我錘了錘自己的腦袋。
這幾日一直在石室里照顧念空,竟是忘了師父要出遊這件事,應該為他送行才是的!
不過師父這個人,我一直捉摸不透。
他生性寡淡疏離,面對生老病死,態度淡然,並無悲天憫人之心,就像是獨立於凡事之外、拋棄七情六慾的仙人。
但師父卻對我和念空多次出手相救,或許是念及師徒之情吧!
沒見到師父也就只能下山去了。
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大雪,整個靈秀山上素裹銀裝,滿目清亮。
行至半山腰時,我忽然看見前方有一灰衣老翁,滿頭銀髮,面上儘是深深淺淺的皺紋,全然看他不出年輕時是何模樣。
“老伯?”我有些疑惑地喚他。
靈秀山並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入的,他既能進來,想必和我師門有些淵源。
再看他的年紀,約和師父的真實年齡相仿,或許是師父早年結交的友人。
老人似是年齡大了,反應有些慢,我又喚了一聲:
“老伯?您是來找修離師父的嗎?他雲遊去了,現下不在山中。”
老人還是沒有反應,只目光柔和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老人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想着天冷路滑,他這麼大年紀不該白跑一趟,就想勸他先回去。
剛要開口,老人忽然將一隻手伸進袖中,摸索一陣,掏出一個玉墜,塞到我的手心裏。
我不知老人的意思,仔細看了看那玉墜。
墜子被雕成了茉莉花的形狀,成色普通,但可以看出是很有年頭的老物件了。
我覺得這東西應是老人的重要之物,於是交還給他。可他很快又重新放回到我手心裏。
我疑惑:他是想將這墜子給我嗎?可他根本不認識我呀!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