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贅婿的反抗
回到姜家，讓小白去詢問了一下，姜映月竟然回來了，但不在家裏，而是在渭城匠器坊的庫房裏面。
秦慕容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專門到匠器坊看了一下的好。
姜家的倉庫真的是不小。
十二個屋子組成了一個建築群，姜映月就在最大的一個庫房裏面，正在清點這次交易的商品。
秦慕容趕過去的時候，她明顯有些驚訝。
旁邊幾個夥計也都在嘿嘿的笑着。
其中一個更是說道：“大小姐，您這位夫君可真的是一表人才啊！光輪這長相，那也是在咱們渭城能數得上的！”
只說長相，不說其他，嘲諷的意思自然很濃。
姜映月原本對這件事也很在意，便皺着眉頭沒好氣的問道：“你過來做什麼？”
秦慕容看了一眼那些夥計，沒有人會躲避他的眼神，都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他，彷彿在看動物園中的活物。
秦慕容耐着性子說道：“我有事跟你商量，找個地方。”
姜映月皺眉道：“沒見我正忙着？你直接說罷，這裏都是自己人，沒什麼好隱瞞的。”
秦慕容眼角眯了一下，沉聲道：“我說，找個地方，聽不明白嗎？”
“恩？”
對於秦慕容的態度，姜映月愣了一下，隨後便有些惱怒，心中憤恨，暗罵這個傢伙不會真的以為他是自己的夫婿，真的成了家主人了吧？
正要說話。
秦慕容卻繼續道：“還有你說的自己人，這裏除了你以外，我不覺得有什麼人有資格成為所謂的自己人，這都哪裏來的哪根蔥？一個個歪瓜裂棗的砍了頭都覺得污了地板的傢伙，你說這是我自己人？姜映月，你挺會罵人吶！都不帶髒字的。還有我說，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事兒是要商量，但商量這件事卻沒得商量。”
姜映月反應了半天才捋順秦慕容的意思，便立即大怒，大聲喝罵道：“秦慕容！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秦慕容冷笑一聲，說道：“身份？好，我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今天晚上我會好好侍候你的！”
這就是秦慕容的依仗。
雖然有些卑鄙，但既然是夫妻，自己能夠做到相敬如賓，總要換取一些利益。
其實秦慕容平日裏也不會這麼莽撞，或者說這麼激進，只不過就連這幫小癟三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給自己好臉色，身為他們的主子，姜映月卻反而念着跟他們比較近。
這才是讓秦慕容不爽的地方。
姜映月表情劇烈變化了一陣。
卻也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節。
是啊，只要秦慕容真的卑鄙起來，說實話，真的可以利用這個身份做一些很卑鄙的事情。
姜映月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說道：“跟我過來吧，長話短說。”
這個倉庫的後面有一個小房間，平日裏是休息的地方，現在正好用來談事。
正走着，一個年輕的夥計冷笑一聲，譏諷道：“什麼玩意？還真當自己是大少爺了？要不是老家主欠着你們祖輩的情，你也配入贅？就憑你那臭到北齊去的名聲？”
秦慕容停了下來，轉頭看着那個人，然後對姜映月說道：“把他趕走，工錢不發。”
姜映月愣住了，說道：“你又要發什麼瘋？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他是家裏的老人了，就要趕走？還有你……你沒有這個權利，這個家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秦慕容挑了一下眉頭，說道：“哦？一個下人，罵了我，雖然是入贅，但好歹也算是家中主人吧？下人罵了主人，我沒有要求打他一頓，或者索性把他滅了，已經算是我脾氣好了，結果你卻要維護他，而訓斥一頓你的夫婿？”
秦慕容突然曖昧的冷笑一聲，說道：“我說你們不會是有一腿吧？看他也年輕力壯的，又總跟你一起跑來跑去，說不定日久生情，便是連夫妻之實都做過了吧？”
“你瘋了？！”
姜映月差點被氣死，直接衝上來一個巴掌就要往秦慕容的臉上抽。
秦慕容卻絲毫不躲，反而將自己的臉湊了上去，一臉戲謔的看着姜映月。
姜映月終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是大宅深閨中的女子可比。
她愣了一下，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怎麼？現在還要為了自己一個下人的小情人，就要打自己的夫婿？你打啊，你完全可以打，你甚至把我打死才好！到時候不光是你要名揚渭城，怕是整個姜家都要名揚天下了！我的名聲到底會不會臭到北齊是不知道，你一個姜家的大小姐，為了一個年輕力壯的下人打了自己的夫婿，這件事我相信是大家喜聞樂見的，作為飯後談資天下奇聞，也是相當有趣的事情。”
姜映月沉着臉，身子氣的都顫抖起來，厲聲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我就是有件事要跟你談談，那麼難嗎？別人的冷嘲熱諷也就罷了，還要受自家下人的為難？”
他轉頭看向那個年輕人，然後說道：“一個下人，不管是長工還是什麼，總要有個下人的樣子，也要有個下人的自覺，即便是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即便是我當面罵了你們，姜映月，你見過哪個下人會當面罵回去的？私自罵我，這無所謂，甚至扎個小人咒我都無所謂，但當面？那就是打我的臉！”
姜映月愣了一下，心中一直氣惱，倒是一直遺漏了這件事。
秦慕容冷笑道：“他為什麼那麼激動？為什麼非要罵我一句不可？這心中到底是積壓了多少憤恨，才會有這樣的表現？作為男人，我是比較了解男人的。年輕力壯，正值婚配年齡，整天跟一個小丫頭出門辦事，低頭見抬頭見的，心生情愫也是理所當然。然後自己喜歡的大小姐突然嫁給了一個外人，並且是一個名聲很臭的傢伙，他心中自然不快。這種壓抑的心情積累的太久，這才在今天化作了當著面反罵家主的事情發生！姜映月，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還是說……喂，你們兩個之間真的不會有什麼吧？如果真有的話，你們真的有私情，那我退位讓賢了，一紙休書，不管是你寫還是我寫，我都給你們騰位置。”
他又轉過頭看着那個年輕人，笑道：“還有你別誤會啊，我們雖然是成婚了，但我真的是一手都沒有碰過她，至於你碰沒碰過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不戴綠帽子，對吧？雖然我名聲不好，但這件事我還是能保證的。”
這一下，全場的人都懵了。
幾十個下人，都低着頭，不敢看，不敢聽，不敢說。
但他們終究是看到了，聽到了。
而姜家的家醜，怕是在明天就要傳遍整個渭城，興許還要傳的更遠。
姜映月也懵了，她沒想到秦慕容竟然真的敢這麼鬧。
她再次揮舞起手臂，再次想要抽秦慕容一個巴掌。
但這次收回去的更快。
因為她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不見了。甚至站着都難。
一名女子，出外拋頭露面，不管是為了家業還是什麼原因，總是會有一些不太和諧的聲音，質疑，調侃，甚至恥笑。
她之前想的是身子正不怕影子斜，而所有傳言也都沒有什麼證據，別人笑笑，就讓他們笑好了，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們有證據了！
姜映月身子晃動了兩下，臉色慘白，用微弱的聲音說道：“你是要……逼死我嗎？”
秦慕容冷笑一聲，說道：“你們都知道我名聲不好，這是我的缺陷，但你們知道嗎？名聲不好這點，也可以是一種武器！光腳不怕穿鞋的。”
姜映月眼淚都下來了，她恨不得直接把秦慕容給殺了。
“你到底要幹什麼？”
“怎麼？”秦慕容再次冷笑，攤手道：“你是讓我重複一遍嗎？還是你腦子有缺陷，記不住剛剛發生的事？”
姜映月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年輕長工，突然嘶聲吼道：“滾！把他給我打出去！”
立即上來兩個人將那個年輕長工制住，拚命往外面拉。
年輕人急了，大聲吼道：“大小姐，我才是真心對你的，他一個混蛋早晚會毀了您的！大小姐，回頭吧，他真的不適合你！”
姜映月聽完，臉上更白，三魂六魄好像都抽離了一些。
她慌張的四下看了看，然後立即對身後一名老者小聲說道：“李叔，這個人……這個人不能留了。”
李叔嘆了口氣，說道：“死契的下人，有這種非分之想，已經有取死之道，大小姐毋須擔心，交給你李叔吧。”
說著，就也跟了出去。
秦慕容在一旁聽到了，什麼反應都沒有，彷彿只發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歪着頭，看着已經虛弱無力到極致的姜映月，淡然說道：“我們還有事情要談，不要讓我等太久。”
姜映月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噼里啪啦的往外流。
她不停的在心中問自己，到底自己是造了什麼孽嗎？怎麼偏生讓自己遇到這麼多爛事？老祖宗為什麼要把自己嫁給這麼個混蛋？他老人家到底是……
想到老祖宗，姜映月狠狠咬了咬牙，抬起衣袖擦了眼睛，任由妝容花着，抬起頭對秦慕容說道：“好，我們談談！”
到了小房間裏面，秦慕容左右看了看，冷聲一笑，說道：“這個房間不錯啊，四周封閉，又能阻隔聲音，這裏還有床鋪，即便是白日行那苟且之事，好像也沒人能知道。”
姜映月再次用力擦拭眼淚，咬牙說道：“你是想讓我現在就脫光了，讓你好好檢查一下是否完璧嗎？”
秦慕容不陰不陽道：“無所謂，老子不在乎！我管你是貞潔烈女還是水性楊花，我就是一贅婿，這些跟我都沒有關係……但有一點！”
他聲音突然加大，嚇得姜映月就是一顫，便是身後小白小蘭也是一個激靈，躲到旁邊瑟瑟發抖。
秦慕容用力的拍了兩下自己的臉頰，半張臉瞬間就紅了，而後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記住了！我的臉面，就是你的一切！毀了我的面子，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成效，只能屁也不是！若是亂了天地君親的倫理，那毀的就是大梁國的面子，你們姜家都屁也不是！”
聲容並茂，秦慕容如同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姜映月真的是怕了。
先是無奈，厭煩，然後是憤怒，無盡的憤怒，隨後是失望，是墜落，而現在，則是演變成了恐懼，彷彿面前的秦慕容只是魔鬼，不是人類。
秦慕容深吸一口氣，再吐出，隨後說道：“人的命，很多時候是面子決定的，若是面子掉了，就很容易死。生命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我不可能因為你這麼個無知的女人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你明白嗎？明白，你就點點頭，別跟木頭一樣的杵在這裏，讓人看着心煩！”
姜映月顫巍巍的點了點頭。
她心情很複雜，最想做的事，就是把秦慕容殺掉，但不行，真的不行。
秦慕容坐在床鋪上，好一陣才平復自己的怒火。
是的，他生氣了。
因為他感覺到危險。
若是一個僱工下人都可以指着他的鼻子罵他了，那麼距離一些位高權重的人用長刀割掉他腦袋的日子可就不遠了！
若是在前世，那裏有法律有國家護着，最起碼可以夾着尾巴去活。
但這個世界不一樣！
夾了尾巴，就真的容易被人當成狗，心血來潮的就燉了火鍋！
緩解了心中的氣惱，皺着眉頭看着面前的姜映月。
突然嘆了口氣，說道：“我想要搬出去。”
姜映月愣了一下，原本想要立即同意，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想都不要想！”
“為什麼？你不是很討厭我？”
姜映月道：“這門親事是老祖宗定的，這是他當初的承諾。”
“那你的想法呢？”
“我？”姜映月道：“老祖宗之前身子一直不好，咱們的婚事……讓他沖了喜，再加上這一段時間三弟也變得出息了，興許是因為心情好的關係，他身子骨一天比一天有起色。這種時候，我們萬不能做出傷他的事來。而且你也別忘了，就算你對我是毫無情感，但他畢竟是在你最危難的時候，幫了你，救了你，還給了你這個身份。”
“贅婿的身份嗎？”
“你！”
“好吧好吧，這好處壞處的，事情太複雜，就暫且不管了……真的沒有出去住的可能？不可以是別院？”
“絕對不行！”
秦慕容皺眉道：“那如果我說，若是你不同意的話，我就要做一些卑鄙的事呢？”
姜映月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將房門鎖上，然後自己就開始脫衣服。
“你要幹什麼？！”
秦慕容難得的驚慌起來。
姜映月說道：“做一些能讓你心安的事。”
“……”秦慕容想了一下，便嘆了口氣說道：“好了，穿上吧，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守着你這份孝心。”
姜映月果然立即將衣服穿好，轉過頭擦拭淚水，再轉過來又是一臉的鎮定。
這樣一來，兩個人就顯得特別的尷尬。
關鍵之前秦慕容那麼一鬧，其實真的讓事情有些不太好收場。
“咳咳，”秦慕容道：“對了，你三弟這個生意還真的成了？這次你就要運這批貨？”
“是的，三弟雖然往日裏胡鬧了一些，但他天生聰慧，只要認真一點的話，操持姜家是沒問題的，只是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秦慕容點了點頭，又問：“聽說是一批精鐵，這種東西……是隨意販售的嗎？但凡涉及到這種東西，一定要透着小心。”
姜映月道：“姜家這精鐵生意已經做了五十多年，什麼不能做，什麼能做，在這個行當上我們最清楚。”
言外之意，不懂的人最好不要張嘴。
秦慕容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嘟囔道：“你們好之為之吧。”
姜映月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就看秦慕容已經站起身，打開房門，領着兩個丫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