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藏禍心戲言激嬌娘
冰大師收回眾人面前酒杯,要過一把酒壺,一氣兒斟滿八杯酒,卻才說道:“諸位看仔細些,這些杯中酒,滿滿當當,貨真價實。我只要說聲干,不用動手,亦不動嘴,就會自行消失。”紅娘子奇道:“還有這等怪事?”冰大師微微一笑:“其實,世上本就不存在怪事。正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白敗。大家只是被自己的眼睛騙了。也就是說,剛才與諸位痛飲,明明看見我在喝酒,我硬要說沒喝,大家肯定不信。實話告訴大家,我確是滴酒未沾。喝酒只是裝幌子,做樣子。就像這些杯中酒,我若說聲‘干’,它就沒了。那裏去了?自然是回到酒壺裏了。”高家老爺自是不信,瞪大眼睛說:“開玩笑應有個大小場合,光天化日之下,可不要胡。只要你能做到,我等才會相信。”冰大師說:“好說。干······”
煞是作怪,冰大師話未落音,八隻酒杯紋絲不動,杯中酒卻不翼而飛,消失殆盡紅娘子隨手拿起一隻杯子倒扣晃動,點滴全無。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高家老爺亦是心中發毛,張口結舌,啞然無言。
冰大師又夾起一顆鵪鶉蛋說:“比如這枚雀卵,諸位吃了自是一飽口福。我食之則是行功德,做好事,替其父母代勞,快速孕育其身。我說此話,諸位肯定不信,只好當面演示一番。”說道這裏,冰大師將雀卵囫圇吞下,喉頭微微蠕動,嘴裏嘖嘖有聲,皺眉說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害我當著這麼多人出乖露醜。”說完以手掩口,轉身彎腰乾嘔,眾人見狀盡皆皺眉。紅娘子面色泛紅,亦用手掩口,實在不明其意。俄頃,冰大師長身站起,手握穢物,笑對眾人說:“孽障貪圖吾腹溫暖舒適,不願出世受罪,賴着遲遲不動,害的人當眾出醜。呼喚多時,方始逸出。諸位看好了,此乃何物——”說著將手指鬆開,就見掌中毛茸茸一團物事,見風而長,須臾變成一隻鵪鶉鳥,傲然屹立冰大師掌中,叼毛啄羽,搔首弄姿,煞是可愛。直看的眾人泯聲斂息,恍如夢中,席棚內立時鴉雀無聲。直到冰大師說聲:“莫要貪玩,還不快去。鵪鶉鳥一聲啼鳴,似是道別,撲閃着翅膀歡快地飛出席棚,眾人方才如夢初醒,立時爆出一片掌聲,一陣讚歎聲······”
冰大師此番遊戲,只不過憑藉狐仙神通,使得障眼法,並非如其所言,眾人皆被自己的眼睛所騙,他只是坐在那裏陪大夥玩兒,實在沒有吃肉喝酒犯戒,亦是童心使然,天真爛漫,籍此懲戒高家老爺,不要目空一切,欺壓良善。眾人皆是肉眼凡胎,哪知此中機變,都信以為真,對他敬畏有加。高家老爺為人奸詐,精明伶俐,認定冰大師身懷異術,自己遠飛對手,再與其糾纏下去,不定會發生什麼變故,想要離去,又覺得面子上抹不開。左右為難之間,卻好要上第二道菜,席棚內一陣忙亂,正好掩飾住宭態,便低頭靜思對策,不再啃聲。紅娘子離席親自佈置,端的是指揮若定,確有大將之才,贏得一片喝彩聲。高家老爺素日驕橫慣了,現在處處落於下風,心有不甘,轉而一想:冰大師乃奇人異士,與他放對落敗,倒也說得過去,總不能再被一介女流蓋過風頭,實在有失顏面。心中頓生惡念,實想要難為紅娘子一番。正胡思亂想間,不料紅娘子又來捋虎鬚!只見她,佈置好席面,重新落座,端起酒杯說:“大師法力高強,神技通靈,令人打開眼界,卻才明白認為有人,天外有天,正可謂是‘強中自有強中手,莫在人前誇海口。’這第一杯酒,就該敬他。”
“對,對。”大家異口同聲附和,紛紛舉杯站起勸敬。冰大師舉杯笑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承蒙各位抬愛,真是貽笑方家,恭敬不如從命,我就先干為敬。”
紅娘子端起第二杯酒,笑對高家老爺道:“這杯酒,我替主家敬高家老爺。感謝您老施財做東,大家方能聚會同樂。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還望高家老爺賞個薄面,幹了此杯。”
高家老爺笑道:“小娘子一張利嘴,無人能及,老夫着實佩服得很。區區小事,說破徒增慚愧。今天的功臣,非你莫屬,應當先行敬你,才不失禮。既然被你佔了先機,那就大家同干一杯。”
“好,好,同干一杯。”滿座又是一片贊和聲。待眾人飲畢,紅娘子又端起第三杯酒說:“感謝諸位在百忙中能夠光臨,照應不周,還望海涵。這杯酒就當賠禮酒,還望諸位給過面子,再干一杯。”
紅娘子的話,博得一片讚歎聲。在座各位,皆舉杯謙讓,然後一飲而盡。氣氛一下變得輕鬆愉快,其樂融融,你推我讓,吃着佳肴,品着美酒,扯些閑話,煞是熱鬧。
見紅娘子又出了一番風頭,言語間又多譏諷,高家老爺越發不自在,心生一計,待席面稍微安靜,舉杯說道:“難得同聚一堂,聆聽冰大師妙語,品嘗紅娘子廚藝,真是耳目一新,不虛此行。老夫雖然愚鈍,亦有所好,自幼習的幾手拳腳功夫,自信可登大雅之堂實想賣弄一下,以助雅興,怎奈此是個文場子,弄武有煞風景。不如說說笑話,活活氣氛,諸位意下如何。”
“妙,高家老爺想法甚妙。”張鄉紳舉杯相敬,“足下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就聽你講段笑話,找個樂子。”
“對。”潘里正說,“聽聞高家老爺拳腳功夫甚是了得,以後有的機會領教。今天咱就圖個樂子,講說笑話,方才有趣。”
高家老爺笑道:“既然無人反對,我就拋磚引玉,率先出乖露醜——
城裏有兩家富戶,一家姓張,在城東經營酒坊;一家姓唐,在城西開個染坊。兩家世代交好,往來密切,就連給孩子取個名字,也要音義相仿,猶如異姓骨肉。到了張祿、唐福這一代,兩人年歲相當,同年娶妻,兩家夫人同時身懷有孕,兩人人愈發親熱。一次喝酒之中,心血來潮,乘着酒興,發個願心:無論日後生男生女,都要親上加親。倘若生男,就結為異姓兄弟;倘若生女,就結為生死姊妹;要是一男一女,就結為夫妻。如若背盟,遭天打五雷轟。兩人擊掌明誓,盡歡而散。回家把此事各自與夫人說知,亦是喜不自勝,十二分的贊成。
不日,唐家生男,張家產女。過完滿月,唐家請媒上門提親,張家自是歡天喜地,滿口應承,兩家遂結了娃娃親。可謂是同相的,沒撞的,青梅竹馬兩無猜,門當戶對好姻緣。
張祿給千金取名阿紅,生意果然做的紅紅火火,順風順水,成為城裏數一數二的富戶,人皆尊稱其為張員外。唐福給兒子取名黑子,卻是交了背運,先是生意不景氣,後來染坊失火,全部家產付之一炬。俗話說“天打火燒當日窮。”遭此劫難,在城裏實在無法生活,唐福只好攜妻帶子,投靠鄉下遠房親戚。好在張家父子身體健壯,手腳勤快,又肯吃苦,又得張祿時常接濟,掙扎幾年,買了幾畝薄田,蓋就幾間茅舍,好歹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成為正宗莊戶人家,在鄉下艱難度日。
造化實在弄人!唐家遭遇天災也就罷了,偏偏黑子越長越是笨頭笨腦,傻不拉幾,學文不成,練武不就,雖然長得是一表人才,卻生性憨直,木訥寡言,眼看快到娶親的年齡,見個生人就臉紅,連句囫圇話也沒有,比淑女還要秀氣。不要說振興唐家,恐怕連成家都難。唐福兩口子看在眼裏,愁在心裏,日每里唉聲嘆氣,怨天怨地。
阿紅呢,恰恰相反,出落的花朵一般,人見人愛。更兼口齒伶俐,心性豪爽,膽識勝過男子,不喜操針弄線,日每里幫着家人經營酒坊,親朋好友戲稱其為“二當家”。接觸的人多,消息就靈通,風聞夫婿黑子是個蔫蛋,對這門娃娃親就有些不稱意,遂有了悔婚的意思。世人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張祿兩口子見唐家落敗,黑子又是個付不起的阿斗,後悔當初定娃娃親實在是操之過急,確是誤了女兒終身,就思量着要設法退了這門親事。
一天,唐福請上媒人前去商量行娉事宜。張祿抹不開情面,心生一計說:“兄弟,你家道中落,此乃天命使然,我沒說的二話。要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就請名明言,我自鼎力相助,不教你受苦。至於兒女親事,現在孩子都大了,當父母的實難做主,最好還是由他們自己決定,以免日後怨恨爹娘,老臉無光。既然媒人來了,有些話就該挑明。你倆先喝茶候着,我去後堂討一下她們母女的口風,再行定奪。”在人屋檐下,怎可不低頭。何況張祿話說得入情入理,萬難辯駁。唐福自是無話可說,點頭應允,同媒人喝茶靜等。
一盞茶罷,張祿耷拉着腦袋進來,苦笑道:“兄弟,都怨我無能,丈二身材頂不住小蒜大個頭,把阿紅委實給寵壞了。我把你的來意說了,她死活不依,提個條件,要在三天後擺個綵樓會,遍請當地門當戶對的公子哥們,親自擇婿。要是父母包辦,她寧死不嫁。費盡口舌,死活不改口,還望兄弟見諒,我實在沒有辦法。”
“這不怨你,我能理解。”唐福說“俗話說‘女大不由娘。’何況咱當爹的?此事就依阿紅吧。我也不敢屈全,免得壞了幾輩人的情分。”
“你能如此理解,我真是感激不盡。”張祿從袖中掏出一包碎銀,遞給唐福說,“兄弟,我知道你日子過得艱難,這二十兩銀子,你且拿上,回去給黑子置辦一套行頭,好生收拾打扮一下,裝裝門面,三天後前來參加綵樓會,聽天由命。要是阿紅相中,豈不是美事一樁,皆大歡喜。”
俗話說人窮志短,唐福明知對方意在悔婚,不好說破,只好拿上銀子,與媒人怏怏離去。
唐福回家,將此行結果與夫人說了,害氣地掏出銀子,撇到地上,忿忿不平地說:“世情看冷暖,人情逐高低。你明知曉我家孩子笨嘴笨舌,人前不會講話,豈能參加綵樓會?這二十兩銀子,明說是悔婚錢也就罷了,卻要繞那麼大個圈子,真把人當傻子看待。”
黑子彎腰拾起錢袋,傻乎乎地說:“您老不要害氣,孩兒拿上銀子,賣一個明白去。”說完揣到懷裏,揚長而去,只氣得唐福捶胸頓足,連呼“孽障。”夫人銜眼吊淚。直叫“苦命。”
黑子出了家門,循着去縣城的大路,踽踽而行。因平日極少單獨出行,岔了路,直走到天傍黑,又飢又渴,看到前面有一寺院,便前去投宿。走進寺院,見有一人獨自用餐,黑子就拿出五兩銀子,恭恭敬敬雙手奉上。那人見他出手闊綽,且又素昧平生,自是吃了一驚,問明原委,方將銀子收了,重新安排飯食,收留他住了一宿。臨別時贈他一首小詩云:
山外青山樓外樓,
傻人自有傻人福。
世間有舍才有得,
機緣不到莫強求。
花錢買話非為禍,
兩手空空自無憂。
此去前途多造化,
新姻緣是舊姻緣。
高人點化,黑子矇混不清,不知就裏,也不去計較。吃飽喝足,按照那人指點的道路,迤邐前行,經過一處山林,見一壯漢胳膊上架着一隻鷂鷹,在那裏捕獵,誇讚鷹說:“青鷂入林,下的百鳥不敢吱聲。”黑子卻好聽見,覺着此話有趣,便湊上前去,掏出五兩銀子,非要買下此話。獵戶逐日奔忙,獵兔捉雉,只獲些蠅頭小利度日,那見過如此大宗銀子,真是碰上貴人,發了橫財,自是喜不自勝。便不再捕獵,將其帶回家中,好酒好肉款待。留住一宿,分別時贈送一包麝香。
黑子上路,走到一個三岔路口,看見一個老者,背着竹簍,拿着鐵鏟,撿拾牲口糞便。上前問路,老者鏟起一塊牛糞,嘴裏念叨:“一泡大糞,招來恁多臭蟲。”
黑子聽着新奇,忘了問路,忙掏出五兩銀子,纏着老人要買此話。老人大惑不解,不肯收他銀兩,怎奈黑子死活不依。老者被其糾纏不過,只好收下銀兩,領他回家,好吃好喝招待,留住一宿。老者總覺討了天大便宜,心裏甚是過意不去,見其衣衫不整,便拿出家中唯一一件值錢的一套準備給日子成親穿的禮服相贈。黑子穿上,大小剛合適,平添許多精神。
告別老者,走到村口,聽見人聲喧嘩,好奇心起,就想一探究竟。循聲走去,卻是小兩口吵架。男的手執木凳,恐嚇婦人說:“小心着,我今天與你生事了。”此話聽到黑子耳內,只覺十分霸氣,便掏出銀子上前買話。兩口子又驚又喜,立馬停住爭吵。一問原委,卻是小兩口手頭緊澀,沒錢給老丈人買過壽禮物,方才發生口角,繼而廝鬧起來。看見白晃晃一注大銀,真是喜從天降。婦人收下銀子,從頭上摘下一支玉釵,塞給黑子,說是兩不相欠,兩口子喜滋滋置辦壽禮去了。
黑子銀子全部花光,身無分文,兩手空空趕到城東,已是日色過午,阿紅的綵樓大會接近尾聲。真是造化弄人,那些前來應選的公子哥們十有九個是其貌不揚,形容猥瑣。相貌稍微看過眼的,說話又是傻里吧唧,顛三倒四,富不過三,實非虛言。挑來撿去,沒有一個能入阿紅眼的。欲要收場,怎奈來客皆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名門大戶富家子弟,一定要等到等到名花有主才肯離去,否則就是主家戲耍諸人,犯下眾怒。失去顏面事小,招來冤家事大。張祿眼看自己精心設計的綵樓會將要鬧出笑話,惹下麻煩,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尋不到地縫可鑽。阿紅母女也是氣堵胸臆,欲哭無淚,六神無主。
彩棚內一時吵吵嚷嚷,鼓聲大噪,正鬧得不可開交,只聽一聲斷喝:“閑人閃開,看我怎的搶繡球。”隨着銀鈴般清朗的語聲,就見一個俊朗少年昂然而入,衣着光鮮,人才十分,說話霸氣,猶如鶴立雞群,煢煢獨立。阿紅只覺眼前一亮,心裏就有七分中意。
眾人不知就裏,被其氣勢震懾,盡皆大眼瞪小眼,啞口無言,彩棚內立時安靜下來。就見他大聲笑道:
“青鷂入林,嚇的百鳥不敢吱聲。
好氣魄!張祿暗暗誇讚一句,剛要打發人去問少年來歷出處,忽聽少年說道:
“一泡大糞,招來恁多臭蟲。”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將彩棚內眾人盡皆罵了,連主家也不例外,確是膽大包天,狂妄至極!眾人面面相覷,待醒過神來,那肯吃這個啞巴虧,紛紛摩拳擦掌,氣勢洶洶,就要與他論理。少年不慌不忙,雙手抄起一把梨木椅子,高舉頭頂,氣不長出,面不改色,看似不費吹灰之力,足見其力道驚人。傻公子們都是嘴頭上的光棍,誰敢動真格的?見他如此驍勇,皆定在那裏,呆若木雞。就見他一步步走近張祿,目光灼灼逼視他說:
“小心着,我今天與你省事了。”
甫聞此言,張祿不明就裏,一頭霧水,細一打量,才知狂妄少年卻是黑子,方知此話用意,是沖他悔婚而發。這個榆木疙瘩,能有如此膽識,實在令人欽佩。正應了那句古話:“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難得他人前表現這麼優秀,悔婚實在是多此一舉,遂客客氣氣地說:“賢婿切莫動怒,皆是老夫失策。此番前來,可有信物聘禮?”黑子放下椅子,掏出麝香、玉釵,遞給張祿說:“只此兩件,可曾滿意?”張祿自是識貨之人,見兩樣皆是貴重之物,滿心歡喜。阿紅不知他就是黑子,只覺得來人氣宇軒昂,英俊瀟洒,膽識過人,十分中意,收下玉釵,打發丫鬟將繡球拋給他。隨之披紅掛花,擁入後堂,成了乘龍快婿。
婚後相熟,枕席之間黑子將海底眼合盤托出,阿紅啼笑皆非,怨嘆連連,怎奈木已成舟,只好安安穩穩死心塌地做起唐家媳婦。有詩為證:
造化弄人苦亦甜,
巧婦長伴拙夫眠。
三生石上早註定,
新姻緣是舊姻緣。”
講說完畢,眾人紛紛鼓掌喝彩。高家老爺話鋒一轉,無不得意地說:“諸位莫要誤會,這只是個故事,並非特指某人。當然,高人不是冰大師,阿紅更非紅娘子。”此言一出,眾人才知他的機心,意在譏誚紅娘子。紅娘子臉色緋紅,就要發作,卻被冰大師以目示意,勉強壓住火氣,面色卻是不善,氣氛一時變得緊張,大有一觸即發的勢頭。高家老爺老奸巨猾,見好就收,尋思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此時不溜,更待何時?便起身抱拳說道:“大師真乃當世高人!今天可真是大開眼界,收穫不小。”冰大師不卑不亢地說:“高人自不敢當。小可做人也有一定原則:遇低人不高,見高人不低。”高家老爺奉承道:“大師金玉良言,自當謹記在心。今天手續兩清,皆大歡喜。就此別過,後會有期。”紅娘子起身攔阻道:“還有一半菜肴未上,品嘗完了再走不遲。”高家老爺滿臉堆笑道:“小娘子手段業已見識,服氣得很。現已酒足飯飽,再好的飯菜也品不出妙味,實乃暴殄天物。來日方長,先寄存於此,留個念想,以後再品不遲。”
冰大師巴不得這尊瘟神早早離開,便順水推舟道:“強留客不如早打發。高家老爺所言,正和吾意。咱們就此結座,好合好散,豈不妙哉。”
眾人見公案已完,見風使舵,紛紛辭行。唐老兒、紅娘子挽留不住,只好笑臉送客,酒宴就此結束。
眾人來到門口,馬童牽着棗騮馬已靜候多時。高家老爺拱手作別,一腳踩上馬鐙,爭強鬥勝之心陡生,靈機一動,笑對冰大師道:“大師,你看我是上是下?”冰大師剛好一步跨出門檻,一隻腳還在門內,微微一笑回道:“你說我孰出孰進?”高家老爺說:“事情有個先來後到,此話還得你先說。”冰大師說:“恁你就輸了,出進只憑一念,上下卻不由你。我說你要下馬。”高家老爺說:“大師你先輸了,我卻要上馬。”說完足下發力,欲騰身上馬,不料跑出一隻大紅公雞,受驚從馬首前“撲騰騰”飛過。棗騮馬受驚,人立而起,高聲嘶鳴,硬生生把高家老爺甩脫馬鐙。饒是他身手敏捷,亦是腳步踉蹌,險些跌倒。心知遭其暗算,不便明言,強壓住火氣,自嘲道:“大師果然高明,老朽輸的心服口服。來日方長,還望不吝賜教。就此別過,莫要見笑。”說完翻身上馬,揚手一鞭,絕塵而去。
“哈哈哈······”身後眾人快意的笑聲,他自是聽不見了。確切地說,他更是不願聽見······。